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畅稍微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儿奇怪，跟陈岐又寒暄了两句, 陈岐就出去了, 顺手还把门带上了。

邓畅满脸疑惑：“总感觉教练有点刻意啊。”

卧室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路西和陈岐隔着半张床, 神情微妙地对望。

◎这是邓畅最擅长的跳跃之一。◎

“嗯。”陈岐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好好休息, 我就不打扰了。”

“没事！”路西突然暴起, 一巴掌把邓畅拍回床上, 随后露出一个和善的小天使一样的微笑，“邓哥, 你发烧了，你要多休息。”

“？”邓畅眉毛皱得更紧了，“但是我好像听见教练的声音了。”

“你的错觉。”路西坚定地说道，顺便摸了摸邓畅的脸，“再睡会吧。”

陈岐沉默了一下, 默默地转头出屋子, 然后嗒嗒嗒地又走了进来，走进来的时候清了清嗓子问：“小畅, 好点了吗？”

“好些了。”邓畅回答。

“短节目比完了是吗？”邓畅问。

路西点点头。

“我应该没有滑过折原吧？”邓畅说。

“你听错了。”路西坚定地把邓畅按在枕头里，随后飞快地回头紧张地看着陈岐。

但肯定不能按照顶配的编排上自由滑，虽然邓畅已经对这套编排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随便给他一个小节他都能卡着点进来，缺席一晚上的训练不算什么，但体力是最大的问题，高难度的跳跃都在后半段，如果撑不住全跳空了，那就直接走远。

所以邓畅稍微缓过来之后，全队人凑在一起，给他调编排。

高难度的连跳挪到前半程，单跳放在后半程。

然后调整单个跳跃的时候大家都犹豫了。

“两个方案，一个是为了保P分（艺术分）降难度，这样跳跃完成质量会高。另一个是不降难度，会摔跤掉P分，但是技术分更高。”陈岐说。

“综合过往的经历来说，两个方案的期望分数差不多，后者的上限和下限都更高，小畅你来选吧。”

按照一直以来对邓畅的了解，路西认为他会选前者，邓畅一直都给人很平稳很冷静，很靠谱的感觉，不过这次邓畅选了第二个方案。

不光是路西，连陈岐还有别的助教都愣了。

“你不要降难度吗？”陈岐问，“你确定？”

“嗯。”邓畅看了路西一眼，“小西应该会选这个方案，我这次也想试试。”

——

次日，世锦赛男单自由滑的比赛开始。

短节目结束后，折原千里排在第一位，第二、第三分别是邓畅和杰尔斯。昨天比赛结束后，关于邓畅身体的问题就在实时热度榜上跳到了很高的位置，因为邓畅缺席了赛后的采访，正常情况下是不会缺席的。

邓畅昨天下午比完短节目之后又发烧了，好在半夜烧退下来，赛前的记者会也没去，按他自己的话说是「喝了这辈子最多的水」，然后上场准备比赛。

今年他的自由滑是「火焰」。

自由滑的火焰、短节目是云，正好是相和相映衬的主题，相比短节目，自由滑对邓畅的要求就高了太多，指的是体力方面，跳跃数量翻倍，滑行长度翻倍，相比温柔轻缓的《云》，《火焰》的力量感更强，爆发力更高，全部都是挑战。

新的编排里邓畅已经把高难度的连跳全部提前，而且降了一点难度，但是降的很有限，节目后半段，依旧有4Lz，4T+3F以及4T单跳的超高要求编排。

基本上这套clean是不可能了，但是为了保住技术分，还是这样选择了。

邓畅上冰，摆好起始姿势后，音乐响起。

开场照旧是3A，今天他的状态似乎比昨天要好，至少这个3A又回到了标准的，机器一般流畅、美妙的动作，而且完美地完成了。

接下来直接上了连跳，4Lo+3Lo+3F，这本来是要放在后半段拿分数加成的，但邓畅很清楚自己在后半段现在做不了这个动作，所以直接提前。

完成质量也不错。

然后是4Lz+3F，4Lo单跳，前半段能够感觉得出邓畅状态还不错，都做得很好。

表演过半，来到高潮，旋律变得越发铿锵，鼓点鸣响，几乎在人头涌动的冰场里敲打出密集的回音。

冰面上的邓畅随着鼓点跳跃，他这一套步法有很多小跳步，每一个都跳得很有力，作为一个大病初愈的选手，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好，和昨天的短节目相比都更好，就如同一团真的跳动着的，燃烧着的火焰。

进入后半部分，后半部分是对体力的巨大考验。

第一个4Lz单跳，邓畅高高地跳起，路西紧张地看着，祈祷着，但这种一厢情愿的祈愿当然不会真的起到什么作用。

邓畅在落冰时摔倒了。

现场一片惋惜的呼声，不过邓畅很快地翻身起来，继续第二个动作，4T+3F，落冰时平衡不稳，不过没有扶冰也没有摔倒。

第三个动作，也是最后一个跳跃，4T，这是邓畅最擅长的跳跃之一。

作为压轴的跳跃，体力已经达到极限，路西咬紧了牙关，看着冰面上邓畅的动作。

邓畅的这个4T交出了完美的答卷。

路西几乎难以置信，这个邓畅就像是完全没有生过病一样。

最后的联合旋转，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失误，这套表演一共摔倒一次，重心不稳一次，在这个难度下已经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发挥。

倒数第二位登场的邓畅，交出了和他登场位次完全相符的表演。

到节目结束，定点致意时，等到音乐结束三秒，现场观众欢呼鼓掌扔玩具时，邓畅终于站不住了，身体一晃，单膝跪在了冰面上。

第142章

◎你是唯一的◎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声, 路西差点就弹射起步上冰去扶邓畅了。

实际上他真的这么干了，只不过被陈岐和崔笑一左一右，拽得很死。

毕竟邓畅看起来只是绊了一跤, 花滑选手在致谢阶段摔个跟头什么的, 不多, 但也不少见，搜集锦能搜到一堆。

邓畅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缓了那么一两秒, 闭着眼睛，视野里好像有金色的小星星在转。

能感觉到暖暖的血液绕着脑袋流，以至于视野里那片黑色似乎也泛着隐约的红。

不过，那种轻飘飘失去重心的感觉很快就好转过来, 邓畅站起身, 冲观众们笑了笑，再次致意。

大家看到他没事儿, 才会意地也笑起来，继续鼓掌。

路西他们也终于松了口气, 路西从紧绷着随时准备冲上冰的状态变成了抓着冰场围墙的墙板，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场上。

邓畅和以前一样，在冰面上随便捞了只小狗娃娃, 然后道谢, 下场。

下冰时，国家队这边所有人都一窝蜂过来扶他，陈岐紧张地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叫队医？”

邓畅摇了摇头：“没关系, 有点没力气而已。”

路西递过来一瓶蜜桃味运动饮料。

从16岁到现在, 路西对人表示好感、安慰、关心等一切正面情绪的最好方式就是, 递过来一瓶运动饮料。

邓畅看了看, 眼睛弯了弯, 很明显地在笑，然后接了。

他和陈岐还有崔笑一起，走上等分席。

邓畅在短节目结束后排名第二，所以自由滑他倒数第二个出场，在他前面，www.youxs.org，暂列第一，邓畅要超过杰尔斯，需要拿到195+的自由滑分数。从邓畅这一套节目的表现来看，这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今年自由滑一直的得分是在210上下，降了难度，而且因为摔倒会扣掉一些执行分，但这或许是15分的分差里能抹平的东西。

现场裁判打分时，大屏幕上回放着邓畅这次自由滑中难度动作的表现，最后成绩出来，www.youxs.org，以1分的差距战胜杰尔斯，提前锁定世锦赛银牌。

——

邓畅在看到这个成绩时对着镜头笑了下，挥了挥手里的小狗，然后下场休息。

下来时路西清晰地看到邓畅的状态还是不好，他脸色很白，而且走路的时候手腕的肌肉都有点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栗，这都是体力消耗过度的表现。

一般运动员都不喜欢给外人看到自己这样子，好在回到更衣室已经是队伍的封闭区域，队医立刻上来给邓畅进行缓释，路西站在一边，插不进空。

最后思索了一下，果断跳到凳子上，以运动员优秀的平衡能力，缩成一只只需要一个小小支点的松果，蹲在邓畅边上，给他揉手。

队医错愕地看着路西，似乎想说点什么，但陈岐摆了摆手，那意思是别多话，队医也就乖乖闭嘴了，给邓畅继续按摩。

邓畅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完成了跟粉丝致意下场一系列流程之后，他体力彻底透支了，一个劲儿的出汗，路西又抽了一打纸巾给他擦。

队医甲看着路西完全把他们当空气，眼睛里只有邓畅的神情：“……”

队医乙：emmm；

两个队医对视一眼，对眼前的情况难以把握，于是同时看向他们的领导，主教练陈岐。

陈岐：www.youxs.org；

队医甲和队医乙：！！

他们敏锐地从这哑巴一样的对话里察觉到了什么，立刻低下头装死，除了给邓畅按摩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不想。

——

就在这个过程中，折原千里完成了他的自由滑表演。

折原千里选手，自从瓦里琴科退役之后状态一直极火热，再加上邓畅、路西，他们三个一时之间制霸男单，让杰尔斯、卡多克为代表的欧美男单和失去老瓦之后的俄罗斯男单都黯然失色，过去几个赛季，折原选手的世界排名一直是第一位，短节目结束他的实时排名同样是第一位。

这次自由滑表演，折原选手完美地达成，他上了最高难度，在邓畅降难度之后全场没有人可以和他比肩，而且发挥也近乎零瑕疵，或者说就是零瑕疵也没有任何问题。

在一首经典的和风曲目里，折原千里的表演时而如同登上神社时高阶左右静谧的竹林，时而如同海风吹过时海岛强拂的浪，就算作为对手，路西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职业生涯以来最完美的表演。

www.youxs.org。

刷新了2019年，路西在世锦赛上创下的，210分的自由滑世界纪录。

折原千里凭借着短节目、自由滑双第一的高分，毫无疑问的拿下世锦赛金牌。邓畅则带病拿下亚军。

——

一块世锦赛银牌，一块大奖赛金牌，再加上四大洲赛银牌，国家队今年算是也胜利完成了任务，正式进入奥运赛季的备战。

不过回国之后，运动员们干的第一件事儿是回去休息。

邓畅在比赛期间算是凭着意志力，把一个赛季撑下来了，回国之后就在床上躺了三天，期间络绎不绝地有人送花送营养品来看他，搞得路西都没什么空来见他。

第四天邓畅才算出院。

那天晚上首都的晚霞很好，火烧云映红了天，近处体育馆的尖顶，远处的高层办公楼还有更远处的电视台，都在红云里被镀上一层粉色。

花滑赛季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赛季结束时，春天刚刚好来到了，让人觉得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种万象更新的朝气。

“好像一辈子没出过门了似的。”邓畅感慨，“我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看东西都重影，一睁眼全是花，要不就是点心，还以为我死了呢。”

路西：“……”

他先是因为邓畅突然之间说出这种玩笑话而惊讶，随后就被逗的笑起来，邓畅侧眸看他，眼里也带着笑。

两个人肩并肩走在回家路上，直到进了楼道，没人看了，立刻变成手挽手。

等到进了房间，都没说话，路西先抱过来，邓畅就环住他，两个人贴了贴脸，路西就把脸埋进了邓畅颈窝。

邓畅这几天瘦了五斤，看起来不算多，但是考虑到他本身基数就不大，消瘦感还是很明显。

“你今年真棒。”路西低声说。

“你也很棒。”邓畅感觉到路西这句话里因为他生病的不安，安抚地揉着路西头发，“我们的小西回来了。”

“啊。”路西想到这儿又有一点开心，“我们明年一起加油。”

“会的。”邓畅说着，轻轻亲了亲路西额头，“谢谢你世锦赛的时候一直陪着我，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咱俩这不都是相互的么。”路西说，“突然这么客气干嘛呀。”

“不一样。”邓畅说，说完这句话他看着路西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爸妈看我。”

路西愣住了。邓畅的爸妈自从把他「卖」给包仲杰后，因为自身生活负累，或许还有歉疚，确实是从来没在邓畅的生活里出现过，并不是责怪什么，只是相比起来，黄斌和顾倩倩给他的爱实在是多了太多太多。

“我……”路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点窘迫地看着邓畅，眼睛黑漆漆的。

“我不是让你心疼我。”邓畅笑了下，看着路西，然后闭上眼凑过来，亲了亲路西的嘴唇。

暮色漫上遮住了窗外明亮的晚霞，房间里少年嘴唇柔软的触碰时，邓畅低声说：

“只有你在看着我。我的意思是，对我来说，你是唯一的。”

第143章

◎我去给你弄早饭。◎

路西很难去形容他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他只知道邓畅用的那个词是「唯一」, 只知道这个夜晚，暮色模糊了所有轮廓，连羞怯和克制也被暗涌上来的夜色吞没。

他感觉很多东西都在摇晃, 窗外夜空上镶嵌的星, 手指抓着的被角, 还有他自己。

形容亲密接触的那个词，两个字里有一个是「爱」。

路西被贺文博拽着看小簧片的时候, 完全不能理解它的含义。

现在他大概理解了。

情迷意乱时还下意识搂着邓畅的脖子不肯分开是爱，邓畅小心翼翼地揽着他细致地低下头来吻他额角是爱。

那种感觉疯狂的像是邓畅曾经跳过的暴风雨，像邓畅跳过的火焰，月光, 路西茫然的时候脑海里是邓畅在冰面上的模样, 一回眸冷清的眼神，还有刚结束的世锦赛上因为太过疲惫泛红的眼角。

睁开眼就瞧见邓畅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眼神专注得好像在描摹一副珍爱之极的画。

路西有点害羞，他试图挡住自己的眼睛, 邓畅也不逼他，低下头来，虔诚地亲吻他向外摊开的手心。

就好像隔着手掌亲吻路西的眼睛。

路西的身材很好, 腰很细, 皮肤很白，肚子上面有一颗痣，就好像在诱惑着邓畅去亲吻, 邓畅凑过去时路西低低地「嗯」了一声, 表示一种很害羞的拒绝, 邓畅极罕见地违背了他的意思亲吻上去。

然后「违背」的就更多了。

比如路西颤着声音说：“你能不能别看。”

邓畅就亲吻他说：“不能。”

路西手摸索着捂住邓畅的眼睛, 咬着牙问：“为什么？”

邓畅说：“因为你很好看。”

路西就说不出话来了, 也说不清楚他是哪种说不出话，床帏幅度不算小地晃动，半天路西才手指紧紧地绞着枕套，低声说：“才没有。”

“有。”邓畅搂紧了他，“你真的很好看。”

“那你喜欢吗？”路西问。

路西的声音轻轻的，像春夜里扰动的绿芽，邓畅的脑子都因为这个问题空白了一瞬。随后他用力地搂住路西，这十年的情绪都涌上来，秘不可宣的，却足以成为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力量的爱意，随着路西的问题根本没法克制的冲上来，邓畅脑子都要炸了。

他这次抱着路西真的用了很大力气，路西甚至推了他一下说：“你疯了啊，你要勒死我了。”

邓畅放开他一点，鼻尖亲昵地蹭着路西的侧脸，能感觉到路西脸上的汗。

“我喜欢你。”邓畅低声说，“我爱你，我爱死你了小西。”

路西呼吸一顿，他狠狠地拧了邓畅一把，然后整个事情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以“经历了十几年严苛的身体训练，有远超普通人身体素质的专业运动员”的形式失去控制。

路西脑子都懵了，不光是脑子，身上的任何一个位置都是混沌的，所有的感官都被刺激到了极致，他知道邓畅也是一样，所以到最后完全就是空白的，彻彻底底的空白。他恍惚觉得窗外是下了雷阵雨，要不然脑海里不会有那么大的声音，不会有那么潮湿又闷热的感觉，也不会有摇晃得快要散架了的体验。

最后路西手指勾着邓畅的手指，在他的怀抱里，累得说话声都变成了呓语。

路西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刚才没有说的。”

邓畅：“嗯？”

路西说：“我也爱你邓哥，我也爱死你了。”

然后就被邓畅搂了一晚上，死活不让走。

热得要死，真的。

——

第二天早上路西和邓畅是被此起彼伏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的。

他们俩特意没有选一样的手机铃声，因为本来就已经分不清彼此了，这种事情上，应该要给一点区分度。

所以是路西先推了推邓畅的胳膊：“邓哥……你手机好吵，赶紧给按了。”

邓畅先是习惯性地搂了回来，才懒懒地说：“是你手机在响。”

“不是，是你手机在……”路西一个激灵，突然完全清醒了，一挺腰坐起来，“操，咱俩手机都在响。”

邓畅也一激灵，跟着坐了起来，“好像今天要……”

两个人异口同声：“开会。”

静默。

路西：= =

邓畅：- ——

手机铃声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不屈不挠的又响了一次，路西纠结地看向自己不知道被丢到哪儿的手机，视线还在半途撞上了邓畅肌肉结实而且被自己挠的满肩膀都是红印的上半身。

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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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想假装无事发生，但实在是不能假装，路西眼巴巴地看着邓畅，邓畅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下接听键，顺手又开了免提。

对面一听就是在会议室，因为能听见一个熟悉的领导说话的声音，陈岐不敢被领导听见，又着急，急得压着嗓子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今天怎么都没来开会？”

邓畅迟疑了一会儿：“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啊。”陈岐愣了一下说，“那小西呢？”

邓畅又沉默了一会儿，视死如归的说：“他也有点不舒服。”

陈岐那边一下不说话了。

大概过了三十秒，用度秒如年计数法就是三十年的样子，总算听到陈岐幽幽地说了一句：“行，我明白了。你们俩好好休息，我帮你们请假。”

邓畅都还没来得及点头，陈岐又继续声音压得更低地说道：“注意节制。”

然后他把电话挂了。

他的电话是挂了，这边路西和邓畅已经因为这一句话陷入了完全的死寂。

半天，路西才说出一句话：“教练这是知道了吧。”

邓畅毅然道：“他知道了也可以当他不知道。”

路西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陈岐还不是一直都知道，一直在装不知道。

“那我们，今天就把会翘了？”路西声音挺小地问。

“也只能翘了。”邓畅看了眼表，“会都开始半个小时了。”

路西脑补了一下他和邓畅两个一脸倦容地走进会议室，脑海中已经想象到其他人会怎么看，他倒是并不会刻意隐瞒，但也不乐意给别人说小话，一个激灵：“不行，这绝对不行。”

邓畅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一样笑起来：“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弄早饭。”

第144章

◎我一定要在这里比赛。◎

这个休赛期, 要让路西用他那不算太多的词汇量来形容，那就是「荒/淫无度」。

路西挺心虚地给黄斌打报告说「今年要准备奥运会就不回去了」，黄斌也充分的理解, 但是路西心里知道自己至少在这一两个月里, 更多的是耽于美色的私心。

四月, 五月，他们比之前多花了很多时间在家里。

晚上不愿意睡, 早上舍不得起，好像一下子就对彼此的身体变得很熟悉了，又好像那只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终于到来的，甚至来得太迟了的了解。

窗外的月季开了又落, 气温逐渐升高, 从温和的春日走入穿短袖出门会出汗的初夏。

很多汗水落在床单上，在冰场的角落偷偷印下仿佛标记的吻。

五月, 新赛季正式开始。

以往要到八月，才正式召回在役队员开始备战, 但因为今年是奥运赛季，更重要的是男单今年有夺牌希望，所以一反常态的, 国家队在五月就开始备战, 也是同一天，路西早上去食堂的路上，发现比赛馆外围起了深绿色的安全网。

周元熙记者正在安全网外拍摄。

路西和邓畅等了他一会儿, 小周记者结束了录制很主动的跑过来, 跟他们说：“看, 翻修这就开始了, 感觉很不错吧？”

“翻修, 什么翻修？”路西两眼一抹黑。

“我们怎么不知道？”邓畅也正式步入了一问三不知行列。

“……”小周记者叹了口气，“前两次开会的时候都讲了，还是公开说的，连我都知道。你们俩开会的时候心思跑到哪去了？”

路西飞快地看了一眼邓畅，低下头玩自己衣服下摆。

邓畅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抬头：“看，UFO。”

周元熙：“……”

“我就多余问。”小周记者又叹了口气，“总之就是，花滑比赛馆现在在为了冬奥会翻修，到时候会弄一个新的馆前广场，新的内装，观众坐席也会全翻新，整个工程据说要持续到冬天新赛季开始。”

“我觉得现在我们的场馆已经很漂亮了啊。”路西说。

“到时候会更漂亮的。”周元熙笑了笑。

——

奥运场馆建设的同时，运动员也开始了新一个赛季的编舞。

因为是冬奥赛季的编舞，所以格外受重视。

冬奥会男单有两个出场名额，由队内选拔赛选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邓畅稳稳能拿到一个名额外，路西和高卓霄谁能出场还是未知数，因为路西到现在也就捡回了三个四周跳，和高卓霄的状态差不多。

所以路西也挑战了和邓畅同一个类型的恢复训练。

那是一种激发肌肉潜力到极致的训练，后劲比较大，就连邓畅那种体质，都在赛季最后没撑住，发了高烧，所以陈岐一开始没敢给路西上，因为路西身板显然比邓畅弱一些。

不过这赛季在路西的强烈要求下，经过队医评估，还是给路西上了这套训练方法。

这种训练方式依靠冰水刺激肌肉，运动员在低温环境下训练，理论上认为低温下肌肉收缩，不利于训练，但正因为此可以最大限度激发肌肉的活性，据说有利于恢复。

总之路西开始尝试这种训练方法，然后一天到晚肌肉都是酸痛的，因为低温训练损害肌肉，还需要配合大量的舒展和拉伸救回状态，经常是训练结束了动都动不了。

不过他确实感觉到有用，但也有可能是这两年以来的训练量变终于引发质变，总而言之，八月中旬路西终于时隔两年，再一次跳出了后内点冰四周。

跳出4T的那一天路西激动得快哭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激动，落冰之后缓了几秒眼泪就唰地飙了出来，又飞快地抹掉。

编舞那边，今年的选曲姜涵给了他们很多个选择，绝大部分是很有节奏感和韵律感的曲目，因为毋庸置疑的，节奏感强、情感因素强的曲子可以得到更好的分数。

短节目路西选择了邓畅曾经划过的曲目，《Game of Thrones》的主题曲，《我将登临王座》，选这首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个曲名，路西喜欢这个曲名。

虽然现在就算是路西这种小狂人儿，也不敢夸下海口说「我能拿奥运奖牌」，但他心里至少是怀着这种美好的期待。

邓畅的短节目曲目是《命运》交响曲选段，自由滑曲目是《破阵曲》，一直以来，各国都会在滑行曲目中加入本国文化元素，邓畅选的《破阵曲》正是这个意思。

至于路西的自由滑，姜涵本来推荐他选一首悠扬的圆舞曲，但路西自己申请了另外一组曲目：舒曼的《童年情景组曲》，他选用了其中三首的选段，分别是，《过分认真》、《梦幻曲》以及《在火炉旁》。

如果对这些曲子稍有了解，就会知道这是一套歌颂美好爱情的组曲。姜涵看到路西这样选择，抱有一些保留意见，毕竟恋爱脑不管在任何行业都不是利于专业发展的特质，不过路西拉着姜涵认真跟他聊了一次自己的选曲意图之后，姜涵居然被他说服了，路西的曲目就这么定了下来。

——

这个赛季因为冬奥会的缘故，其他赛事全部后移至冬奥会结束后举办，因此最临近的赛事就是冬奥会选拔赛，经历了几个月的刻苦恢复训练以及节目训练之后，选拔赛将在十月底举办。

在此之前迎来的，则是新场馆的揭牌仪式。

揭牌仪式本身路西是没有太大兴趣的，无非就是很多人过去剪个彩、鼓个掌、合个影，走走过场，但那之后陈岐带他们进馆去看，冰场里熟悉的低温还有冰场特有的气味一下子让路西精神起来。

自动门打开，路西走进冰场，一眼就看到全新的观众席。以往的观众座位是明黄色，和其他很多体育场馆相仿，这次涂装后换成了清新的天蓝，和冰面相得益彰，而且看台的栏杆上都有小小的奥运五环纹样。

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冰面正中，冰面下方的地板已经由原来的「首都体育馆」变成了巨大的奥运五环，下方是飘带以及「2022 Olympics」字样。路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原先觉得这不就是个涂装而已吗，可那么大的五环映在雪白的冰面上，莫名地在心中激发起一种澎湃的情绪。

我一定要在这里比赛。

路西坚定地想。

第145章

◎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滑过，还得赌运气。◎

十月下旬, 冬奥选拔赛在首体举行，取代了往年的全锦赛，目的只是选拔参加今年冬奥的选手。

冬奥会选拔赛一直不对外公开, 到时候只会告知冰迷参赛的大名单以及比赛的分数, 正因为这样, 也三五不时会引发冰迷的质疑。

不过为了在冬奥会前对队伍的实力保密，国家队高层在研讨过后, 依旧决定保有这一制度。

冬奥选拔开始之前论坛就又吵起来了。

争执的主题当然就是男单的第二个名额。

高卓霄或者路西。

去年，高卓霄参加了世锦赛和大奖赛，大奖赛他拿到了两个分站第四，世锦赛拿到第八名。

论历史成绩, 高卓霄当然是没办法和打破过世界纪录也拿过世锦赛冠军的路西相比, 但是论状态，他在上升期, 上个赛季出了4Lo，据说4T也在练成中。

相比之下, 路西的复出战也就只上了4F、4S和4Lo三种四周，而且粉碎性骨折再复出，总让人觉得好像没以前那么厉害了, 不过路西有庞大的粉丝基础, 所以网上的讨论大概是五五开。

——-

【小西过去一个周期都那么牛逼，上不了冬奥的话太可惜了。】-

【竞技体育什么时候还少「可惜」了，要说可惜老瓦退役不可惜？折原没有OGG（奥运金牌）不可惜？实力说话好吧。】-

【实力说话小西也在高卓霄之上吧, 小西是五种四周出全了的, 就是不知道恢复到多少了。】-

【楼上收收, 粉籍太明显了。】

——-

【别吵了别吵了, 都是国家队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好吧，别搞饭圈那套。话说咱们今年能不能拿个金牌啊？邓畅有戏没？】-

【论硬实力肯定是够，发育关也过了，但是没感觉比折原强很多。】-

【杰尔斯算是沉湖了，那个艾斯今年好像禁赛结束，不知道水平怎么样了。】-

【邓畅加油！拿个金牌回来！】-

【要让邓畅拿金牌估计还是得让路西去冬奥吧？路西去了赛场邓畅就打鸡血。】-

【哦，意思如果小西进了冬奥会，就是阴谋论他陪邓畅读书是吧？】-

【回楼上，你这思想是不是太复杂了？】-

【你关注的超话和发帖全是高卓霄，你说我思想复杂？】

——

“……”路西目瞪口呆，“这也能吵起来啊？”

“现在什么不能吵起来啊？”邓畅笑着叹了口气。

实际上出战的选手还是根本没有确定，谁都没有特权，就算是目前最稳定的邓畅，如果在选拔赛上发挥大崩，排名掉到第三位，也一样会遗憾失去登上冬奥赛场的机会。

所以谁都不敢怠慢。

路西现在勉强捡回了后内点冰四周，但勾手四周还是杳无音讯，不过四种四周跳如果发挥够稳，已经够他战胜高卓霄了。

冬奥选拔赛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开始了。

因为参赛的只有国家队选手，所以所有项目都在同一天比了，顺序也没按照国际惯例的来，先比的竞争最激烈的双人滑，然后是男单。

双人滑的王牌组合是秦舒和胡沐雨，但是他们俩在冬奥年都已经是老将了，如果不是因为家门口的奥运会无论如何都想参加的话，去年应该已经退役了，接替他们的是一对儿崭露头角的小将，方怜和周杨，另外还有两对也相当有竞争力，四对里面要选出三对参加冬奥，竞争很激烈。

路西没什么事也坐在那里看，双人滑他是不太懂，但是知道国家队水平很高，再加上是内部打分，浮分很高，一个一个分高的都溢出屏幕了。

比赛两天，第一天短节目比完，邓畅稳居第一，路西和高卓霄差两分。

第二天自由滑。

自由滑就是最后决定出场名额的时候了，明显感觉到气氛的紧张。

最后秦舒胡沐雨、方怜周杨还有张可欣常浩三对双人滑取得胜利，虽然双人滑那几对好像平时关系都还可以。

但是出分的时候，最后输掉的那一对明显心态立刻崩了，女伴站起来就走，男伴跟在后面哄她。

剩下的三对又想去安慰，又觉得去了也是火上浇油，搞得场面还挺尴尬的。

路西又想，如果他输给了高卓霄呢，高卓霄来安慰他要怎么做。

要让他笑着说恭喜肯定做不到的，他要难受死了，他的梦想就是世界第一男单，奥运金牌也在计划之内，如果连上赛场的机会都没有，他肯定会特别特别沮丧。

这时候有助教过来让男单选手准备，路西深呼吸了一下，看着旁边的高卓霄活动着腿脚上了冰。刚十八岁的男孩子，从运动员的角度来说差不多是最巅峰，路西22岁，苛刻的来看体能已经在下滑了。

不得不承认受伤对他的自信心打击特别大，他得一次又一次的面对自己，面对落差，面对现在只有完全体70%-80%的实力。

而且去年预选赛，他也没有滑过高卓霄。

——

高卓霄上场之后路西去了更衣室，说是热身，这个理由很充分，陈岐没有拦。

邓畅听他这么说多看了他好几眼，路西没敢看邓畅，自己跑了。

路西在更衣室里确实在热身，可他也紧张，高卓霄的状态看起来不错，他自己的状态……说不好。

他挺讨厌这样的自己的，受伤之后没有真正的赢过，因为实力不够，说什么都没底气，连三号种子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滑过，还得赌运气。

正这么想着更衣室的门开了，路西抬眼就看见了邓畅。

“小西。”邓畅把路西拦在门口看着他。

他那个眼神莫名地让路西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好像在挑衅一样。

“怎么了？”路西愣了下问。

邓畅伸手过来，抓住路西肩膀，先是拍了拍，之后给他鼓劲儿似的摇晃了两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猜到路西的心事，但反正他确实是这样说的。

邓畅说：“不许怕别人，你的对手一直都是我。”

第146章

◎“权限狗啊！”◎

冰场上, 高卓霄正在进行他的自由滑表演。

得承认是颗不错的苗子，如果没有路西和邓畅的话他甚至被称为国家队的「未来之星」也不为过，不过和十八岁的路西比, 技术水平还是有差距。

毕竟十八岁那年, 路西已经拿过世界冠军了。

运动员首先是对手, 高卓霄也有很强的好胜心，在冰场上他很好地将这种好胜心转变成了优秀的表现。

这套表演名为《皇宫》, 选用了包括《满城尽带黄金甲》等经典中国风宫廷主题作品在内的伴奏曲目，拼接成一套优秀的自由滑表演。

虽然以高卓霄18岁的年纪和阅历，尚不能吃透这套表演，不过姜涵在编舞时给他设置的角色也不是帝王, 而是意气风发, 又带有帝王气质的少年太子，他穿着一件黑色镶金色纹路的考斯滕, 气质大方地巡游在冰面上。

高卓霄的这套自由滑，难度动作包括3A, 4T，4S以及4Lo的单跳，还有他辛苦练习的4Lo+3Lo的高级连跳, 他的发挥非常好, 是从练习这套表演以来最好的一次，最后当他在场中定点时，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

这套表演, 加上内部比赛虚高的分数, 高卓霄的成绩甚至接近世界纪录。

路西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登场比赛。

因为是奥运赛季, 表演的编排更注重保密, 所以这一次, 是除了陈岐、邓畅以及姜涵以外，国家队的其他人第一次看到路西这套节目。

当路西上冰时，大家都吃了一惊。

因为路西的这套考斯滕画风和其他人太不一样了，上半身居然是一件短袖T恤。

很干净的白短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胸前有一个小小的，蓝色纹饰的口袋，就像是每一件校服都会有的那样子。

下半身是藏青色的长裤，制式有点类似于西裤，虽然路西原本是想要休闲运动裤的款式，不过姜涵说这样子会好像没换衣服就来比赛了，不够庄重，路西觉得有道理，就改成了这样。

白短袖的袖口露出路西白皙劲瘦的手臂，这其实有些冒险，因为如果摔跤了很容易划伤，他戴着一副黑手套，就是花样滑冰小学员刚入门会戴的那种学员手套。

一开始看到路西这样装扮还有些惊讶，到这一刻大家都反应过来，路西想要营造的，就是这么一种自内而外，丝毫不加掩饰的少年气。

路西在冰场中央站定，他这次的起始动作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他的起始动作都比较注重舞蹈美感，会展现一些自己腰身、手臂的柔韧性，定格的剪影甚至经常被路西的冰迷做成剪贴画，但这一次的动作让人感觉相当随意。

路西站在那，左脚向斜前方伸出一点，很悠闲的站姿，左手臂横在胸下面一点的位置，支着右手肘，右手托着腮，目光望向冰场的另一边，就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目光的美丽事物。

钢琴轻快活泼的旋律流淌而出，路西轻盈地蹬冰，开始这次自由滑的表演。

——

内部选拔赛的结果并不对外公布，所以这场路西、邓畅和高卓霄的较量也没人能知道最后分数的细节，不过两天后，花滑国家队就公布了本届冬奥会参赛选手的大名单。

男单那一栏里，赫然写的两个名字是：

邓畅、路西。

路西邓畅双双入选冬奥大名单，不出意外地又上了一下热搜，然后引发了各种讨论。其中比较让人生气的就是有一批路西的黑子，坚定地表示路西得的是「同情位」，也就是实际水平并不高，但是因为拿下过很好的成绩，所以队伍决定送他一个参赛名额。

路西愤怒地开小号去反驳-

【选拔赛都是公正透明的，所有小分内部可查，不要污蔑人！】

对方反驳-

【那你就把公正透明的小分拿给我们看看？据说卓霄是跳成了三种四周，那路西要想超他，意思是路西已经把4F也捡回来了？】-

路西：“要是捡回来了呢？”-

对方：“哈哈哈。黑幕就黑幕，其实也无所谓，毕竟路西有成绩，但非要搞一个选拔赛让人陪跑就没意思了。”

路西：“……”

路西都已经愤怒地在对话框里打上了「报一下姓名地址，有空去揍你」，但是在按发送前被一只手夺去了屏幕控制权。

邓畅捏了捏路西的肩膀，把路西打在对话框里的字全删掉，然后路西愣愣地看着他切了一个账号，那个账号后面挂着一个金色的「管理员」标识。

邓畅神情平静地把那个人点了「禁言」。

路西：“……”

路西惊叹：“权限狗啊！”

邓畅：“护短是这样的。”

——

当然，除了这些风言风语之外，还流传出了一些其他的传说。不过因为选拔赛的保密条例，这些传说只能讲的非常非常不清楚。

比如坊间传言，高卓霄这次发挥其实非常非常的好，分数也给的很好，但还是没有打过路西。

也就是说路西的技术可能真的恢复了很多。

再比如坊间传言，路西这套自由滑是能一战封神的程度。

“我只能说真的牛逼。”那个有幸看了选拔赛的人是这样说的，“小高就算和路西上一样的技术难度也赢不了，和他那套《一步之遥》同等水平甚至更吊。路西自从伤了以后，艺术表现力好像突然就起飞了。”

另一个人的评价是，“可惜了路西现在没有4Lz，要不这套奥运奖牌稳拿了。”

当然也有人的评价是，“看了这套表演，我相信路西和邓畅之间真有一腿。”

——

没人知道路西和邓畅之间是不是真有一腿，也没人知道路西这套表演到底是怎样，拿下奥运会参赛名额之后，路西就和邓畅，还有秦舒胡沐雨等参赛选手一起，开始封闭训练。

封闭训练没有在首体，因为首体的冰场全部被征用，有各种活动、布置还有安检，路西他们直接被拉回了淞城训练。

虽然淞城有很多熟人，但是全部都不能见，淞城的冰场已经用奥运蓝的帆布围挡起来，上面印着花样滑冰运动的印花，还有「奥运训练场馆」的字样。

原本在这里训练的运动员们得到一个假期，只有国家队的选手、队医还有教练留在这里。从十一月到一月，今年的年过得早，大家也只有大年三十那一天，把家人请进基地一起吃了顿饺子。

作者有话说：

先来一更，晚上还有

第147章

◎他完全理解这种较劲。◎

年三十这天, 淞城的雪下得很大。

男单队伍去到场馆时，门卫大爷正逢人就讲着自己今天出门遛狗，结果那只小博美刚踩了一脚地面「哧溜」整个狗都淹进雪里了的故事。

那只被淹在雪里的小博美正戴着大爷给买的小花毛线帽子, 围着围巾, 狗脸写满郁闷, 趴在门卫室里吹电暖。

路西过去揉了揉狗头，跟大爷说：“过年好爷爷！”

大爷就笑开了花, 非要给路西发个红包，路西说我都成年了，死活不肯收，但是最后陈岐让他收了。

说是冬奥在即, 讨个好彩头。

白天在场馆里, 还是一样的训练，有人在场馆的墙上贴了很多倒福字, 喜气洋洋地在冰场连成一片。

路西在这一个多月的封闭练习里，已经把勾手四周之外的动作基本上都捡了回来, 不过勾手四周迟迟还没有攻克。

练了一天，傍晚的时候陈岐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厚羽绒服、围巾、风镜裹得严严实实, 粽子一样的人。

路西一开始还以为是国家队领导什么的, 随后发现那个围巾的图案有些眼熟，接着猛地认出来那是黄斌和顾倩倩。

跟在后面过来的是邓畅在淞城的老教练，再后面是陪同封闭训练的助教崔笑的父母, 总之就是这些参与封闭训练的工作人员的亲属。

还有小周记者。

小周记者左手右手各提着一堆东西, 路西跑过去接下来, 已经闻到从塑料袋子里透出来的香油的气味。

路西他们训练的时候, 这些亲戚朋友就聚在一起包饺子。

包饺子的时候还聊家常, 路西做完一个跳跃听到他们那边传来近乎疯狂的大爆笑，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帮人都在看他，看见他笑的更欢了。

路西：“……”

路西惊恐地看着邓畅。

这绝对是在说他坏话吧！

邓畅忍俊不禁，但是还没来得及调戏路西两句，那帮人就又传来更疯狂的大爆笑。这次他们开始看向邓畅，并且在看着邓畅的时候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邓畅：？？

——

晚上训练结束，饺子也出锅了，就在冰场外面的休息区，围着休息的长凳支了一张桌子，非常简易地吃。

饺子是最传统的猪肉白菜馅、韭菜鸡蛋馅两种，因为是大伙一起包的，包出来的饺子形状还不一样，顾倩倩擅长包胖乎乎的小元宝，崔笑他妈包的是麦穗形，虽然煮出来好像又差不多了，但那一点儿微末处的不同就让人感觉出几个家庭凑在一起团圆的喜气。

大伙儿争着给路西和邓畅夹饺子，但他们其实不能吃太多，因为封闭训练起，每天的饮□□确到克。

队医小哥哥笑眯眯地吃了个饺子并且冲煮饺子的几位竖起拇指，随后拿出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便签本，看了一眼，对路西说，“你今天能吃的饺子数是7又1/3个。”

路西：……

其他人喝酒，路西和邓畅喝运动饮料，好在是路西最喜欢的蜜桃味，勉勉强强可以加点年味。

电视里播放着联欢晚会，晚会上也有冬奥主题的节目，路西在节目背景的剪影里看到邓畅和自己，别说还有点小尴尬，好在他们俩的身影只是一晃就过去。

对于每天高负荷训练的路西和邓畅来说这顿饭是休息，其他人则很有谈兴，喝着酒聊天。

——

“小畅这是第二届冬奥会了。”陈岐说，“第一次就拿了第四，创造了个历史，今年继续加油。”

“我看你们俩并列第一没问题！”崔笑的妈妈笑得两边脸颊露出深深的酒窝，向两个选手竖起拇指。

到后来喝得更多了，黄斌拉着周元熙非要他给大家拍合影，路西满头黑线地拦黄斌说爸，别人的相机是工作用的。

小周记者倒是笑得很可爱，说没问题，还摆拍了好多组不同风格的。

半夜十二点来到的时候，外面传来铺天盖地的烟花爆竹声响，场馆里没窗户，大伙就出去看。

今年淞城的烟花放得格外好，好像是特意为了欢迎他们，甚至真的有人放奥运五环形状的烟花，还有各种各样的颜色飞溅绽放在天空中，把天空涂成了泼墨画。路西仰头看着，试图搞清楚橘红色的焰火有多少朵，忽然被邓畅拉了一把。

“我好像把手套落在冰场了，你跟我去取一下。”邓畅说。

路西疑惑了一下取个手套还要两个人？但是也习惯了和邓畅一起行动，就招呼了一声跟着去了。

到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了，邓畅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在数烟花。”路西愣了愣，“怎么了吗？”

“没怎么。”邓畅笑了下，路西看到有一朵橘红色的烟花倒映在他眼睛里，“想祝你过年好。”

路西又一愣，随后突地明白过来了。空无一人的场地，皑皑的白雪，漫天的烟花，一年只有一次的好时间。

他回头飞快地看了眼，确定没人在看，然后走过去抱住了邓畅，他们两个在烟花下面接吻。

接吻的间隙，蹿上天空的烟花的声音里，也不知道是谁在说。

“明年也要在一起。”

“每年都要跟你在一起。”

——

过完年，冬奥很快就要开始了。没几天就要回首都去，住进运动员村准备比赛。

到这时候路西的勾手四周还是没能跳出来。

五种四周跳不能都拿下来的顶级选手也有，但不多。虽然全世界就那三四个人能做五种四周跳，但奥运会的奖牌一样只有三块。

路西现在这样子也能冲击奖牌，但是拿金牌的概率基本上是零。

其实其他人并没有对路西有很高的要求，因为冬奥会奖牌和其他A级赛事不一样。

好像是种玄学，4年一次的比赛，突发因素太多了，选手的心理包袱也更重，很多优秀的选手会在冬奥折戟，所以目标也只是定在了「创造历史地拿下一块奖牌」。

但路西自己当然是不那么服气的。

他们会在1月18号离开淞城回首都，17号晚上路西还在最后一次训练。

21点30下训练，邓畅下冰时叫路西一起。

路西犹豫了一下说：“邓哥你先走吧。”

邓畅一愣，问：“怎么了？”

“没别的，我就是想再试跳一次4Lz。”路西说，“我想看看我现在到底有没有希望。”

路西的眼睛里映着冰场的屋顶落下来的灯光，让他的瞳色看起来比平时更浅一点。有种上战场的少年将军决绝的味道。

邓畅沉默了一下，他能理解路西这种执念一样的东西。

“那我在这等你。”邓畅说。

“别。”路西说，“你出去好吗？我就想一个人知道这个结果。不管成功不成功，你也是选手，我不想让你挂心。”

邓畅想了想，虽然确实是很关心，但他也明白，竞技体育，很多时候是自己和自己较劲。

他完全理解这种较劲。

邓畅说：“好。”

——

于是邓畅离开冰场，没过多久路西也下来。

除了路西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的4Lz到底是跳成了还是没跳成。

隔天，国家队花滑代表团抵达首都奥体中心，入住运动员村，准备迎接三天后的冬奥会开幕式。

第148章

◎就像西方神话故事中王的冠冕。◎

路西一辈子都会记得冬奥会开幕式那天, 前一晚他一整夜没睡着，不过花滑比赛要到1/3赛程才开始，所以问题并不大, 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选手, 兴奋点正常, 陈岐也就由着他了。

奥运会开幕式是在奥体中心的田径场，虽然是运动员, 但是这么大的场馆路西还是第一次进。

田径场大概得有10个冰场那么大还不止，让路西有种贫富差距巨大的感觉。

傍晚时分他们在运动员入口集合，穿着国家队的队服，虽然都是冬季运动队的选手, 但其他项目的训练场馆不在首体, 好多人也是第一次见，比如说速滑队, 路西就是第一次碰面。

速滑队有个特别厉害的男选手，已经拿了两届奥运冠军了, 叫田武，路西的发小贺文博特别崇拜他，求着路西帮忙要个签名, 于是路西就去了。

路西和邓畅本身也是冬季运动队里的红人, 尤其在女选手里特别受欢迎，因为长得可爱，运动员们互相签名合影留念的时候, 他们俩就和景点似的, 谁来都要打个卡。

——

开幕式后, 就又进入封闭训练, 每天坐大巴车从奥体中心到首体的训练馆来练习。

路西不止一次地问：“我们家就在首体外面小区, 为什么非得每天坐40分钟车啊？”

“这叫仪式感。”陈岐一脸严肃地说道。

路西可是真不懂这种仪式感。

奥运赛程开启的第四天，男单比赛开始，也拉开了花滑项目的序幕。

今年冬奥会上，除了老瓦退役之外，和上届相比，甚至可以说阵容更强了。

中国队这边的邓畅，现在世界排名已经冲到第二位，仅次于折原，路西，受伤之前的未来之星，受伤之后接近三年的时间里，只有一次四大洲赛上亮相，但是在选拔赛战胜了高卓霄，让人很期待他现在的水准。

日本队的折原千里，已经逐渐步入老将行列，但状态还是很好，日本的训练方式把选手的职业生涯拉得更长，折原选手拿过一个花滑选手能拿到的所有荣誉，唯独就是两次参加冬奥会都输给老瓦，颇为遗憾。这个赛季他是冲着金牌来的。

浅野昴，这几年也在日渐成熟，新一代的选手里除了路西和邓畅就是他了。

俄罗斯队的卡瓦连科，在老瓦退役之后，这颗一直不太出彩的宝珠终于渐渐焕发出了光彩，可能是因为滑出了自信，最近的状态一路向上。

小将伊利亚，在老瓦退役那年升入成年组，第一年的表现很差，但第二年随着身体的快速增长，肌肉力量暴涨，再加上终于找到了窍门，水平突飞猛进。

美国队的杰尔斯，近几年状态虽然下滑了，也依旧是第一梯队，不过他的机会不多，所有评论都这么认为，因为杰尔斯不光状态不行，心气也没了。不过怎么说也是曾经世界排名前三的王者，普遍认为他还是有机会夺牌的。

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明日之星艾斯因为攻击选手，违反体育道德被无限期禁赛后，美国队拔上来的二号种子加里则被排除在奖牌范围外。

除此之外，卡多克、金秉权等选手也有不错的竞争力，不过要说到奖牌的有力竞争者，那应该就是邓畅、折原、杰尔斯、浅野昴和卡瓦连科。

没有路西，因为路西现在的状态是未知数，他的4T很多人都三年没见过了，更别说4Lz，缺少两种四周跳的话，路西没得打。

所以包括赛前采访那些，路西得到的关注也比邓畅要少一些。

但赛前采访中有人问邓畅对这次冬奥会的期待，邓畅的原话是：“我，还有小西，我们都会让你们惊喜的。”

——

短节目那天天气很晴，路西的状态很好，好像老天就决定让他们把全部专注力都放在比赛上。简短的热身之后，就进入等待比赛的时间，路西在更衣室里，看着镜子上挂着的奥运五环发呆。

四年一次的比赛，下一次再来他25岁。

路西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体质很强悍的选手，甚至应该算是玻璃人，他也许能滑到25岁，但是25岁那年的他一定不会有21岁这年一样的状态。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想要在这场比赛上留下什么，如果真的想要在这里达成升组那年说过的愿望：“我要做世界第一男单。”那么这次冬奥会可能是路西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客观地说实力，路西不觉得自己现在是最强，但是从小到大，他很少被看做是最强，却没有哪一次因为这个就放弃。

这次当然也一样。

——

两年多来参加的比赛太少，路西的世界排名下滑了挺多，在倒数第二组出场。走出休息室前邓畅轻轻捏了下路西的手，路西回过头，冲邓畅笑了笑。

他们上一次在同一片赛场上竞技好像也是好几年前了。

也没有在同一个组。

至少短节目滑完要进一个组去比赛吧？

路西放空了自己，免得过于紧张，脑海中划着这样散漫的念头，走进冰场区热身，他立刻听到了非常非常热情的欢呼声。

等到路西正式上场准备比赛时，那些欢呼声更加疯狂了。

三年来的第二次参加大赛，第一次登上顶级赛场，路西站在冰场中央，有那么一点恍惚。

主场作战的欢呼声，送给路西选手的欢呼声，路西抬起头看，看见好多好多的应援横幅，上面是他这几年每一场比赛的照片。

路西在冰面上活动了下手脚，慢慢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心里涌起。

他想起最早第一次参加全锦赛的时候，看到观众坐在那里，他就热血沸腾。

想要比赛，想要表演给每个人看，想要听到欢呼声，他好像在最近几年里慢慢地有点忘了这些，也可能是内心某个角落觉得这种「为了大家的认可去滑冰」似乎不够有追求，不过此刻他的想法又转变了。

管他呢。

他就是想要滑冰，想要让所有人看他滑冰。

想要让观众因为他情绪高涨，为他流泪，为他欢呼，这是他的使命。

——

路西在冰面上旋转了半圈，轻盈地定下点，短节目的考斯滕是深宝蓝色，有丝绒的质感，金线和酒红色的花纹点缀其间，就像西方神话故事中王的冠冕。

路西站在冰场正中，凝望着自己的指尖。

「滴」的一声轻响，三秒后，熟悉的大气磅礴的旋律在冰场中响起。

短节目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说：

顺便一提，为了行文节奏咱们不设定团体赛了哈，就比单人。

第149章

◎指向王国新生的玫瑰与夜莺，指向满载梦想的星辰和大海。◎

路西的短节目曲目是来自电视剧《Game of Thrones》的主题曲, 中文名为《我将登临王座》。

随着电视剧的爆火这支主题曲也到了几乎所有人听到都能哼出旋律的程度，之前邓畅就滑过这支曲子，路西的则是截然不同的编舞版本。

邓畅那个版本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坐在王座之上, 接受着万民景仰时回忆着自己的光辉年少时。

路西这个版本则是奔走在自己梦想之途的未来王者, 他身骑白马, 手持宝剑与权杖，一路披荆斩棘, 衣服上染了尘埃和血，直到摘取最后最美艳的那朵玫瑰。

——

赛前有人看了技术动作表，路西的单跳报的是4T，后内点冰四周, 没有上勾手四周, 也就是到底能不能跳现在还成谜，甚至他的4T也很久没人见到了。

这场短节目应该是关注度最高的一场, 因为路西的状态决定了奖牌的有力争夺者到底有几人。

路西的第一个单跳是3A，所有短节目编排基本都是这样。不过他的3A大家在四大洲赛上已经都看过了, 顺利地完成也在意料之中。

下一个就是4T，导播好像也明白这个单跳对整个冬奥会格局的决定性意义，所以很快把镜头从上半身变成了全身的特写。

路西最擅长滑行, 从前是现在也是, 虽然两次骨折让他调整了滑行的发力方式，但反倒正因为这个过程，让他对自己更了解。如果以前是天赋滑行流的话, 现在就是天赋派加努力派, 他还是能轻松流畅地达到让其他选手羡慕的高滑速。

随后前内转三, 重心压低, 左足用力点冰, 起跳！

他甚至加了一个延迟转体的小技巧，可以在执行分上稍微多拿一点，路西的腾空高度在同水平运动员里不算出彩，但因为身材纤细而且个子不高所以空中的姿态很美，转速也快。

就拿他和邓畅比，邓畅需要跳得比他高好几厘米，才能达到和他同等的高飘远的视觉效果。

落冰，打开，天鹅一样优雅滑出的姿态。

现场观众回报以热烈的掌声。

节目后半段，路西甚至连跳也上的是4T+3Lo的高级连跳，而且同样很棒的完成了。

通常的编排是把有表现力的舞蹈动作放在上下半场之间，这样节目的分配会更加均匀，不过这次编排时姜涵调整了一下，结束最后一个难度动作后路西再一次提升滑速，在冰面上轻盈地捻转、回旋。

冰面上留下巨大的螺旋轨迹，仿佛年少的王手持着权杖在荆棘遍地的荒野前行。

高坡上烈日炎炎，向前看，向后看，都是荒原一片，王的嘴唇已经皲裂身体也疲惫不堪，但还是坚持前进。

最终的旋律更加激昂，编曲在这里进行了变奏，将观众的情绪调动至最高点，路西进行最后一组联合旋转，与音乐近乎完美的卡点，在最终的鼓点落下时，路西的冰刀用力点地，伸手向前。

指向王国新生的玫瑰与夜莺，指向满载梦想的星辰和大海。

指向这十七年他追求的一切，失去了也还要捡回来。

——

表演结束时现场是经久不息的掌声，路西在掌声里笑得很甜，毛绒玩具从座位上落下来，这是观众给他的爱。

某一次采访时路西说过自己很喜欢毛绒小狗，路西发现这一次扔下来的几乎全是小狗，各种各样的小狗，他心里想了下估计自己的崽崽——也就是那只从小陪他到大的毛绒玩具小狗要吃醋了，然后抱起来离他最近的一只，笑着冲所有人挥手。

www.youxs.org，距离世界纪录的109还差3分。

但这个分数足够让他闯进第一梯队。

下场之后从观众席上就传来疯狂的「路西！路西」的喊声，路西挥挥手冲大家笑，然后回休息室要经过混采区，麦克风以赛前采访几倍的阵势冲到他面前，因为大家都发现了，这个路西依然是那个很有竞争力的路西。

不过路西只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大概四个吧，其中两个还是他特意走到周元熙面前去回答的，就快步冲进了休息室。

原因和之前一样，他还要看后面的比赛。

不只是要看邓畅，如果说之前还稍微有点佛系的话，现在就完全好胜心都燃烧起来了，他要看其他对手的成绩。

倒数第二组比完之后路西还在第一位，最后一组出场的选手分别是杰尔斯、金秉权、卡瓦连科、浅野昴、邓畅和折原千里。

前四个很快都比完了，www.youxs.org，距离路西最近，剩下三个都和他有一两分的分差，随后上场的是邓畅。

——

今年邓畅的短节目曲目是《命运交响曲》，这同样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旋律，今年的考斯滕是纯白上衣、黑色长裤，加上一些简单的装饰，单从服装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绝对不出错。

邓畅在场中定点，他这次的定点动作是一个双手遮脸再慢慢移开的，表达「拨开命运的轻纱见到日光」的意象。

定格时路西愣了一下，他看到邓畅的袖子边上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X」，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支短节目是邓畅送给他，送给他们俩的礼物。

管弦乐的声音响起，快节奏的旋律如同激扬在春天里的暴风雨，铿锵跌宕。

命运对他们两个都不算很好，一个从小失去亲生父母，一个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真正的爱过，但命运也不算绝情。

至少在冥冥之中它织就了一条线，把路西和邓畅两个人相连。

又悄悄地拉起了网，那张网里有陈岐、崔笑、刘新宇、黄斌、顾倩倩……有很多很多的爱和支持。

也许爱和支持是很浮夸的东西，没有办法给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但爱和支持也是精神的支柱。

3A。

4Lz。

4Lz+3Lo。

之前对内部选拔赛的小传闻里没有提到邓畅，不是因为邓畅不出彩，而是因为大家都默认他是第一，才没有过多的讨论。

但这套节目绝对是完美的。

甚至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邓畅的难度动作，即使那确实是非常完美、干净、流畅的难度动作，正是因为没有瑕疵，所以以近乎完美的形式融入了这段表演，邓畅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海燕，倔强的、坚强的、满怀希望的。

或者像是飘摇风雨里不肯熄灭的一束光。

他不光在照亮着自己，也想照亮某个和他一路互相扶持的少年。

这段表演结束之后，现场安静了很久，邓畅闭着眼睛，一直到掌声响起才睁开。

www.youxs.org。

邓畅选手在冬奥会男单短节目的赛场上，凭借着难度和表现力都达到巅峰的表演，打破了2019年由老瓦创下的世界纪录。

——

最后一个登场的是折原千里。

相比路西和邓畅这种自我表达式的选曲，折原这次选择了一首很清淡的曲目，这一招其实很聪明，也可以说是巧合。

因为有了邓畅那么完美的表现，如果折原还是走这个路线，艺术分一定不会太好。

折原千里的这套表演名为《细雪》，虽然在冰演时他酷爱整活，但是在赛场上是非常优雅清冷的气质，同样是雪白的考斯滕，隐隐有金线在衣服上流光，仿佛是初冬的雪纷纷而落。

这套节目中折原千里仿佛雪中的精灵，表现同样近乎完美，www.youxs.org，以1分的差距落后邓畅，如果邓畅表现不是这么完美的话，破世界纪录的人就变成他了。

就这样，以邓畅第一、折原千里第二、路西第三的排名，进入了第二天的自由滑比赛日。

——

自由滑比赛这一天，路西好像比前一天要紧张一点，可能是因为现在有了念想吧。

他比第一第二落后将近6分，这个分差其实不小，而后面的浅野昴杰尔斯都咬得很死，第三到第六的分差只有2分不到，所以自由滑的表现将很大程度决定最后的成绩。

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等到了自由滑比赛的开始。

自由滑就在隔天，又是漫长的等待。自由滑的血雨腥风是从卡瓦连科滑出了217分的自由滑开始的。要知道在这之前，世界纪录也只是折原千里创下的218。

217这个分数出来，卡瓦连科当场飙泪，后面的浅野昴分数很快被他超过，至于路西，短节目结束只比他高1分，自由滑的一切还是未知。

更不要说路西到现在还缺一个四周跳。

虽然勾手四周他报在了技术动作上，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够真的完成。

路西就是在这样受到巨大分数威胁的前提下登上了冰场。

——

上冰时，现场观众都发出惊讶的呼声，就和奥运选拔赛时一样，因为这套考斯滕看起来太不像考斯滕了。花样滑冰的表演服总是高雅的，贵气的，精致的，华丽的，可是路西现在和这几个词看起来都不沾边。

他上身是件白色短袖，劲瘦白皙的小臂袒露在外，下身是稍微有点华丽的长裤，运动员基础款的黑色手套。

这一身看起来太清新、太纯净也太简单了。

就像是一个人生中初次踏上冰场的青涩少年。

路西来到场中站定，昨天的这时候他满脑子想着要让观众为他欢呼为他热血沸腾，现在完全没有。这支自由滑，是路西自己的自由滑。

如果说路西的短节目是一个宣言，那他的自由滑就是一个梦。

一个邓畅和他，还有黄斌、顾倩倩、贺文博、陈岐他们一起织就的，关于爱和理想的梦。

第150章

◎不会让你那么轻松就赢的。◎

舒曼的《童年情景》组曲, 是众所周知的，关于爱情的组曲。

路西的这套编舞中用了《过分认真》、《梦幻曲》和《在火炉旁》三个选段。

木琴的声音最先响起，叮叮咚咚的, 像一场落在屋檐下的雨。路西在这样如梦如幻的轻盈旋律中滑出。

清冷的, 温柔的, 怀念的，让人仿佛回到鹤城那片小冰场。起初路西的步伐有些孩子气的跳跃, 就像最早踏上冰的那个小奶包，磕磕绊绊又倔强，音乐是拉开记忆画卷的轴，将一切谱写得更为舒展美丽。

路西转身, 助滑, 压低重心起跳。

3A，完美地完成。

白衬衫的少年, 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对青春记忆的怀念，少年自己穿着白衬衫, 好像也回到懵懵懂懂那时候。

什么都不明白的岁月里，见到了自己憧憬的身影，错把那憧憬当做是敌意, 然后一直倔强地追逐, 不服输。

冰面上路西加快滑速，仿佛十多年前那个执拗地，非要让邓畅看一看他新练成的后内三周跳的倔强小孩。

这一次是4T, 后内点冰四周。

Clean.

现在回想, 当初那个自己, 实在是不够讨人喜欢。

好在那人一直选择喜欢。

14岁那年集训, 第一次和邓畅同队, 第一次靠近各个省队优秀的苗子。路西是那次集训年纪最轻的小孩，又不擅长和人交际，在那样的环境里一个人缩在角落，直到某人过来。

冷冷淡淡的眼睛，仿佛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的语气，说的却是「要不要和我一组」，要不是他说不定路西的集训直接就没声音，也就不会被陈岐看见。

回忆起来这大概是很重要的转折点。

路西把滑行速度加满，这个跳跃是邓畅教给他的，小变刃，上半身一个小的扭动然后外刃压死。

4Lo.

音乐进入第二段曲目，悠扬而美妙的《梦幻曲》，作曲家在这段乐曲中宛若沉入梦境，微微叙说着甜蜜的爱情故事。路西在冰上做了几个交叉步法滑行，他的气质似乎也在这几步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小孩变成了少年。

16岁那年路西升入成年组，和之前几乎没有好好说过话的邓畅重逢。

4Lo+3T，似乎宣告着新一个阶段故事的开始，表演进入后半部分。

《梦幻曲》是甜美的，但梦境不总是。

路西不是个很擅长舞蹈的选手，他天生缺少这方面的天赋，不过他努力练习了现代舞，这是个很擅长用肢体表达感情的舞种，取代他原本练习的芭蕾和古典舞。现在现代舞的气质终于呈现在了他的表演里。

纯白一片的冰面上，穿白T恤的少年彷徨无助地奔走，配合着复杂的四级步法，他身体的动作宛如一只在暴风中努力振翅的蝴蝶，起飞又跌倒，跌倒又起飞，获得过的荣耀，看似前途无量的未来，还有突如其来的第二次伤病。

路西用自己的肢体动作和表情淋漓尽致地讲述着那段故事里的疼痛，镜头偶尔切到他脸上特写时，那个表情看起来让人心都要碎掉了。

乐段有个短暂的停顿，仿佛梦境将醒，又好像痛苦之人遁入梦境，路西好像听见了什么，有意无意往旁边瞥了一眼。

这个动作乍一看会让人觉得他被分散了注意力，但下一秒看见他的眼神就会知道，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那个眼神之后路西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肩，飞快地以一段复杂的步法从冰场一边奔到另一边，仿佛那天傍晚的花园，急匆匆的，略带羞赧的相见。

少年拥抱了自己的少年，愿意分享也愿意安抚他一切的伤痛。

他曾经也被爱着，但爱意直到那个傍晚才成了真正的双向奔赴，从此成为自愿递给对方束缚自己的锁链，成为疲惫彷徨时背后的支柱，成为能够让彼此超越一切不可能的，坚持下去的信念。

短暂的停顿后，路西再次加速，向前滑行，转为向后，一个变刃后身体重心压低，踩浅内刃点冰，起跳！

阔别赛场已久的勾手四周，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腾空而起，随后完美地落冰。

现场观众疯狂般欢呼起来，但是路西自己的感觉其实没有很强烈，实际上奥运会前那一次，他的4Lz并没有做成功，这是三年来第一个成功的4Lz.

但现在都没心情高兴。

路西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个节目里。

童年情景，这正是他的童年情景。

最后的一段《在火炉旁》，是纯粹的甜蜜。因为爱而相互扶持，因为爱而无所畏惧，路西的状态好得出奇，轻盈地完成了最后的两组跳跃，还有联合旋转，最后伴随着渐远的音乐，他以一种「和爱人在花园中漫步」般的姿态在冰上遛了两步，慢慢地停下，回头笑了笑。

这是路西第一个不是在强节奏里定点结尾的表演，他想表达的正是那样一种未完待续的感觉。

满怀幸福的少年，温柔坚定地走向下一个完满的梦境。

现场的欢呼声仿佛这不是一场竞技比赛，而是超级偶像的个人秀。路西冲着观众席笑了笑，又向运动员席别那里找邓畅的眼睛，他笑得好甜，摄像机很懂地切过去，看见即将登场的金牌热门选手邓畅，神色浅淡地抹了一把眼睛。

路西笑着致意，天上又下起了毛绒雨。

两年多前路西粉碎性骨折，两年多后他登上冬奥赛场。

讲了自己十七年冰上生涯里最完美的一个故事。

——

下冰时路西自己还有点恍惚，分不清到底是在戏里还是戏外，陈岐手都抖了，搂着他的肩一直哆哆嗦嗦，路西觉得自己肩膀都被敲进去一块。

“找不到任何毛病。”陈岐一直喃喃地说，“太完美了，世界纪录，绝对是世界纪录。小西你有牌子了。”

被他这么说了路西才感觉到一点真实，真实之余又难以置信，虽然他知道自己滑的很好，他也拿到过很大的比赛——指的是世锦赛——的冠军，但，奥运奖牌，真的吗？只是说这个词都觉得，太遥远了。

——

坐在等分区。

之前的世界纪录是折原千里选手创下的219分，陈岐说路西能破纪录，路西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这次的表现很好，又是主场作战，但……

现场突然山呼海啸般的狂喊起来，路西看着大屏幕上的数字，他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次。

眼眶突然就热起来了。

自由滑总分那里的数字，www.youxs.org.

破了世界纪录，而且一下超了5分之多。

这样一来，www.youxs.org，超越卡瓦连科，实时排名第一位，这也就意味着在还有两人没出场的情况下，路西已经稳拿一块奖牌。

——

下冰后的混采区路西几乎被堵死了，破了世界纪录，他也没办法再不回答问题了，除了和邓畅以及金牌有关的他一概没搭理外，路西很有礼貌地回答了不少，接着急匆匆地冲开人群，到休息室一看，折原千里已经滑完了，在等分。

“他滑的怎么样？”路西问留在休息区的助教。

“也很好。”助教回答，“恭喜你啊小西。”

路西笑了笑，“谢谢，我先走了。”

“啊？”助教愣了愣，“走哪儿去？”

“哄人！”路西已经出了门，就剩下尾音留在房间里。

——

冲往比赛区的路上，路西听到折原千里的得分，www.youxs.org，www.youxs.org，比路西低两分，也就是路西银牌到手了。不过现在他没空高兴，他冲到比赛区，一把拽住了正要上冰的邓畅。

邓畅的自由滑一直是短板。

卡瓦连科、路西、折原千里的三连超常发挥让奖台分数线来到了314分，也就是邓畅自由滑至少要拿到211，才能挤上领奖台。

邓畅过去十七年自由滑最高成绩是214.

作为短节目后排名第一的选手，面临拿不到奖牌的危险，路西大概能感觉到邓畅的压力。

邓畅被路西拽住，回过头看他。

他没说话，也没说那些客套的恭喜。

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奥运会决赛的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即将登场的邓畅，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些虚的。

——

“哥，加油。”路西说。

邓畅点了下头：“我知道。”

“我是说真的，你可以的。”路西顿了顿，“别忘了，你是我这十多年里最想击败的对手。”

邓畅愣了下，随后弯起嘴角，伸出拳头和路西碰了一下。

走上印着巨大奥运五环徽记的冰面时，他回头对路西说：“放心吧，不会让你那么轻松就赢的。”

路西摸了摸他的脸：“我不知道啊，要看你的状态。”

邓畅半阖着眼眸，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拉过路西的手攥在自己手里，轻轻地捏了捏，“那我觉得还是试试吧。”

路西犹豫了一下, 再点头。

虽然承认这种事情总是让人有点受伤的, 但邓畅应该也想的到, 今年折原千里的状态也很好, 何况他还生病了。

第141章

“差了多少分啊？”邓畅又问。

“三五分吧。”路西回答, “www.youxs.org。”

邓畅「嗯」了一声，“你说明天自由滑，我还能拿个奖牌吗？”

邓畅依然基本上整个人被埋在被子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让他感到这屋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

邓畅皱了下眉, 就想坐起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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