孙副将说完，哈哈大笑，其余人听了他的话，在一想尚水白那小白脸没有壮硕肌肉的样子，也跟着震声嘲笑。

陈军师见他们都如此侮辱尚水白，候将军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脸脸色，便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然十拿九稳。

“一个草包废物而已，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派他来！指手画脚便罢了，竟是完全不把军纪放在眼里！”

陈军师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从来地位超然、没有被人当众驳过面子的他怒火中烧，但是却又不能明显的表现出来，毕竟尚水白不管多么废物，身后也有镇国公的存在，不是他这样一个幕僚可以轻易撬动的人。

“他难不成以为咱们在这边境生活，便不知道他那难听的名声不成！？”

“就算镇国公是为了让他光宗耀祖，也该派个有身手的过来，天天逛窑子的身子骨行不行都不好说呢，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可别在战场上吓的一个跟头就把自己摔死了。”

他细心打量一番在其余人愤慨不屑地数落着尚水白曾经的无脑往事时，沉默地坐在首位的少将军，发现对方没有任何不耐的表情，心里面便大致有了底气，知道这少将军也是不耐应付这被硬塞进来的‘副将军’。

他心思转动，上前一步打断其他人的抱怨，对着候凌景恭恭敬敬地弯腰说道：“将军，镇国公往上数一代称得上是一世之雄，可是现在镇国公府式微，皇上又怎会派尚公子来此战场？万一镇国公府的唯一嫡系有何损伤，臣等可担待不起啊。”

尚水白背景硬，又是圣上点名送过来的副将军，但即便如此，依旧得不到候将军的任何好脸色与一句维护，便可知道尚水白在候将军的心里面究竟是何种不堪地位。

他这一说，几个副将才想起来要紧事，嗓门洪亮地恨不能拍桌而起。

“就是，军师说的有理！咱们上了战场连自己的兵都没有功夫照顾，哪有精力去保护一个公子哥儿啊！”

几个副将军嘲笑了一轮，候凌景才施施然地开了尊口。

“圣上的心思起容尔等胡乱猜测？”

不算严厉的训斥，算是给这个话题打了休止符。

他话说的直接，明确提问这没有任何能力的尚水白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的，万一镇国公或是圣上来找他们麻烦，他们可赔不起啊！

这与刚才的一番交谈不同，不是可以意气用事的场合。

他不敢让候凌景久等，心里面琢磨了一会儿，便开口道。

“圣上的心思臣不敢揣摩，只是疑惑从来没有展现出过人能力的尚水白，究竟是怎么入了圣上的眼，才会让他来西北战场蹭您的军功。”

陈寻的想法，便是朝中众人的想法。

他们都不明白这上蹿下跳、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力的尚水白，究竟是怎么就突然被多年不关心朝政的皇上看中，甚至下旨让他来战场，白捡‘战神’候凌景的功劳。

陈寻作为将军府所看中的幕僚，对于朝堂中的事虽不能事事知道，但是关于一些常人所不得知的隐秘，却知之甚多，但是没有一个能够解释圣上的反常操作。

难道是镇国公亲自请旨，想要扶一扶家中的烂泥？

可是若他真有这等想法，又为何在不久之前下令废除尚水白的世子之位，把正房的尊严扔在地上让外人笑话？

这等猜测完全没有道理，陈寻连这个线团的线头都找不到，又谈何明白其中弯弯绕绕。

他抬头去看面无表情的将军，不再言语。

候凌景何尝不明白他的困惑，他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晦暗难明，如被遮挡的月。

“圣旨是成王亲自为他请的。”

此话如惊雷炸在陈寻的耳边，他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连身子都直了起来。

“成王为何要帮这废世子？！难道他们早有联系？”

陈寻话一出口，便自己否定。

“不可能啊，从来没有听说过镇国公府与成王有过关系，皇子党中，镇国公府不是向来明哲保身，不亲近任何一派吗？”

他一听尚水白是在成王的帮助下来了这西北，便不敢再如刚才那般态度轻视，连说出来的话，也变成了颇为委婉的“没有主动站队”，而不是心里面真正所想的“没有资格站队”。

将军府与成王亲近，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的人也不会关心这个，尤其是候凌景家中还有一个庶妹，家中有意待她及笄便入成王府为侧妃。

这等关系让陈寻更加疑惑这三五不知的尚水白究竟是什么时候入了成王的眼。

他的疑惑何尝不是候凌景的疑惑。

候凌景在得知此事时，也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

陈军师看出了候将军的顾虑，有意询问线索。

“难不成是尚水白被废了世子之位后去请求成王提携？”

这话他自己说了，都不敢相信，毕竟能入成王眼睛的，除了真正的世家子弟，便只有真才实干的平民之后。

可是尚水白却是两者皆不沾，老镇国公的荣光已经被糟蹋殆尽，即便尚水白还是世子，也没有资格在成王眼皮底下获得一席之位，至于真才实干，陈寻自问自己对京城发生的新鲜事还算了解，除了偷鸡摸狗，没听过什么关于尚水白的好话。

“不可能，”候凌景并非对尚水白的行踪一无所知，“他自这月以来，白日基本不离镇国公府，晚上又……”

说到这里，就连陈寻都听说了他停顿之后的语气中所带的厌恶与痛恨。

“晚上从未缺席过教坊司一夜。”

尚水白在教坊司虽然做事不留情面，得罪了许多人，但是却也光明正大的告诉了所有人，教坊司中的秋沧雨被他包下了。

而候凌景却碍于母亲的阻挠，没有办法亲近自己的心上人，只能远远观望，这让他每次看到尚水白在自己的面前晃悠，都恨不能一刀了结他的性命。

陈寻听了他的话，再加上本就知道很多将军府不可多说的隐秘，便心知肚明了候凌景不待见尚水白的理由。

若是刚才让他说如何解决尚水白，他有好几种办法可以呈上，可是当尚水白的身后或许站了成王之后，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若是能知道成王此举的目的就好了……

陈寻思考着。

这样才能让他决定对待尚水白要摆出何种态度。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秋沧雨，也在没有尚水白的干扰下，迎来了‘她’今晚的客人。

“秋雨，母后已经同意了我们的亲事。”

安祁遇今晚的心情激动中透露着些许羞涩，尤其是当他看着身着蓝色镂金纱袍的少女就坐在自己身边为他倒茶，低垂眉眼的刹那，长长的眼睫比他幼时捕捉的蝴蝶的蝶翼还要惹人心醉。

秋沧雨的动作不急不缓，如可入画的美人图，即便安祁遇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话是无数女人梦中所求的尊贵，‘她’也没有丝毫动容。

满心以为自己可以赢得美人一笑的安祁遇自然发现了对方不高的兴致，本来像是烈火亨油般催促着他赶过来与秋沧雨分享喜悦的心，像是被人从头而下浇上一桶冰水，瞬间凉了下来。

他的笑容蓦地僵硬，而后缓缓消失。

待秋沧雨斟好了茶，他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沧雨，你这是怎么了？不想嫁给我了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像是一只摇头晃脑跑过来却看到主人冷脸，害怕被一脚踢开的小狗。

“四皇子，我从未答应过要嫁给你。”

安祁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最近冷落了秋沧雨才会导致对方如此冷漠。

“你便是恼我，也不能抹去我们的情谊，”他着急的解释着，恨不能站起身来摆手，“这几日因为大皇兄还有二皇兄闹了别扭，母后怕我出门惹了乱子，所以我才没能找到机会来见你。”

对于秋沧雨，他从来没有任何秘密，无论什么话，他都会把‘她’当做最亲密的人来分享，所以便是涉及到朝堂中的事，他也不会特意避讳，因为在他的心中，秋沧雨是需要认真保护的未来妻子，什么都可以与之倾诉。

“你若是生我的气，怎么罚我，我都是认的。唯有你拿我俩的婚事开玩笑，却是不行的。”

他慌张中还带着些许严肃，对于和沧雨之间的婚事，是他期待了太久的宝物，他怎能会让沧雨因为自己而否认。

“四皇子，你仔细想想，我们的婚约是何时定下的？”

秋沧雨坐在距离他四个身位的地方，距离不远，但是安祁遇便是伸直了手，也够不到‘她’一根头发。

安祁遇一听，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在你及笄那年，我便和丞相夫——”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这两人都已经不在人世，贸然提起只会徒增秋沧雨的伤心。

可是若要提及他们的婚事，却又绕不开秋沧雨的双亲，于是他含糊了一下，见秋沧雨面色不改，依旧平静之后，才放低了声音，接着小声说道。

“你及笄的时候，我和他们提起过，他们同意了的。”

他仍旧清晰的记着当时的画面，记得秋沧雨美好的脸，他像是沉浸在那天的回忆之中，眼神饱含怀念。

“而现在，我的父皇与母后也同意了我们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沧雨，这些我们都有。”

他以为自己的话同样会勾起沧雨的回忆，却不想从来都温柔优雅的‘少女’却看着他，眼中没有温情，只有讽刺。

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秋沧雨的脸上看到如此冷淡的表情，心中微微刺痛，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在安祁遇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少女’朱唇轻启，反问道。

“它们在哪里？”

在哪里？

安祁遇被问的愣住，他看着秋沧雨浅淡的唇色，饱满的唇形，明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但是却总是移不开视线。

“你问我在哪里……可这……”

安祁遇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刁难自己，因为沧雨的父母已经离世，而自己的父皇母后也只能算是默认，不会给他下旨赐婚，所以沧雨明明知道自己拿不出‘证据’来。

秋沧雨当然知道他拿不出来‘证据’，也没有为难他，外面的靡靡之音传入房间，但是这里却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在呼吸。

安祁遇磕磕绊绊地讲述着当日情形，想要让‘她’回忆起及笄之日那天，丞相与丞相夫人在自己害羞的说出想要娶沧雨为妻时，两人脸上的笑容还有他们默认的神态。

“你以为他们是听到你对我的心意而笑？”

就在安祁遇不好容易说完之后，却听到‘少女’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他最喜欢的嗓音如冰般寒冽，打碎了他所有的旖旎心思。

“他们笑的不过是你的愚蠢，还有我的价值罢了。”

“关于尚水白一事，你有何看法？”

陈寻一听，便知道候将军话中隐晦的含义。

气氛沉默半晌之后，陈军师便在候将军的示意之下，终于把刚才中断的布阵的队伍布置了下去。

等到烛光明亮，众人才算是对明天的战役有了一个较为明晰的准备，于是几位副将军回营中再做商量，很快，这里便只剩下候凌景与被他留下来说是要有事交代的陈军师了。

等到尚水白的身影消失在帐中，几个副将就义愤填膺地咒骂起他目中无人的行动还有胆大妄为的诳语。

当其他人的脚步渐行渐远，陈军师便来到候凌景的身边，恭敬行礼。

“将军有何事吩咐？”

陈寻算是将军府幕僚一般的存在，所以候凌景也愿意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是要他咽下这口气，他是绝对不能的，这里是战场。

战场刀剑无眼、生死难料，可以说他的一个计策，就能够决定每场战役的死伤，在京城没有办法办到的事，在这西北边境，对他来说却不过是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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