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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037

  • 作者:洝九微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4-04-06 21:48:29
  • 字数:12238字

她出不去,整个人完全被困在混沌的空间里,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快。她想要攀附什么,或者冲破什么,但周身无力,快要灭顶。

终于,唇上落下温凉,像是渡了一口气给她。

这于霍砚舟而言的确是一幅世界名画,一如设计师是文尼·温烈的绝对拥趸,并心甘情愿为此献上虔诚的亲吻。

文尼·温烈的画笔之下藏了一个少女的花园,玫瑰与鸢尾拥吻,百合与风铃草交缠,晨曦的薄露落在花瓣上,娇艳欲滴。

霍砚舟看着白色的织花布料上洇出的一小块水痕,明显比周围都深了一个色度。

原本是温热的,暴露在空气里,就变得微凉。

“霍砚舟。”

女孩嗓音轻软,喊他的名字。

“霍砚舟,你救救我……”

“我在。”

阮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空间,触不到的四壁,走不尽的前路,周身似有温凉的海水将她一点点轻揉挤压,可也仅仅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水泽。

唇齿间的细语,像是梦呓。

“霍砚舟……”

“不怕。”霍砚舟轻吻她的唇角,“我帮笙笙。”

“霍砚舟……”

霍砚舟显然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完全可以无师自通。

阮梨却觉得不对,胸口起伏,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快要窒息。

“霍砚舟……”她喃喃着他的名字。

是他的名字,不是别人。

她变成眼前的样子,是因为他,不是别人。

“笙笙听到水生了吗?”

浅浅的水声,于阒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藏着不为人知的密道。

阮梨摇头,抬手去咬自己的虎口,脑中似有潮涌,一波叠着一波,她想让自己的清醒,用痛感代偿。

“笙笙。”

霍砚舟去捉她的手腕,阮梨却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扭动,隐隐有呜咽声。

“霍砚舟,你这个大骗子。”

白皙的虎口被咬出一圈浅浅的牙印,再重一点就要咬出血痕。霍砚舟又怎么可能允许她这样伤害自己,他扯过一旁的白绸细带,将阮梨的双手手腕并住。

白绸一圈圈缠绕,坠在末端的珍珠一荡一荡。

不可以……?[(”阮梨似细声啜泣,她想要一个痛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长的、无边的,像堕入永夜。

“笙笙不可以伤害自己。”霍砚舟将绸带交叉,在她细白的手腕上系了一个结。不紧,不会弄伤她,却也完全无法挣脱。

阮梨有些急,开始胡言乱语,“你说走就走……不给我打电话,也不给我发短信……”

她口中喃喃,因为不舒服,并在一起的膝盖轻轻地交搓着,身体想要蜷起。

混混沌沌的语言,整个人像是仍然不太清醒。

“笙笙。”

霍砚舟轻唤她的名字,似是将阮梨从恍惚中扯回大半,“霍砚舟,不舒服,难受。”

说到这里,她眼角真的娇气得有眼泪滚落,看来真的是委屈得要命。

“我知道,我帮笙笙,好不好?”

阮梨找不到出路,手又被缚着,纤长的眼睫贴在一处,像蝴蝶孱弱的翅膀。

视线所及之处已经是一汪水泽,秘境之地的第一扇门已经敞开,第二扇还紧紧闭合着。像是被施了幻咒,生出蛊惑的芳香,诱着造访者去一探究竟。

霍砚舟缓缓探进。

新的秘境,如泽国贝蚌。

所经之处泥泞潮湿,却又柔软温热,霍砚舟小心翼翼探求,不疾不徐,耐心充足。

他听见阮梨喊他的名字,要他停下来,不可以再继续。若是换成平时,他会停下,会听她的。

但现在,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听她的,他一贯的掌控欲占了上风,习惯主动,习惯俯视。

霍砚舟想起那年的夏夜,阮梨和孙媛几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说要去毕业旅行。当时恒远深陷派系斗争,霍靖诚不允许霍明朗一个人出远门,担心被有心人利用,给霍家招来麻烦。

不得已,他们最终选了去隔壁津市的海湾露营,父亲让他跟着一起去,一来他虽是长辈却和他们的年龄相差不大,有他随行,家中也可安心;二来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暂时从集团的内斗中抽身,不必打草惊蛇。

那一次的滨海露营,大约是环境轻松,阮梨对他远没有在霍家或者公司那样拘谨。他们几个人一起搭帐篷,一起烧烤,一起围坐在火边看星星,一群少年人兴致勃勃地听他讲这些年在国外读书的事。

也是那一晚,他在海榈树下打电话,阮梨不知被树丛中的什么小动物吓到,直接跑过来跳进他怀里。

“六叔!”

那是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少女温香,受惊地躲在他怀里,纤细的手臂紧紧

圈着他的腰。

她像是吓得要命,连授受不亲这样的规矩都抛诸脑后。

忘记了他是异性,他是长辈,只有八岁的年龄差。

身体微僵,但他还是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六叔在。”

短暂的惊吓过后,阮梨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连忙松手从他怀里退出来,惊慌又无措地看着他,凝白脸颊绯红一片。

“我……我……”

她语无伦次,最后干脆红着一张脸跑了。

那一晚,他在帐篷里辗转难眠,只要阖上眼,眼前就是女孩子慌张又脸红的样子,她的眼睛那么亮,清湛湛的眼底像是藏了星星,乌软的发丝沾染馨香,身体也那么软。

他过往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对任何一个异性生出这样的旖旎,以至于半梦半醒间全是她娇艳动人的模样,浅浅的声音,叫他六叔。

他是在一片湿濡中被迫醒来的。

那是身体正常的反应,他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接受。

之后回到京市,他便刻意回避,只要有她在的场合,他通通都不会出现。可即便是这样,每一个午夜梦回,全是她的身影。

他深陷其中,无法脱解,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一如现在。

阮梨却像是快要受不住这混沌空间里的窒息感,细声啜泣起来。

她像是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整个人被涌起的潮水一点点托举至高处,至云霄之上,她陷在柔软的云朵棉花里,脑中似有白光乍现,宛若夜空绽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她在这绚丽的光彩中失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似是再也经受不住,直接昏睡过去。

红软的唇微微张着,下意识地寻求更多的氧气,以填补这漫长侵夺带来的窒息感。

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轻软。

纤长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似是仍然睡得不够安稳。

梦境依然在持续,却不再磨人。

她误入春野,山花烂漫,碧空湛湛,微风习习,美得让人生出醉意,只想沉溺其中,长眠不醒。

这里好像是梨洲汀的半山,远远有白色的小矮马向她疾驰而来——是雪梨!

小马在她面前急刹车,亲昵地蹭着她的脖颈,发出细弱的唔唔声,似是开心,又似在埋怨她怎么将它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久。

片刻,身形修长的男人也走过来,他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马术服,清俊好看,戴一副薄薄的金边眼镜。

霍砚舟……怎么回来了呢?

他不是应该在伦敦吗?

意识涣散,大脑要罢工。

昏薄的软光投下墙影,男人扯开衬衫领口的扣子。

修长的指节上潋着水光,晶莹包裹指腹,将第二根指节都浸染得亮晶晶,有微末水痕于指节之下蜿蜒,淤在指根。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那年夏天之后,他再见到她已经是来

年的春日。她陪父亲一起参加一场酒会,被一个公子哥索要联系方式。

“交个朋友而已,阮小姐不用紧张。”

你是叫阮梨吧,哪两个字,是……那种捏起来软软的梨子??[(”

她涨红着脸,显然不想给对方电话,却也不敢直接拒绝。

“阮梨。”

他站在不远处喊她的名字,她抬眼看向他的一瞬如蒙大赦,提着烟色的软纱裙摆向他小跑过来。

“六叔。”她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像是想要寻求某种庇护。

他看向那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对方显然畏惧他,老老实实喊了声霍总。

他的袒护之意太明显,即便不开口说什么,那个公子哥也绝不敢再在她面前胡言乱语举止轻浮。

待人走了,霍砚舟才侧眸看身边的女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不愿意?”他问。

他看着她垂下眼,纤长的眼睫轻颤,遮了眼底乌软的光,“他们家的公司是亚升的大客户,不能得罪。”

原来她不是不敢,她只是太过懂事,太了解这个名利场的人情世故。

那一瞬间,霍砚舟很想告诉她:以后不要这样委屈自己,有他在,他会护着她。

可他的立场呢?资格呢?

最后,他只能开口安抚:“你父亲应该宁愿丢掉这个客户,也不想你受委屈。”

她抬眼,怔怔望着他。

触上她亮澄澄的眸光,他终于还是难以压抑胸口翻涌的情绪,“阮梨,你要知道——你才是最重要的。”

语意模糊的一句话。

想说给她听,也知道她一定会曲解。

那晚,她落了自己的丝巾在休息区,沾染着她的气息的丝巾。

也是那一晚,这方丝巾被他用作了别处。

烟灰色的天丝雪纱,丝滑柔软,在右下角绣了朵朵梨花,暗嵌了她的名字。

他贴握上去,凉滑的触感将他包裹,第一次沉沦在她的气息里,最后将整块丝巾都涂染上点点白梨。

也如现在。

只是他不再需要丝巾,只需将手掌上的晶莹涂抹。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是来自伦敦的电话。

霍砚舟没有接。

第二遍。

第三遍。

来电人大概知道接听无望,终于放弃拨打。

这样的震动丝毫没有打扰到阮梨睡觉,她依然睡得香甜,只是迷迷糊糊间觉得腰腹上落下一片滚烫,身体被激得蓦然痉挛。

片刻之后,似有温热的软巾贴上她的脸颊,帮她擦拭额角薄薄的汗,一点点向下,温柔又细致,像是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凌晨两点,霍砚舟将熟睡的人抱起。

客卧的空调已经提前打开,温度适宜,他把阮梨抱到客卧,帮她盖好被子,又将已经皱成一团的床单丢进洗衣机里。

清理好一切,霍砚舟才拿过手机,给

霍臻回电话。

欧洲公司的事情霍臻处理得吃力,不得不向他求助。霍砚舟在商言商≦_[(,“帮你可以,之后非遗项目上董事会,我要你和四哥的赞成票。”

霍臻:“……”

真特么是黑了心了。

合作达成,霍砚舟等着床单洗好烘干,又看了眼在房间里熟睡的阮梨,才套上西装离开。

整座城市依然陷落在暗色里,凌晨四点的街头有种阒寂的荒凉感。

荒凉吗?

当然不会。

这是霍砚舟三十二年人生里最特别的一夜。

值得铭记。

阮梨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大脑昏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睡在公寓的次卧。

手机被放在床头柜充电,昨晚她给霍砚舟打电话,但电话还没打通,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拿过手机按亮,已经快要九点半了。

不想起,浑身无力,好像学生时代跑了八百米,腰腹有种难言的酸软感。

阖上眼,纷繁的梦境又涌上,如走马灯一般。

梦里的她哭哭啼啼,胡言乱语。

梦里还有霍砚舟。

再往后……

不能再回忆了。

阮梨抬手捂眼,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怎么会梦到自己和霍砚舟做那样的事情。

更准确地说,是霍砚舟为她做那样的事情。

耳廓发烫,热意蒸腾到脸颊。

她去摸自己的胸口,却发现手下的布料绵软,显然不是她昨晚穿的那一件。阮梨睁开眼,低头去看,奶白色的吊带睡裙,纯棉质地。

她什么时候还换了衣服?难道是孙媛帮她换的?

阮梨茫然地眨眨眼,竟全无印象。

她点开手机,给孙媛发消息:【你帮我换了衣服?我怎么了?不是吐了吧】

彼时正在工作室搬砖的孙媛叼在嘴巴里的铅笔直接掉落在桌上。

好家伙,生米做成熟饭了!

连衣服被换都不知道,这得是多激烈啊,孙媛开始脑补。

阮梨的消息又跳了进来:【圈圈,我做了很奇怪的梦】

孙媛:“?”

阮梨:【我梦到霍砚舟了】

阮梨:【好离谱】

孙媛:“……?”

阮梨:【我梦到他从伦敦回来了,还来看我,你说我脑子是不是坏了】

孙媛:“……”

【有没有可能,其实这不是梦[微笑]】

阮梨:【不可能,霍砚舟人还在伦敦】

而且梦里……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孙媛忽然就起了坏心思,她不想说,她倒要看看这对“塑料夫妻”还能谈出朵什么花来。

【哦,你昨晚把啤酒打翻弄在衣服上了,我就顺手帮你换了】

【呜呜呜,我

们梨梨的身材真好】

【肉肉都听话地长在该长的地方呢】

【www.youxs.org】

阮梨沉默。

孙媛又旁敲侧击:【那你梦到霍砚舟什么了?】

阮梨:【。】

啧啧啧啧。

一个句号,千言万语啊。

孙媛笑得眼睛快要眯成了一条缝。

【感觉如何?】

阮梨:【梦里吗?】

阮梨想,梦里……很舒服。

但现在,很不舒服。

腰酸,腿软,眼睛也有点涨涨的。

明明只是一场梦啊。

阮梨疑惑不解,手机振动,屏幕上显示着“霍砚舟”的名字。

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两天,现在想起她了?

阮梨赌气,直接将电话挂断。

片刻,绿色的小气泡又跳了进来。

霍砚舟:【醒了】

不想回复。

不想理他。

但现在……伦敦应该已经是凌晨了吧。

阮梨冻住自己热腾腾的心,不许心软!

然后公事公办回复:【刚刚醒】

务必要让霍砚舟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从容淡定,毫不在意。

霍砚舟:【睡得好吗?】

阮梨:“……”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

睡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脑子昏昏沉沉,身上也不舒服。

还做了一个梦。

令人羞耻的梦。

但以上这些,阮梨都不想说。

她拼命压下自己的分享欲,打算主动结束聊天,但语气必须依然温和,不能让霍砚舟察觉她丝毫的不淡定。

【你早点休息吧,我等下就要去加班啦】

阮梨没说谎,她今天下午的确要去加班。

霍砚舟:【现在几点,我就休息?】

京北和伦敦有八小时的时差,现在应该快要凌晨两点了。

这么晚了他都不休息吗?

是有多重要的工作要这样没日没夜地忙?

身体拖垮了怎么办?

他是打算让她年纪轻轻就守寡吗?

阮梨:【都凌晨了,工作再重要也要睡觉】

阮梨:【早点休息,晚安】!

诚然,这的确是一个开关,只是阮梨不知道。这是打开密闭空间的必经之路,能帮她冲破眼下的阻滞。

它自有一套秘术,需以指为引,极尽耐心,上下求索。

可被困在这样的地方,想要出去哪有那么简单。

霍砚舟观察良久,摩挲到一处不甚明显的凸起。

文尼·温烈是浪漫古典主义画家,据说这幅《少女的花园》是他画给心仪的姑娘,想向她表达自己浓烈的爱意。

“是这里吗?”他问。

阮梨摇头,显然不是,不对,肯定不是。

霍砚舟却用指腹按上去。

这薄白之下同样藏了一个从未被人探访过的花园秘境,霍砚舟是第一个窥见它全貌的人,比温烈笔下的秘密花园更加娇艳,更加鲜活,更加令人心驰神往。

在这样更深露重的春夜里,羸弱的嫩芽上挂着盈盈露水,只是轻轻一碰,就摇摇欲坠,脆弱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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