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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 作者:竹子吃熊猫
  • 类型:网游
  • 更新:2024-05-04 01:10:13
  • 字数:95468字

凤尾:“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很好,先前与萧若隐、梁仑商讨时,也是这样约定的, 一口气拿下玄阴教, 将老巢控制了, 别的分舵不足为惧, 换代很容易。

萧若隐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这个坐落在城中的宅邸是四方楼名下的产业,里外都有属下把守。我甚至见到了眼熟的凤尾,她没有跟着梁仑去玄阴教,而是守在了据点保护张珊。

凤尾看着我,像是有话要说,我倒是先开口了, 假装道:“我睡了好久的样子, 都有点睡糊涂了。”

我重新回到了张珊的身体里, 现在附身倒是越来越顺畅了,不清楚在我离开的时候,她有没有出现过。

凤尾来到我身旁, 只是看着不出声, 我一边画一边问:“玄阴教可有消息过来?”

“你给我的感觉有点像一个人。”

“谁呢?”

“凤尾,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哦。”

看来当杀手的还是有些警觉嘛, 我走到桌案旁画出八重宫的路线, 标出了黎一的所在。

“你说。”

“去八重宫找灵集阁的阁主黎一, 邀她来此一叙。”

“没有任何信物, 她如何来。”

“她都死了。”

奋笔疾书将自己的要求写好,我交代萧若隐可以集结教内所有高手,这下子就将四方楼和玄阴教的势力都凑出来了。

在萧若隐带着人马回来之前,凤尾先将黎一带来了。

“我得到消息,你不该在去玄阴教的路上了吗?新任教主张珊。”

黎一朝我展颜一笑,眼眸里倒看不出有多少敬重,防备与试探更多。

我让凤尾在门外戒严,关上了门窗,打算与黎一单独详谈。

“灵集阁阁主真是好本领,江湖上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哪里哪里,张教主客气了,明明是你更有本事,我爬谁的床你都知道。”

“黎一阁主,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知道你与曲夜思有私情,也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他想要楚应予的身体,而你,并不想他实现这个心愿。”

我发觉自己很平静地讲出了这件事,我居然已经到了能够游刃有余与人谈判的地步了,这放在刚来时,是根本做不到的。

女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她放下了总是轻佻不在乎的样子,沉声问道:“你知道多少。”

“你觉得我知道多少?”

“八重宫也有玄阴教的探子么。”

“呵呵。”我故弄玄虚地笑了声,实际上是我自己飘过去看的第一手资料,但我肯定不能说实话呀。

“我的确不希望曲夜思变成楚应予,这个秘密我为他保管了这么多年,确实也累了。我与你合作,你能给我想要的吗?”

随后,黎一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我说了。

曲夜思的家族只剩下他一人了,曲家是被瑞兽血麒麟诅咒的武林世家。因为祖先背叛了血麒麟,将其杀死以求获得传说中的不死能力。

血麒麟的血并没有让曲家长盛不衰,不死不灭,反而埋下了根除不了的毒,世世代代,直到断子绝孙。

这就是血麒麟的诅咒,曲家的下一代活不过二十岁。

曲家找了无数的方法,也自然看过名医,最终得到除换血以外的办法,移魂换身,彻底摆脱这具身体。

曲夜思能活到五十岁,是因为他天赋异禀和运气不错,得到了幽冥经真迹,并且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只要突破最高心法,便能完成彻底换身。

曲夜思不抓紧时间生一堆孩子开枝散叶,保持血脉,完全是因为他只想自己活下去,后代什么的,只要他能一直活,根本不成问题。

他的身体换过很多次血,吃了无数丹药,每活过一年他就要给自己大肆庆生。

而楚应予是他寻找到的第二个符合的容器。

第一个也是他收养的孩子,当时他也想过给对方种下蛊毒,只是担心以后自己夺舍身体,会不会留下隐患,便没有实行控制。

然而,那个孩子在十五岁时喜欢上了八重宫内一名侍女。少年动了情,怎么还会想死,会甘愿成为容器?

于是那名少年与侍女私奔了,曲夜思派黎一将人给抓回来,并且当面杀死了她,剥了皮挖了眼睛拔了舌头。

可想不到的是,少年早已做好了决定,在爱人惨死后,他也服用早已备好的剧毒,尸身都化为一滩脓血。

曲夜思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容器在面前化为乌有,暴跳如雷,直到第二年,他在海岛看到抱着小白狗的脏小孩。

那便是楚应予。

感情是最大的麻烦,情窦初开的人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不仅仅是爱,任何感情都是不定因素。

这一次,曲夜思仔细培养着楚应予,他觉得,这个小孩应该要比上一个小畜生好利用,天生的杀手,天生的冷血。

为了不重蹈覆辙,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血虫蛊种了下去。他把楚应予当成第二个自己来培养,以后夺舍成功,他就能继承对方的一切本领。

少年的健康、寿命、杀手技能,这一切都是他的,他就会还有很多时间。

这么看来,曲夜思一直是赢的,小白死了,我也死了,没有可以干扰楚应予的家伙了。他唯一没设想到的是,我是个穿越的,可能因为玄学的原因,魂魄还没消失,所以谋划着对他的反击。

现在是曲夜思在明,我在暗。

我还是想再相信楚应予一次,这次我们一定可以赢。

他不会被蛊毒打败。

黎一把事情坦白出来后,她长叹一口,好似压在肩头的大山终于移开。

她说的都是曲夜思的事情,而自己与曲夜思的感情没有交代。但我不难看出,她对对方的一往情深。

“说说你自己与曲夜思?你爱他,却还要与我合作谋害他?”

“爱有很多种,你不是笃定了我会叛变么,何必多此一问。”

“哦,好奇。”

“……”

被我噎了一句,黎一这次长话短说了,她也是曲夜思捡来的,那年曲夜思是个真正年轻的英俊少年,收养她,教导她,虽然养着养着就哪里歪掉了。

等到能够独当一面时,黎一就开始帮助曲夜思换血了,灵集阁最主要的不是收集江湖事,而是给曲夜思找适合的血包。

黎一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爱上了这个自私又阴邪的男人,她知道对方所有的龌龊与卑劣,但就是爱得深。

可现在,她发现她不能接受了。

如果曲夜思移魂换身了,那他还是原来那个人吗?他会不会就变成楚应予?会不会彻底消失?从古至今就没有人成功用幽冥经的至高心法换身过,他会是例外吗?

她会不会从曲夜思的心里消失。

如果楚应予的意识强烈到吞噬曲夜思,他在意的人就不可能是自己了,他说不定会喜欢死掉的秦小娥。

黎一之所以对楚应予格外热情,也是想要尽量在他心里留下个好印象,但看来,还不如我这个后来的有用。

所以她感到很惊慌,她越来越不确认,曲夜思会不会在移魂换身后完全改变。

所有的不确定,都放大了黎一心里的犹豫。

我直白地提醒,“黎一阁主,就算曲夜思没有换身,他也没有喜欢你,他对你是利用和控制,宠爱都是假象。”

黎一:“我知道,他这人没有心的,可我就是爱。只要他属于我就好。”

我:“他如果换身体活下去了,就能一直陪着你,为什么你要阻止。”

“不,换身了,就不是他了!我要他原本的样貌!如果你的男人完全换了样子,你还能接受吗?甚至可能变成另一个人!我宁愿他死在我怀里,直到变成白骨。活不了那么久又如何,属于我就行了!”

忽然激动起来的黎一对着我面色狰狞地说着,这让她漂亮的脸蛋都变得扭曲,一种癫狂的情绪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

八重宫里的各个都是人才,越靠近曲夜思越人才。但也多亏了黎一的病娇属性显现,我才能够钻空子。

我太相信病娇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我知道了,我夺回楚应予,把曲夜思给你处置,黎一阁主有何见解。”

“你找我不会错,曲夜思的移魂换身需要我和灵集阁,我为他选拔了来做阵法的十人,他大部分的换血都是我辅助的。这一次,月圆之夜,我会把密道的守卫撤离,让灵集阁的属下把一部分杀手派遣出去。”

“而且,八重宫密道有两条,你选灵集阁的地道一样能通向石室,更不会被其余杀手发现。我会提前给小楚服用醉魂吟的解药,不过你要知道,他身体里已经有的蛊毒我是没办法的。”

这么殷切地给我出谋划策,都让我有点不敢爽快答应了,看出我的迟疑,黎一轻松一笑。

“我只是想要一个男人而已,和你的目的一样,不用觉得我两面三刀。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是要曲夜思成为我的所属物。”

“……我倒没想让楚应予成为我的所属物。”

“差不多?张教主,你为了小楚,可以集结两帮人马为你抢人,你不也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性命吗?为了得到一个最好的杀手,有点牺牲倒也正常。”

被黎一这样讲了一句,我怔住了,因为我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性命。我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如何让楚应予得到自由,而为了这个目的,会有什么代价,我没有去想过。

是啊,我已经被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给同化了,这样的做法倒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了。

“这么一想,张教主不愧是玄阴教后起之秀,我预祝你一统江湖。”

“……”

黎一走了,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曲夜思给拉下神坛,让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成为她的裙下狗,积压多年的感情一旦扭曲爆发,那对被喜欢的人来讲,是非常灾难的。

两日后,萧若隐和梁仑带着各自的人回到了宅邸,萧若隐还将自家的传家宝龙鳞剑给带回来了。

跪在我面前乌压压一片人,这些全是玄阴教的得力干将,包括三位护法、六位分舵主,还有百名精锐教徒。

面不改色地接受他们的拥护,我将前任教主欧阳擎君谋害张珊父亲的事情说了出来,表明这个位置,我拿回来是应该的。

“诸位都是教内的栋梁,我张珊并非贪图财宝名望,只是想要玄阴教发扬壮大,百年基业不该断送在这一代。这教主之位本该由我父亲继任,可怜家父被欧阳擎君谋害暴毙,如今,我总算能够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今后我将与诸位一同共进退,让玄阴教成为与武林盟匹敌的第一教派。”

如此慷慨激昂的话也是我练习过好几遍的,跪成一片的教众激动地大声呼喊教主英明。

站在最顶端,确实有一种权利傍身的优越感,还挺容易让人迷失的。

该走的过场都走了,我立即将萧若隐和几位护法连同梁仑等几个心腹召集到议事厅。

我将与黎一的合作告诉给了他们。

梁仑面色微变,问道:“怎么,已经帮张教主夺回教主之位,你还要差遣四方楼做什么?”

我故作惊讶道:“你不知道吗?去找八重宫的麻烦。”

“你何时说过这件事?”梁仑的眉毛已经拧起,但还是克制着对我的不满。

“哎呀,那可能是不小心忘记了,现在你的人马都在这里,我们一起把武林毒瘤八重宫拔除,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你会得到好名声的,你想想,是不是对你有好处。你也不想,哪天突然就被顶级杀手摘走脑袋吧?”

梁仑叹道:“张教主,这和我们原先说的不一样,你只是说要教主之位。”

“不着急,少楼主要的东西我们会备好,事已至此,江湖上都知道你四方楼插手了玄阴教的内务,你再撇清关系,也挺难啊。”

“……”

“已经是盟友了,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半途而废实在不好。”

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急迫让梁仑不由得苦笑一声,似笑非笑地夸赞道:“张教主可真是运筹帷幄啊,只是你把我也想得太小气了,这个忙我自然会帮的,八重宫的确是一大祸害,只希望张教主不要再欺瞒我就好。”

我抱拳,歉意地说道:“不敢不敢,少楼主深明大义,为江湖除害,小女子佩服,”

梁仑摆手,不敢受我这夸奖,只说:“灵集阁隶属于八重宫,你怎么说服阁主的?”

我笑:“价钱谈拢就好,与少楼主差不多,不过人家不要凤凰羽衣,而是要人。”

一听到要把教内的凤凰羽衣交出去,几位护法颇有意见,我温和地瞥他们一眼。说宝库里还有一些不错的宝贝,念在大家几十年来劳苦功高,可以去挑选。

这些属下傻了一阵,萧若隐补了一句,“教主赏赐,还不叩谢。”

于是又跪了一排。

想到黎一说我为达目的,也不管别人死活的话,我看向萧若隐问道:“平定教内的事,伤亡人数如何,我好安排抚恤的事情。”

“重伤七十六,轻伤一百三十五,没有死亡,伤员已经妥善安置。在控制住局面后,就没有冲突了。”

这比我预想的结果好太多了,不由得心头一松,但接下来就该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八重宫的两条密道,一条是从黎一的灵集阁通往八重宫,一条则是那天我找到的,曲夜思宫殿下的石室,这几条路都是相通的。

保险起见,从黎一的灵集阁突入最适合。

四方楼的人从正门打入吸引所有的注意力,玄阴教的人从黎一的灵集阁突破,里应外合。

部署好以后,我宣布散会,萧若隐只是盯着我,眼里有着怀疑,但并没有恶意。

我看向他:“怎么了?”

“你离开张珊的身体后,张珊并没有醒过来。”

“哎?你确定?是不是要我离开的久一点,她才会醒?”

萧若隐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最好没有像欺瞒梁仑那样骗我,如果张珊回不来,你也别想和楚应予好过。”

“就算没有我,张珊也活不过几天,不过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这些天辛苦了,萧若隐。”

“哼,你还真是和当初那个蠢笨的样子不一样了。”

“……”

我没变,顶多深思熟虑了点,主要当下也不适合搞笑吐槽啊!

我现在也算得出一个结论,我要附身,除了身体处于濒死状态以外,还需要得到本体意识的同意,否则是挤不进去的。

而现在我进入张珊的身体非常简单,她像是完全放任了,我的脑子里有过不好的猜想,但我没敢说。

只要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全都会回归正常吧。

带着强烈的期盼,我等到了月圆之夜。

今夜月亮很漂亮,真的很圆,就像成亲被杀的那晚,看着这明月,我莫名觉得脖子有点疼。

萧若隐看到我摸脖子,他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我。”

萧若隐:“……”

梁仑带着四方楼的人马去了正门,看着像是在踢馆。

我带着玄阴教的人从灵集阁突入,黎一确实做到了,在这天将大部分的杀手都给支出去,情报头子一旦反叛,是多么恐怖。

按照黎一给的信息,我将密道口的箱子给打开,夹层里有一封信,上面还画了图。信上说让我们进入这条通道的人换上灵集阁下属的衣服和面具,然后从这里去往石室,按照图纸上面的阵法来站位。

石室是要进行移魂换身的地点。

萧若隐和几位护法互相看了看,在等我定夺,都已经在这个节骨眼上了,我只能相信黎一。

萧若隐拿着衣服,低沉道:“你确定黎一信得过么。”

他这句话弄得我心里发毛,幻想了一下黎一出卖大家的情况。但是不可能,她眼里浓烈的情感骗不了人,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也需要付出自己的信任!

萧若隐:“秦小娥,你还挺容易相信人。”

我将面具戴好,自嘲道:“毕竟我是个傻叉,放心,事成以后,大家都解脱了!”

“秦小娥,你有没有想过,你就算救了楚应予,他的蛊毒也解不开,说不定还要杀你。”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我相信他。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的!”

“希望你傻人有傻福,这次没有错信。”

衣服一共只准备了十套,而这里有我、萧若隐、教内的三位护法以及六个分舵主。我想了想,命令其中一个年纪最大最稳妥的分舵主带着其余百名教徒在周边埋伏。

萧若隐不便带着龙鳞剑进入密道,这么显眼,一定被识破。他将剑转交给了留守的年长分舵主,如果到时候打起来,就来取剑。

一切安排好后,我们进入了密道。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黎一,透过面具的眼孔,我看到通道内的夜明珠散发着浅淡的光芒,这路上都没有守卫。

我们一行人步伐谨慎地来到了石室。

这里的布局有了改变,将多余的器具都移开了,大厅显得很空旷。

楚应予披头散发地跪在中央,少年低垂着头颅,谁也看不清模样。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亵衣,看着清瘦了许多,衣服显得很宽大。

对于我们的到来,他动也不动,似乎根本不在意。

将目光从他身上下移,我惊愣住。

他跪着的地面画了一个巨大的复杂阵法,外轮廓是圆的,内部有多种不规则的形状,还用血写下了看不懂的经文。

怎么看怎么邪乎。

萧若隐比我懂阵法,他与一位年长的护法私语几句,立即按照黎一的提点开始站位。

当我站在楚应予背后的位置时,我蹙眉观察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被折磨憔悴了,也不该如此瘦小吧?

抱过他那么多次,以他的骨架,不可能撑不起这囚衣似的单薄衣衫。

有古怪。

“你们阁主呢。”

我还在怀疑着,身后响起曲夜思的声音,他也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男人看了眼跪在阵法中央低头的楚应予,他眼里浮现出无限柔色,看样子已经在幻想拥有新身体的未来了。

我确定,曲夜思只爱自己。

戴着面具的萧若隐掐起嗓音,平静地回道。

“阁主让属下们先过来。”

曲夜思沉吟道:“我来时,四方楼的人在门前叫嚣,你们阁主莫不是去处理了。”

“属下不知。”

“是不知道,还是不告诉?”

“属下不敢!”

在萧若隐惟妙惟肖的模仿中,他一跪下,我们都跪了下去。

曲夜思又说道:“四方楼少楼主此时带着人马前来,定然有蹊跷,偏偏是在我血祭这一晚。”

他陷入了沉思中,如果足够小心,曲夜思就不会等黎一出现再施展幽冥经的心法,而是现在加速完成。

问题是,我们也不知道黎一去哪里了。

发现我们是真的不清楚黎一去了哪里,曲夜思不再为难我们,将心思收拢了。

“罢了,血祭并不需要她,最近对你们阁主是太过纵容了。你们站在阵法中,催动真气,将气从掌力中打入血印上,现在开启阵法。”

张珊的身体是恢复了很多,但她的内力都被炎霜掌打散了,哪里还能凝聚真气。

一旦运功就是暴露的时刻,我还是面不改色地做起了样子,浑水摸鱼什么的我还挺在行。

曲夜思走到了楚应予面前,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双手一翻,平举手掌聚气于顶。我看到他面上的气色开始改变,像是吃了一斤朝天椒,变得通红。

汗液蒸发的气体从他身上散发,就在他运功之际,跪着的楚应予出手了。

“动手!”

这位楚应予发出了黎一的声音,我再定眼一看,这根本不是楚应予,而是黎一假扮的!

难怪我老觉得不像。

所有人都被黎一的出其不意给震住了,可是楚应予呢?一定是被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了吧?

黎一偷袭得手,一声令下,萧若隐和护法、舵主们反应极为迅疾,而我这个不会武力的赶紧后退让出场地。

数道身影拔地而起,强劲的真气在石室中爆冲开来,萧若隐落在我面前挡住冲刷而至的剧烈内劲。

他脸上的面具被打碎掉落,而分|身乏术的曲夜思被黎一暗算中了一击毒刺,他踉跄落地,拔出暗器逼出毒素,还挡住了几位分舵主的抢攻。

在数十招对峙下来,依然占了上风的曲夜思用气一震,打伤距离最近的三位分舵主!

黎一身法轻巧灵敏,虽然做不到像别的杀手那样不留痕迹,却也能用暗器封锁住曲夜思的动作,因为作为枕边人,她真的很熟悉对方。

“你!”

曲夜思瞪起双眸,暴喝一声,挥掌打向黎一的面门,这是毫不留情的一招,是要置她于死地的!

毒素的发作非常快速,曲夜思余毒未清导致下盘不稳,这一掌只打中黎一的肩膀,女人中招后立即飞掠后退,三位护法连忙顶上,不想让曲夜思有喘息之机。

说真的,面前打成一团,我都想着,要是我能用孤勇者老伯的内力,一两个曲夜思还不是当孙子打,何必要拉拢那么多的助力呢。

太讽刺了,兜兜转转绕这么一大圈。

这么想着,我又移开了位置,往后面躲了点,大概是要跨出石室大门口了。

可能这一路过来都太顺利了,老天爷还是和我开了个玩笑。我明明躲在了角落,曲夜思被一脚踹得撞上墙壁,竟是落在了我身旁。

我:“……”

众人:“……”

还没接受自己被黎一背叛的曲夜思一改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气得发疯,就想杀了对方。但他瞥见我,就像看到一个出气包,五指一张,便要捏碎我的头骨。

生死瞬间,眼里捕捉到的动作都变慢,可我的脑子还能想东想西,那时被楚应予抹脖子,我可是一点反应都给不出的,而是在死的过程中才有感而发。

疾风乍现,急促的力量将我给卷入臂弯,晕头转向地滚动中,我的后脑勺被手掌给托住。

“砰”的一声撞上墙壁,我在这怀中颤了颤,剧烈的滚动终于停住。我惊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应予,他的面色还是不好,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映出了张珊的脸。

看到我被楚应予救下,那边赶不及的萧若隐重重松口气。

也就这片刻的空隙,曲夜思立即转身奔逃,向着石室外面发足狂奔。

“追!”黎一心急道。

曲夜思要是没抓住,我也寝食难安啊,我连忙说道:“追追追!”

楚应予将我打横抱起跑出石室,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教内护法们对我投来诡异的目光。

萧若隐面色铁青,但没有说什么,而是率先追了出去。

看来教内的人都默认张珊和萧若隐是一对,这么危机的时刻也吃瓜,真是人的本性。

楚应予抱着我还算稳当,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拿不动剑。

跃出密道入口,少年将我轻轻放在了地面,他说道:“等我。”

我还有问题想问,显然是黎一提前救下了他,并且交换了身份,连我们都瞒过了。

那么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曲夜思被偷袭也不冤。

这身体用不好武功,我也不去添乱,点点头,说道:“我等你。”

八重宫的夜晚热闹起来了,兵器碰撞的厮杀声打破夜的寂静,剩余下来的杀手既要对付四方楼的人,还要对付玄阴教,已经是腹背受敌的状态,但他们还能训练有素地做到保护曲夜思。

我没有看见宫芊芊和重影在,想来这样厉害的高手,应该是被黎一支出去了。

也幸好云无忧叛逃了。

被围困在庭院的曲夜思仰天大笑起来,他反倒镇定了,不再愤恨不再惊慌,他看向黎一,目光淡漠。

“你让我很失望,当年小畜生和侍女逃跑,你也有出力吧。”

简单的一句话,黎一就被刺痛到,她扶着肩头的伤,颤抖着出声:“对,我让你失望,你也让我难过,你要换血,我会一直给你找血源,可你为什么要变成另一个人?你如何确定用幽冥经就能达成目的,你就一定能够移魂换身,而不是被对方吞噬吗!”

觉得这个言论很是可笑,曲夜思不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楚应予,他直白道:“你的手在抖,小楚。”

楚应予握紧拳头:“对付你够了。”

“太天真了,小楚,你以为你能摆脱融入骨血里的控制吗。你做不到的,你习惯了,杀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天生就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你不适合拥有感情。你看你,自从有了女人,就变得很奇怪,都不再是自己了,任务做不了,没有我派人保护,你就死了。”

“……”

“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好,那些让你的剑变慢的家伙,都是居心叵测的人。”

“不敢承认吗?你想想,你的身体是不是又痛了。”

随着曲夜思的蛊惑引导,楚应予的身形一晃,苍白的面庞皱起。我太熟悉他这样子了,是身体在痛。

“对,能牵出你感情的事物,只会让你痛不欲生。毁掉是最快的办法,没有弱点,这样你才能处于不败地位。”

“是不是身体很疼,全身的血,骨头,筋脉都在疼?一寸寸地刮骨锥心,疼得说不出话?”

“你把这些人都杀掉就不痛了,把最该杀的杀了,病就好了。”

谆谆教诲的话就像给疼痛至极的楚应予指明了方向,曲夜思明显是利用血虫蛊让他疼痛,只要楚应予控制不住陷入暴动,他就能够借机逃跑。

忽的,楚应予双眼一空,放弃了思考,朝着黎一扑过去。

什么梅开二度的戏法啊,当初还说要和反派同归于尽,这么快就靠不住了!臭男人!

“楚应予!快救黎一!”

我吓得头皮一麻,大喊出声。教内的所有人都动作起来,却没有人能比楚应予更快。

杀手本能求生,以及从小灌输的念头,会让他做出最简单的选择。

杀掉,就好了。

寒光带起肃杀的剑气,似有龙吟在耳边呼啸,萧若隐拿回龙鳞剑对着半空中的楚应予挥斩出招。

疯狂的少年不得不半空转折,躲开凌厉剑气,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翻腾,朝着萧若隐猛冲,势如猛虎。

几招下来,萧若隐受到拳掌重击,肋骨断裂,倒地不起,龙鳞剑居然被对方抢夺,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最后的大BOSS居然还是楚应予吗!

我以为拿了剑的楚应予还要去杀黎一,没想到他将视线对准了我。

完蛋。

心口一凉,有种如坠冰窖的恐慌,那一晚被划开脖子的记忆汹涌而来,我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快跑!”

被打伤的萧若隐挣扎着对我嘶声喊道,护法、舵主全部挡在我面前,簇拥着我逃离。

身后不断有保护我的教徒发出痛呼,他们都为了护住我而伤在剑下。

楚应予又陷入思维的混沌中,他疼得只能想到用杀来止住一切,而他心里谁最重要,他就越要杀谁。

就连曲夜思让他杀黎一,他也没有听从,而是对准了我。

他的蛊毒已经种在了心里,如果不能自己克服,他真的只能不断地不断地失去重要之物,在痛苦中轮回。

我好像要输了。

“楚应予!你答应我要保护我的!你已经食言过一次了!”

不再逃跑的我拨开身前的护法,声嘶力竭地对着迎面而来的剑尖咆哮出声。

杀气凛然,我被逼得摔在地上,一声剑吟,侧脸被划破血痕,血流了下来。

脸颊贴着剑刃,我看到跨坐在我身上的楚应予,他的手还在发抖,剑尖偏离了我脖子的位置,从耳旁扎入地面。

我的心在狂跳。

水珠滴落在我唇上,舌尖尝到一丝苦涩,我惊恐地看着身上的楚应予泪流满面。

“我、太疼了,小娥。”

他这么说着,像是在乞求我的原谅,为再一次伤害我而忏悔。

或许,我又要死了。

“我错了……”

又这样痛苦地说了一句,楚应予举起了龙鳞剑,我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自己第二次的死亡。

我真的是太对不起张珊和萧若隐了,脑子里乱糟糟的,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画面。

倏地,一抹温热的液体溅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没有感受到利刃刺入的触感,我缓慢睁开眼,看到楚应予反转了龙鳞剑,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我的脑子空了。

我以为计划的最后会很顺利,但是楚应予为了对抗蛊毒自戕,而最该抓住的曲夜思在杀手们的保护下成功逃离。

少年倒入我怀中,血染了满身。

这一下,怎么会比划开我的脖子还要疼呢。

作者有话说:

小伤,别怕

第四十二章

眼前的一切乱象都在眼里成为褪色的画作, 我有那么几秒钟忘记了呼吸。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后,我才大声地喘息出来,像个精神病人大叫着楚应予的名字, 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爬满了脸。

手上、脸上全是楚应予胸口里流出的血,没有人敢去拔那把刺穿他身体的龙鳞剑,我只是徒劳地将手掌贴在不断渗出血液的创口处。

“来人!救他!”

声音在极度惊惧中变得异常尖锐,像是尖刀刻在玻璃上刺耳又难听的噪音。

我被强撑着的萧若隐给拉开抱住,内力深厚的护法点住楚应予的穴道止血,其余的分舵主开始运功为他护住心脉与气息。

黎一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看着曲夜思逃跑的方向, 八重宫还在抵抗的部分杀手已经不再是四方楼与玄阴教的对手, 统统都丢下了兵器。

一个看起来两败俱伤的局面。

当我从这种激烈的、痛苦的情绪中缓过来后,我将模糊视线的血泪全部擦去,哆嗦着说:“萧若隐, 我冷静下来了。”

萧若隐抱着我的力道骤然松懈, 他疼得跌坐在地, 再没力气与我较劲。

我不能倒下去, 事已至此,要将这一切都妥善处理好,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地步。

楚应予没有死, 他还有得救。

走到黎一面前, 我抓住她的肩头, 轻晃着她, “黎一阁主!现在八重宫全都是你的了, 你不能颓废下去!”

“是张教主啊, 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从来不在乎这些虚名, 你没有帮我抓住他, 我也没能还你一个活生生的楚应予。”

女人的目光痴痴地凝住虚空,没有任何气力地缓慢说出声,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

“不!这是新的开始!你必须振作起来,你想要的人还没有得到,怎么能垮掉!八重宫气数已尽,你可以让灵集阁取而代之!”

好不容易唤回黎一的些许神智,看着她呆滞的目光有了一丝神采,我强行将她从地上拉起。

“楚应予一定能活下来!”

我如此笃定地说道,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后半夜,八重宫被四方楼与玄阴教控制占领,黎一开始重组内部人员,将宫内的人员吞并到灵集阁中,不愿意服从的杀手可以选择离开,她并不血腥镇压。

这样得到的结果是大部分的人都归顺了灵集阁。

一切都是那么的快速,就像燎原的大火,烧得所有人来不及抵抗。

前八重宫的几名大夫全都围绕着楚应予,七嘴八舌地商量着该怎么救治,这把龙鳞剑究竟能不能拔,大出血的话,他们救不救得了。

这剑要是再偏几分,那就是穿透心脏,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也幸亏楚应予当时痛得发抖,在挣扎中没能准确给与自己致命一击。

最终大夫们决定铤而走险,拔出龙鳞剑,而我也派出了两拨教徒,一队人马去桃花村将乌云染请来会诊,一队人马将我的遗体带去玄阴教。

等到楚应予的伤势稳定,我再带他去教内汇合。

昏厥中的他被一名大夫扶着坐起,另一名大夫用剪刀划开了血淋淋的衣衫,剩下两名大夫伸手比划着,想要拔剑。

可这姿势换了几次,都没能下手,看得我也是满头大汗。

我忍不住想出声,最终大夫们看向我,“张教主,你在这我们也很紧张啊,不若先出去吧。”

于是我就被请出去了。

仿佛无家可归的人那样,我茫然地在原地徘徊,周围的人都在我的吩咐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善后工作,而我变得有些无所事事了。

焦急的、拉扯的心绪让我无法专注注意力,我坐在台阶上,捏着自己的手掌来控制情绪。

没错,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我们已经推翻了曲夜思,结束了他对楚应予的操纵。万事开头难,这是楚应予第一次战胜了自己,在对抗中以惨烈的方式向曲夜思抗争。

迈出第一步,剩下的就不难。吉人自有天相、傻人有傻福之类的话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必须盲目地去相信,他能挺过来。

接下来我需要玄阴教各方势力去搜寻曲夜思,还要借助四方楼的影响,甚至是搭线到武林盟,全力找出那个不定因素。

不能杀曲夜思,就废了他的一身邪功,挑断手脚筋,然后交给黎一。

“大获全胜怎么露出这么凝重恐怖的表情,张教主。”

身后传来梁仑的声音,我没有心情去搭理他,仍旧苦大仇深地盯着地面,突然想起自己也遛了梁仑这么久,不给好处也说不过去了。

“少楼主放心,凤凰羽衣不会少你的,你还想要宝库里的什么,也赠与你两件。”

“我说我想要张教主呢?”

“那你可能会被龙鳞剑砍死。”我认真地对他这么讲道。

“看你这么伤心,说来哄你笑的。”

“这一点都不好笑,不过这些时日,多谢少楼主的相助,我会让玄阴教散开消息,说四方楼瓦解了八重宫。”

“好,好歹我出了这么多力,确实该多拿好处。”

不再与我多费口舌,客气地又宽慰了我几句,梁仑就一身轻松地离去了。

又枯坐了一阵,我心下不安地来回踱步,又贴在门口听动静,贸然进去又怕耽误大夫们的救治。

这时,一位分舵主过来了,她支支吾吾的,问我要不要去看看萧若隐。

得,完全忘记他还断了骨头,不能有异性没人性。我立即让这位分舵主带我去萧若隐所在的房间,比起楚应予的情况来看,他这边还是好处理很多。

看到我过来,半躺在床头的萧若隐动了动,我连忙过去摆手:“别别别,我过来就是了。”

“你怎么不处理一下脸。”

萧若隐蹙眉看着我,伸手往我左脸上一碰,我才感受到几许刺痛感。那是先前楚应予划破的伤口,经过眼泪与血污的浸泡后,火辣辣得疼。

“你不要让张珊的脸留疤。”

“我知道了!”

我去打了水,将脸给洗干净,然后仔仔细细地上了药,萧若隐这才满意。

“我擦药了,又看我干什么。”

“刚才用张珊的脸为了楚应予哭成那样,你让教内的人怎么看我。”

“……”心头犯怵,我硬着头皮安慰道:“我那有句话,说的是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带点绿。”

“我给你那鳏夫安排五六个女人,让你绿一下?”

“挺好的。”

没有得到我的怒斥,萧若隐有些愣,“你不在乎?”

“我只是觉得,我不会和他在一起,那么他能找到更好的,我也心安了,要不,你真帮忙给他物色几个好姑娘?拜托了!”

“什么鬼,你这么费尽心思地夺回他,什么都不图?”

“图啊,我图他今后自由,幸福美满。”

“……你好得让我觉得有点恶心了。”

“你滚啊!”

萧若隐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色,我叮嘱他不要把这些告诉给楚应予,等以后找到适合机会,我会坦白的。

这位傲娇表示他才不会蹚浑水,我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你放心,我过几天就还张珊的身体。”

“不急,都这种地步了,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吧,你总归都死了,张珊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的体贴,我只好学着他的话回答。

“哇哦,你忽然温柔得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萧若隐做了个滚的手势。

这一夜我没有睡,就在楚应予的房门前蹲守整晚,早上我是第一个等到大夫们出来的。

在听到楚应予没事后,我自己昏过去了,松弛的神经让我不再硬撑,身上的力气陡然一泄,便两眼一黑。

当我睁开眼,看到床帐,还有陌生布局的房间,我知道我还在八重宫。屋内点着烛火,看来已是傍晚。

“醒了。”

听到女人的声音,我扭头看过去,看上去最悠闲的梁仑用独臂朝我招了招手。

撑着坐直身体,我刚披上外衣走下床,他已经吩咐凤尾去给我热饭菜,他还是挺会照顾人的,这一点我也是深有体会。

擦脸净手,涂抹药粉,我吃过饭,确定身体状况没问题后,我才问道:“你怎么还在八重宫。”

“黎一阁主将重影这一类的一流杀手支走,现在回巢的鸟发现老巢都被端了,你说要不要我们坐镇守着?”

听出一丝反讽,梁仑是在笑我糊涂,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我还是没有他想得深远,先前能完成那么多计划,也是因为我打了个信息差的关系,可以利用很多。

“重影、宫芊芊等人都回八重宫了?”

“宫芊芊已经归顺灵集阁了,重影单干去了,他看起来早就不满这组织,剩余的杀手也无非是走和留,我还收了十个来我四方楼呢。”

这么一想,我比梁仑又差了一招!我也可以替玄阴教招聘这些杀手再就业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必便宜四方楼。

啧!狐狸就是狐狸,他哪里是想帮忙,就是捞好处。

“你不休息了?”梁仑还当着老好人,询问着。

我:“去看楚应予,过几天乌神医也要过来了。”

“乌大哥虽然潇洒惯了,到底医者仁心。他不把你们给治好,恐怕也不会自在。不过,你师弟还伤着,你却先去看一个杀了妻子的家伙。”

“正房都没发牢骚,用不着少楼主操心。”

这一次我是做好了准备的,拿着枕头去了楚应予的房间,这样我累了能直接枕在他床畔睡。

等了两天,乌云染在教徒的护送下到了八重宫。

他虽然觉得之前的大夫们手法不是顶好,但能保命就不错,不然人都死了,他也无力回天。

看到乌云染说已无大碍,我是真的松了口气,比起这种贯穿伤,更难的是对抗本身已被蛊毒侵蚀的意识。

楚应予可能还要一阵子才能苏醒。

前几日我谨遵医嘱换药喂药,到了夜里,还有教内的护□□流过来给楚应予运功调息,用深厚绵软的内力护住他的脏腑,再以真气护体。

但他始终没有醒来过,眼睫毛都不颤一下。虽然乌云染都说了还要等等,可我依然担忧。

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还显示着他是个活人,我都会觉得我是守着一具尸体了。

如今的现状都反过来,变成了我整日整夜地待在他身旁,给他擦拭,换洗绷带,做着琐碎而单调的事情。

可是我对楚应予是有盼头的,因为我知道他还活着。

而当初杀了我的他,是抱着什么心态与我的尸体一同生活的?那是没有未来的消耗,一种走在黑暗里,寻不到光的寂寞。

五日后,四方楼的人马离去,所有的事情都平定了下来。教内的护法与分舵主们也早已回去各司其职,我们或许也该回去玄阴教本部了。

其实江湖上现在怎么样我都已经不关心了,八重宫的瓦解,玄阴教的振兴,又或者灵集阁与四方楼壮大,我都不在乎。

我的目标始终没变。

坐在床边给楚应予掖好被子,刚换过药,他胸口的贯穿剑伤在逐渐愈合,留疤是不可避免的,只能用药物尽量控制。

我自言自语地给他说一些最近的事情,什么重影单飞啊,宫芊芊当了灵集阁二把手,黎一成了花天酒地的老大,一见我就是唠叨着什么时候把曲夜思抓回来。

玄阴教都派出去百名探子了,还有四方楼的几十人,包括情报遍天下的灵集阁。

都在找曲夜思,除非他穿越了!不然就这个搜查力度,掘地三尺都能把人挖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去找符合血源的人也能守株待兔,没能移魂换身,曲夜思一定还要找血包。

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大堆,忽然,我灵机一动。

现在楚应予应该是处于意识昏迷的状态,先前我这样进过张珊的身体,还用我的魂魄滋养了她,那么现在我也可以这么帮助楚应予吧?

他反正都昏迷着,不能再拒绝我的魂魄侵占,试试。

说干就干,我准备选个好趴一点的位置,结果脚被踏板绊了下,我整个上半身扑过去,差点将身下的伤员给压住。

手肘撑在他身旁,近距离望着这张脸,仔细凝视着,可能最近一直看着他,有些麻木了。

他果然是个睡美人啊,就像当初的邂逅……不对。

眼前楚应予的面色红润了很多,他的身体是在好转的,要不然我再近一点观察……

将头再埋低一些,我看到他的眼皮动了动,内心一惊,我欣喜地小声呼唤着。

“楚应予?”

我就像一个紧张地等待着睡美人苏醒的王子那般,心怀虔诚,无限忐忑,连呼吸都变得轻柔。

“你在干什么!”

萧若隐带着愠怒的声音来得非常及时,我心头猛跳,连忙改变撑在对方身体上的暧昧姿势。

“你敢用张珊的身体亲他?他还昏迷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不怕亲死他?”

骂人从来不留余地的萧若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我慌得直摇头,正想好好解释一下,手腕突然被扣住。

我身体一震,惊愕地回头看向床上的人。

少年迷蒙的眼里透出一丝天真,他只是看着我,下意识地用手勾住了我的手,不准我离开。

“楚应予!你醒了!”

害怕我一激动就扑过去抱人,萧若隐三两步上前来将我给拽到身后,阴阳怪气地笑道:“真是感情深厚,被你的亲吻唤醒了?什么神话故事!”

“我根本没亲!我是不小心绊到脚摔过去,从你这个位置看,好像亲了,但没有!”

一边愤慨地解释着,我一边倒了水殷切地递过去。

萧若隐哼了声,帮我扶起床榻上的少年,慢慢地给他喝水润喉。

我还想让楚应予试试数手指头,来测验一下他清不清醒,是不是还在发蒙,没想到他喝了水,就沙哑而淡定地说。

“没亲。”

我和萧若隐:“……”

一时间不知道这小子是在遗憾还是庆幸,毕竟会让在场的人都绿油油。

现在人醒了,再休息两日,就能安排去玄阴教本部,一路上再让乌云染看一看,到时候再好好将蛊毒研究一番。

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先前灵魂出窍带着心事,都没注意到那道白光还在不在。

“楚应予,跟我们回玄阴教,加入教内好不好?”我像哄小孩一样,软下声调问他。

“好。”

我就知道他不会拒绝的!

萧若隐忍不住腹诽了一句:“你就像个哄骗人的神婆。”

我做了个扬起拳头的姿势:“要不是看你伤着,高低给你一拳。”

“那我就打他。”

“你打他,我就用张珊的身体找小倌。”

“你敢!你个苹果脸!”

“我现在可不是苹果脸!这是你师姐的脸啊!”

望着争执起来的我俩,楚应予默默地躺平了,有一种不理世事的孤寡老人的感觉,周身还散发着一丝委屈。

萧若隐:“他怎么了?”

我:“楚应予,你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

某人甚至还能忍着伤口的疼,翻转身体侧躺着,背对我俩,将被子拉到头顶。

怎么好像有脾气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人醒是醒了, 就是哪里不对,我盯着这隆起的一团被子,小声问道。

“你生气了?”

“……”

“我还是先让乌前辈看看你吧, 乖乖等着。”

我叫来乌云染把脉检查了一番,身体是没什么大碍,年轻人身强体健的,致命伤都恢复得快。

两刻钟的查探后,乌云染调整了药方,送来了几瓶新的, 在外伤药里还增添了能够生肌健骨的膏药。

我听得很仔细, 把这些都记录好后,将乌云染和萧若隐送出门。

刚跨过门槛,萧若隐阴森森地指着:“人在做天在看, 不要越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修罗场呢!

我认命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天打雷劈, 不得好死。”

看到我去而复返, 房内要躺下的少年一个仰卧起坐,扯痛了伤口,竟是有些无措地坐在床上, 躺也不是, 不躺也不是。

“怎么了?”我走到桌前擦干净手, 看着药箱里排列整齐的药, 瞥了他一眼问道。

“我自己上药。”

“大哥, 这可是贯穿伤, 胸口你自己咬咬牙是可以涂, 那后背的呢?”

“……我可以。”

“不, 你不可以, 你在怕什么?”

“我怕伤到你。”

我不禁笑道:“不会的,你已经战胜过一次了,有一就有二。”

“我也杀过你一次,有一就有二。”

“……”可以,又能杠我了是吧。

我生气地垮下脸色,直接说道:“脱衣服,这修复的药今天开始就擦,至少能让你的伤疤不那么恐怖。”

“你还是像小白,被伤害也不怕。”

“脱衣服!”

“……哦。”

还是没能拗过我,楚应予沉默着将自己的衣衫解开,他没有完全脱,而是让衣服堆积在了腰间,方便一会儿双手一拢就穿上。

当我拿着药膏坐在床畔时,他不安地往里侧缩了缩,白皙的面上透出几分红晕。我起先是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用药布沾了粘稠的药膏,在他结痂红肿的伤口处轻轻一贴。

伤口被冰凉的药激了一下,楚应予颤了颤,但没哼出声也没再动了。我顺着这伤口一点点地轻摁,把这药给充分化开在皮肤间。

“我没有生你的气。”

少年说话带动了胸口的轻微震动,手指感触到,我略微停了一下,余光里又看到他喉结上下一滑,仿佛在紧张。

我俩按道理来讲,可是成了亲的,可现在看着就是刚认识,不太熟。

明明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变化太快了。

胸前的伤痕处理了,我就绕到了他背后,这下看不到我的表情,他大概会轻松些。

“你刚醒来,有什么气可生的?不是对我,难不成是对萧若隐?”

“是对我自己。”

光裸的背上有着陈年旧伤,蝴蝶骨中间这一块红肿的疤痕看着就像要撕裂他的身体那样。

瘦是瘦了些,但宽阔的肩膀还是给我一种可以依靠的错觉,还挺让人沦陷的。我当初可是很贪图他的美色啊!

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小心思甩掉,我继续问道:“气自己做什么?”

“我又伤了你。”

“可是这次你改变了,你没有杀我,这就是进步,你要相信自己,我们成功了。”

“……”

“怎么又不说话。”

“可你已经死了,小娥。”

聊天高手楚应予教你如何踩痛点,我故意在他伤口上用力擦药,“谢谢你提醒啊!”

“但是你能用张珊的身体活着。”

“不,我要还给人家……”

“我们的婚事不作数,我会离开,你与萧若隐在一起也行。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下我是真绷不住了,我和萧若隐真的会谢。

“你在乱点什么鸳鸯谱?这是张珊的身体,我要还的,他也只喜欢原本的张珊!”

身前的人忽然很紧张地转过身,盯着我问:“那你会去哪里?轮回?”

“呃,说不定是回自己的身体,我还没试过能不能回本体呢,也许现在可以了。”

“起死回生,真的会发生么。”

“你好像不想我复活?”

“不是!”

“我怎么觉得你醒来以后很拘谨啊,我那从容不迫的第一杀手呢?”

“……”

楚应予感到有些压力,他低着头,不自觉地揪着被子。幸好他不是个锯嘴葫芦,也不是让人猜的性子,这些藏在心底的情绪,他很快对我讲了出来。

“我不奢求得到你原谅,被我杀死的你能够起死回生,那一定是上天恩赐,我何其有幸,还能看到这样的你。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伤害过你,我也不配再厚颜无耻地留在你身边。”

我露出了一种老母亲的欣慰表情,会反省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嘛。

眼下我还要做的事也只有两件了,一件是还张珊的身体,一件是看着楚应予身心都恢复健康,能够再次拿起剑,成功就在不远处。

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涂抹好了药,我将衣服给他拢上,愉快道:“我原谅你了。”

楚应予傻住,他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表情怔然地凝固在脸上,最终嘴角颤抖着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在难过,可我没有体会到他的这一刻的情绪。

“不过你以后要好好生活,学会自己去排解情绪,去交朋友,真心对待一个人,是不会觉得对方是弱点的,你会因为那个人变得更强!就像云无忧,对,他就是你的榜样。不过他没有被下蛊,所以你已经做得很棒啦,阿楚!”

“阿、阿楚?”

“这么叫感觉挺好的,以后就这么叫吧。”

听到我完全不在意的语气,看着我这悠哉放松的模样,他像是难以接受。

“不用怀疑人生,我就是这么大度的人,看到你在杀了我以后那么痛苦过,我也不气了,我相信你真心喜欢过我。”

“那我们……”

“说不定以后你会找到更好的姑娘!”

“……”

一句话把楚应予干沉默了,他干涩的声音吐露不出半个字,露出一种落寞的神色,最终表情恢复到当杀手时的冷淡。

“阿楚,我们三天后就去玄阴教,到时候继任大典与你的加入仪式都一起举办,可以吗。”

“……”

“阿楚?”

“我更喜欢你叫我楚应予。”

“为什么?”

“阿楚听起来,像小孩。”

是,我现在就把你当弟弟看。

“你以前还叫我小白咧,说到小白,不知道来福怎么样了。”

“我们可以去看它。”

“你还敢说,你都把它送给丁大婶了!”

“……”

被我凶了一句,他无措地移开了视线,这是心虚的表现。

对于不当杀手了这件事,楚应予适应良好,他并不是曲夜思说的天生冷血的杀手,相反,他是个体贴的人。

就是那种脑回路奇怪的体贴,我要杀你,但我又不想你死得那么痛苦,所以我身手越练越好,以求做到无痛超度。

这也算是一种杀手的仁慈了。

我有些高兴地看着他,畅想着以后,“将来你就可以做一个锄强扶弱的侠士了,再也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而是一位楚少侠!”

“你果然喜欢大侠,不喜欢杀手。”

“没有啦,都可以的。”

“……”

这种海王发言让他坚定了什么,目光里有了一抹自信,“小娥喜欢又正派又强又好看的。”

“人之常情。”

“江湖中还有很多新秀。”

此时,我根本没有在意他这句话,他也没有再提。

隔天,乌云染又研制了新的药方,说是对抗蛊毒的。说起来要克服九幽蛊,这位神医显得有些兴奋,有种拿楚应予当小白鼠的既视感。

楚白鼠还很配合听话,看得出相当想好好做人,与曾经不闻不问的态度天差地别。

乌云染还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我们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明玉心经》。

萧若隐:“每天读几遍,他就能遁入空门了吧?”

乌云染正儿八经地扯道:“克制内心蠢动的欲望也是压制蛊毒的一环,咱们要面面俱到。不读经书也可以,直接送去少林寺敲木鱼撞钟,做到心如止水。”

“我会念经,早晚一遍,每日自省。”楚应予像是捧着宝贝那样保证着。

乌云染:“这才是第一杀手的觉悟。”

楚应予:“我不是杀手了,我是玄阴教的教徒。”

萧若隐:“你哪里是普通教徒,你是第四护法,要给教众做表率的。”

我:“可是他现在还没恢复以前的武功水平,不要赶鸭子上架。”

萧若隐啧了声:“你就宠他吧!就知道让玄阴教庇护他,好歹给我出点力啊!”

乌云染:“哦,打起来?”

萧若隐:“才不会打啊!我又不是在吃醋!”

瞪了我一眼,萧若隐气呼呼地走了。

虽然不是吃醋,但可能以为自己吃了狗粮,所以生气?我想了想,不如就在回玄阴教之前把身体还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夜里,我把萧若隐叫到了楚应予房间,我开始给两个人交代事情。

“阿楚你要好好养伤,早日回到巅峰状态,萧若隐你回了玄阴教,多帮我照顾一下他,好歹是我弟弟。”

萧若隐嗤之以鼻:“……成亲的姐弟吗?”

我:“根本什么都没发生!那次成亲不算!啊,总之,我和阿楚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他也没有要继续和我在一起了,对吧!”

楚应予没吭声。

萧若隐看了眼对方,“我怎么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好了,总之,我虽然离开了张珊的身体,但我的鬼魂可是盯着你们的,举头三尺有阿飘,阿楚不可以再乱来!”

被我点名提醒的楚应予老实地点头。

往床上一趟,双手合十,摆出一个漂亮的睡姿,我一个漂移就飞出张珊的身体了。这次我特意关注了一下先前忽略的白光,那道光还存在于我的眼前,是我可以触碰到的。

它在闪烁,对我有着某种吸引力。

但我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开了,因为床上的人还没醒来。

过去了一刻钟,无事发生。

萧若隐握着对方的手,隐隐地露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盘腿飘在楚应予的背后,看着依旧没有苏醒迹象的张珊,也觉得不正常。

楚应予安慰人了,说道:“再等等。”

于是,焦躁不安的萧若隐忍耐着又等了半个时辰。

还是没醒。

萧若隐的耐心告罄了,对着虚空说道:“秦小娥,你给我回来说说怎么回事!”

我连忙滚回张珊的身体里,然后看到楚应予将有些激动的萧若隐给拉开,并且火上浇油。

“你师姐可能死了,把身体给了小娥。”

“……”

“其实你该知足,至少你师姐的身体还呜呜——”

“嘘嘘!”

聊天天才快住嘴,没看到对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吗!不光是萧若隐不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我一把捂住他的甜蜜小嘴,这要是再说下去,我怕萧若隐回头拿龙鳞剑又给他一窟窿。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四章

在萧若隐要爆发之前阻止了楚应予的嘴, 我夹在两人中间,顶着莫大的压力,从床的边缘转移到了桌前。

两个男人都看着我, 一个忍而不发,一个看着面无表情实则暗地欣喜。

我当初为什么会觉得楚应予很难懂,现在的我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就差把鸠占鹊巢这个词刻在脸上了。

“阿楚先别说话。”

首先我给他禁言了,楚应予看我一眼,保持了沉默。视线转向急躁到憋不住的萧若隐身上, 我很歉疚地说。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不知道!”

“确实不清楚, 但我猜想过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比如我离开了,她也回不来。”

忽然发觉我的核心观点可能和楚应予差不多,张珊可能真的没了, 而我顺理成章地得到了一具身体。

但这种话对萧若隐来说太残忍了, 而且我也觉得应该是还有希望的。

愤怒满溢出的情绪没有得到爆发, 反倒卸掉了, 萧若隐不再瞪我,更没有说一些尖锐的话,他责怪起了自己。

如果没有执意复仇, 不走上报仇雪恨的道路, 那么他就不会面对可能失去张珊的局面。可是这些事情, 在复仇初期是不会明白的。

但这都是个人的选择, 不真正接触到事件带来的结果时, 人们尚且没有后悔的余地, 就像楚应予杀我一样, 他动手时, 又怎么有余力心神去想后面颠覆的痛苦。

眼下的诱惑, 蒙蔽了选择的人的思考,也就自然看不见今后的代价。

尽管穿越已经是怪力乱神,这个世界也非常玄幻,我还作为一个阿飘在这里窜,可那种神奇的流转时空的力量还是没有的,让事情在覆水难收之前回到原点。

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

会不会我变成阿飘和穿越本身没有关系,而是孤勇者老伯这一身内力凝结造成的,他突破极限,以气驭魂。

那可是他修习的秘传功法,又有他百年功力,怎么看,他这个能移魂,都比幽冥经那邪魔外道要靠谱吧,毕竟我是真的移魂了。

有时候需要转换思路想一想。

我就像那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手,福至心灵的刹那,我一拍桌子,“这么坐着干想也没有用,我们启程回去玄阴教,带上乌前辈,然后派人去找‘不老魔女’和‘苦乐佛’。”

不知道是对我失望,还是沉浸在对自己的悔恨中,没有听清我的话,萧若隐浑浑噩噩的。

暂时不指望他了,让楚应予看着他,我去外面找人安排所有的事情。

坐在了教主这个位置上,忽然发现自己统筹事情的能力变强了,果然人这种东西是会不断进步的啊。

处理了眼下的事情,把状态不好的萧若隐送回房间歇息,我看向跟在我身后的少年,叉着腰打量。

“我们俩有必要好好谈谈。”

“谈什么。”

“什么都谈,去你房间。”

和楚应予一前一后地走回他房间,路上遇到了拎着酒壶处于醉生梦死状态里的黎一,她这是不再压抑,彻底解放天性了。

黎一的脸上浮现着迷人的酡红色,她微眯着眼,笑嘻嘻地看着我俩:“天还没黑,伤还没好就去快活啊,张教主。”

我叹口气,吩咐一旁灵集阁的人看好阁主,现在这里的大小事情几乎都是宫芊芊在管,闹腾活泼的少女都没时间和我们这些外客寒暄,更没机会找楚应予玩,已经是996、白加黑的工作模式了。

社畜不分古代现代。

我和楚应予坐在了房内,关于黎一刚才的状态,我俩也谈了一下,他表明自己不会置身事外。

“我会找到宫主。”

“还宫主呢,你抓曲夜思就像羊入虎口,我们都派人去找了,你就别操心。”

“我要去抓他。”

楚应予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脸皮抽搐,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拿出一把铁剑递到他面前:“你拿剑试试。”

不信邪的楚应予接过了剑,不出三秒,手就开始抖,他根本还没有恢复,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告诉我,为什么拿不稳。”我严肃地问。

“……”

“想!别发呆别逃避!”

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他有些慌地去弯腰捡。如果拿不稳这剑,那任何兵器都是拿不住的,对敌时就是会分神,回不到最初心无杂念的境界,更遑论突破。

从他手中把剑拿过,我重新收剑入鞘放回兵器架,语重心长地教育着。

“我相信你会重新回到巅峰,但可能不是现在,你还需要时间。还有,不要在萧若隐面前轻易地谈及张珊的生死。或许是因为你当过杀手,所以对于生和死的概念比较模糊,没有我们这么介意。”

楚应予对我的话没有反应,我可能要再说的通俗易懂一点。

“你换位思考,我死了对你造成的打击,就像张珊没了对萧若隐的打击,大概这样的。你曾经能够共情,现在为什么感受不到,因为我又借尸还魂了是吧?”

“……”他瞳孔颤动了。

“虽然我死了,却又很诡异地灵魂出窍,还借用了张珊的身体。可她却没有这么幸运,也不是谁死了都会这么好运,死了对人来说就是没有了。要学会体谅别人的心情,阿楚。”

“我错了。”

“意识到就好,这是好的开始。”

确定他是真的听进心里了,我欣慰地点点头,便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找不老魔女与苦乐佛,是因为他们都是仙客还活着的旧友。我穿越过来稀里糊涂接受了这么磅礴的内力,结果什么都不懂,白白浪费了。但我忽然觉得,我可能没有彻底死亡,是因为这份功力的关系,我需要找仙客亲近的朋友做了解。”

仿佛被我的话语唤起了记忆,楚应予的眼里有了一丝光芒,“除夕那天,冷心蕊让你跟她走,应该就是有把握能教导你。”

我不禁苦笑:“说不定是哦,不过我当时选了你。”然后达成了被抹脖子的结局。

“……”

“这些不提了,我邀他们去玄阴教,这次也是以天外仙客的名头,肯定会来的。然后张珊这边,我说不定还能用内力救她,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问就是爱与希望!”

“……”

“其实也是阿楚给了我这种自信,从你宁愿伤害自己,也没有将刀刃再对准我这一刻,我就知道,是有希望的。”

面对我乐呵呵的笑脸,少年动容地望着我,忽然,他将手捂在了胸口处,神色柔和,我却有些担心。

“怎么了,蛊毒又发作了?”

“没那么疼了。”拒绝了我的触碰,楚应予语气酸涩地问:“如果一切如你所想,做完这些,然后呢。”

问到了关键处,也是我最想和他坦诚的地方。

“我有一点没有告诉你,当我是魂魄状态时,我能看到一道闪烁的光。我觉得,那是我可以回家的契机。”

楚应予的眼里流露出惊异之色,“从第一次魂魄离体,就能看见?”

“对,被你杀的当晚,你抱着我尸体发呆时,我看了你好久,当时那道光就有了。”

“……”

有种公开处刑的感觉,楚应予的面色很微妙,但他的问题还没有停,甚至比刚才更急。

“你为什么没走。”

“因为我要给你自由,让你见到光明啊!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切!我想你能正常地去感受这个世界,去喜欢一个人,策马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再拥有一段可贵的感情!”

我觉得这个回答很正义很热血主角,而这,的确是我在这里的心愿。

也是我喜欢过他的证明。

然后我把楚应予弄哭了,我以为会得到他崇拜或者欣慰的真情流露,毕竟我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不是一般江湖混混能诓骗的了。

少年捂着脸,哽咽地哭了出来,是一点都不夸张地哭法,乖小孩那样的哭,压抑且断断续续,带着满满的伤心和惭愧。

我不懂,并且还挺震惊。

“阿楚、这……”

说别哭了觉得不太适合,放任继续哭,我又心疼,就这么静静地陪着,拍拍他的脑袋。

这次的哭泣与第一次的崩溃咆哮,第二次的失魂落魄都不一样,他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感情。

心乱如麻地坐在他身旁,只能重复地做着单调的安抚动作。直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然而我却忘记了接下来还要干嘛,又被他打乱了节奏。

“小娥,我会成为大侠的。”

原本以为他会对我最后离开的选择感到不满,可能也会做出挽留的行为,没想到是这样铿锵有力的回答。

就像是要完成我的心愿。

我还能感受到楚应予对我的情意,只是当我有了能够再次做抉择的时候,这次我是想回家的。

我在这里完成了一次冒险的江湖梦,然后回到最初。

“不过在我走之前,还有事情要完成的,让张珊回来,你重新拿起剑,抓住曲夜思!”

“好,我们一起完成。”

离开八重宫这天,我郑重地对着摆烂的黎一说,一定会把她想要的送回来,虽然可能废掉武功挑断手脚筋什么的。

她兴奋地说,缺胳膊少腿也不怕,留一口气带回来就好,其实黎一大概觉得尸体也没关系,直接和玄阴教要点寒冰玉,不就可以了。

冰恋多么美丽,再也不用担心对方会离开会变成别人。

楚应予说他懂黎一,我当时看着他,无语了很久,选择了和乌云染坐一辆马车去了。

回去玄阴教花了几天的时间,萧若隐大概在张珊回来之前都会一蹶不振,现在和他聊什么,都对我爱答不理。

因为一开始是觉得张珊能够安然无恙,他才撑着与我合作这么久。

希望没了,自然也没动力了。

这是我除却魂魄状态,第二次来玄阴教,那栋被打破的问天塔已经重新修好了。

我不能停摆下来,我还记得回来要举行教主继任大典以及昭告天下,楚应予放弃杀手身份加入玄阴教,成为教内护法。

这消息放出去,也是警示那些想对楚应予出手的江湖人。

兢兢业业地扛起这些责任,我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谈个恋爱罢了!

最近的好消息是派出去的探子找到了不老魔女和苦乐佛,并且得到了大佬们的同意,月中就会赶来这里。

楚应予到了教里老实地念经休养,中途也尝试过拿剑,但依然很难,他会不断地想起用剑划开我脖子的那一幕。

俗称PTSD了。

我还得找个时间开导他,心理阴影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

这天,楚应予提出想去看我的遗体,我忙着处理教中事物以及与乌云染谈事情,便让护法带着他去看。

乌云染诧异问道:“我是听错了什么?他要看你,你不就在这里。”

“一直犹豫着,没和乌前辈说,不过你作为神医见多识广,也能提供新思路。我不是张珊,我是秦小娥,我们的初见是除夕夜在四方楼,你把我的小黑狗捡回来了,还扎了我针。”

耷拉着眼皮的乌云染都听精神了,眼睛睁大。

放下手中毛笔,我揉了揉手腕,哦,我的字可真是一塌糊涂,要是回到现代,还是报个书法班吧。

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通,我还用草稿纸画了我附身的情况,方便理解,听完的乌云染愣了好久。

我自己吐槽着:“是不是觉得像在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你说不定真的还能活,秦小娥。”

“哎?”

“让我去看看你的遗体。”

“好的,那被我占了身体的张珊呢?她的意识还在吗?”

“如果你的魂魄离体与仙客内力有关,恐怕是一种夺取活人身体的上乘武学,你赶紧离开张珊的身体,不要再回来。免得你夺舍成功,她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完了,我成曲夜思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曲夜思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本领, 被我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要是他知道,不得要疯癫。

有些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 却有人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完成,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破防的事情。

让教徒去找来萧若隐,把张珊的身体交给他。此刻的我已经离开了张珊的身体,跟着乌云染来到了停放冰棺的偏殿,怎么也是自己的遗体,我肯定会好好供着的。

呆坐在冰棺旁的少年看到乌云染过来, 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并非出于濒死状态,楚应予已经看不到我了。

轻飘飘地来到自己的上方,冥冥之中, 忽然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吸引力, 魂魄与肉|体有了磁铁相吸的感触。

为了谨慎起见, 我用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 有种沉陷进去的感觉,而不是最初的穿透而过。

一身红嫁衣的身体躺在冰棺里,鲜活如初, 不要脸地赞一句睡美人也没啥问题。事实上, 我身体上唯一显眼的地方是脖子上缝补的针线痕迹。

当初这缝补, 药百草大夫做得很细腻, 可如今看着就有些怪异, 反而不像是缝合伤口, 而是在完好的皮肤上穿针引线留下可怖的疤痕。

“秦小娥你先别回到身体里, 待我查看一番。”

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乌云染便让楚应予将我的身体给抱出来。

楚应予四下看了看, 问道:“你让小娥魂魄离体了?”

乌云染:“是的,我推测她的存在会压迫张珊的魂魄与意识,所以要尽快离开。”

完全没有在意别人的安危,楚应予皱眉道:“小娥现在是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吗。”

“暂时没有回去,你信我就帮我做事。”

“我怕离开寒冰玉,她的身体会腐坏。”

担忧地说出这话,楚应予依然没有动手去抱我的身体。

乌云染看他这关心则乱的样子,笑着拍拍对方,“冷静些,尸体腐败的过程比你想得要早很多,你当初来玄阴教拿寒冰玉,这一来一回就算再快,她的身体也该出现坏的痕迹。但却还和活人一样,是为什么。”

楚应予呆呆地答:“寒冰玉能修复身体。”

“那这寒冰玉就不得了了,它可没有世人传得那么神奇,它确实能够保住尸身不腐,但那是在死亡12个时辰之内放进去,才有的奇效。至于修补尸体,做不到的。”

关于寒冰玉的功效,乌云染比药百草懂得更多,他的这番结论让楚应予先是发蒙,随即脸上有了期待。

“这不是寒冰玉的功效,而是小娥本身自保了?”

“反应还挺快,现在可以把身体抱出来了吧,看你宝贝的。”

被调侃了一句也不在乎,楚应予要对我身体伸手,可在触碰到发丝时,他又缩回了手,像是触电那样。

我和乌云染都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停顿,乌云染以为有什么反弹的护体神功在被动运转,便也伸手去摸。

结果把我的脸摁出一个酒窝。

一针见血的乌云染:“可以碰啊,你不敢?因为克服不了蛊毒而杀了对方,现在回过神了,开始感到难以接受?”

那这后作用也太大了。

楚应予掩下眼中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颤抖,小心翼翼地将我的身体从冰棺里抱出来搂在怀中。

他这样我很操心后期的康复过程啊!

按照乌云染的要求,将我这件红嫁衣剥了下来,就剩贴身的亵衣亵裤。少年有时候把我平放,有时候翻转过来,要与肢体接触的亲密行为都是楚应予进行的,而乌云染只是扒拉眼皮,探脉搏,施针点穴。

乌云染看着手脚没那么利索的人,不由地埋怨了一句:“你俩不是夫妻么,怎么脸红成这样?何况她现在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楚应予:“……不、不是夫妻,我们没有夫妻之实。”

乌云染:“那也成亲了。我是真没想到曾经的第一杀手在男女事情上这么单纯啊。”

不!他才不单纯!他亲起来就像头叼住猎物的老虎,不让你窒息是不松口的,就算害羞也不妨碍他输出啊!

魂魄在一旁呐喊,但这两人根本没注意到。

将我的身体仔细地放平整后,楚应予神色在意地问道。

“小娥能救吗?”

“你小子祖坟冒青烟,秦小娥确实没死,她的身体在濒死的那一刻就激发出了体内的神功,维持在了一个假死的状态。可以说是活死人,类似于龟息大法,这看起来很像死了,但她的身体一直被真气护住。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武学么,没亲眼见过实在难以相信,看来天外仙客名不虚传啊,难怪梁仑那小子心心念念。”

一听到梁仑的名字,楚应予说道,“我不会让梁仑再动她。”

乌云染嗤笑一声:“这不都被你杀了,可怜的秦小姑娘,究竟是落在哪个男人手里更安全呢?”

楚应予被说得哑口无言。

我飘在天上,不禁赞同地点点头,别看乌云染吊儿郎当,真是人间大清醒。

“你看,她脖子上的致命伤在时间的推移下,已经因为内力的运转而完全愈合,所以缝伤口的线才会这么明显特别,不像是为了伤口而作处理,反倒像在皮肤上做装饰,因为伤口根本没有了。”

这样说着的乌云染,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在我身体的喉咙处轻轻一划。

当他做这个动作时,楚应予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一瞬间被扼住喉咙那般动弹不得。

“别逃避,看着秦小娥,这条线我现在就拆掉。”

“我……”

“这点事情都做不到的话,你还怎么拿剑呢,她说你要当大侠,你首先要心境平和,再重拾武功吧。”

乌云染这么说着,没有给楚应予思虑的时间,他的袖子里滑出食指那么大的木柄小刀。轻而薄的医用小刀,如果不是专业的杀手,用这种刀是很难杀死一个人的。

而漂亮的杀人是有讲究的。

对于曾经的顶级杀手来说,楚应予最清楚不过,用这么一把救人的小刀能如何带走一个人的命。

少年浑身都在哆嗦,却不能不去面对我的脖子被刀比划的场面,尽管这会勾起他心底里的恐惧。

乌云染不仅仅是在让他的身体恢复,也在修复他的心病,不被那个血色的夜晚给困住,他才有可能彻底振作。

我身体脖子处的皮肤很光洁,没有颈纹,温润柔软的这一面上镶嵌着互相咬合的线。冷冽的刀锋很稳,在皮肤上一寸寸挑过,交错在肉里的线被挑破,由乌云染的手指抽出,带起一丝猩红的血珠。

“你看,皮肤还是光滑有弹性,那哪里是真正的死人会有的。你误以为这都是寒冰玉的功劳,其实,是秦小姑娘本身的内力在支撑。”

“小伙子,你是幸运的,不是谁都有在后悔时拥有重来的机会。”

“那,她为什么还没醒。”

“需要同样浑厚的内力来打破她的活死人状态,玄阴教目前没有这么厉害的高手。但没关系,不老魔女和苦乐佛快来了。”

楚应予的脸上有着眼巴巴的期望,还夹杂着紧张,至于他眼底的那一抹不自觉流露的暗色,那是转瞬即逝的风景。

可我这次没有错过他的任何神色。

并且看懂了他的情绪,我复活是一件好事,但我会离开他,也是我俩心知肚明的事情。

如果他能理解黎一的情绪,那么将我这样以活死人的形态一直困在身边,应该是最满足的情形。

他一定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他压下去了。

怎么说呢,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好像,更能察觉到几分人心了。如果说以前是含糊混沌的话,现在就是能够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是否真心。

我还是一点都不感谢江湖让我变成这样。

在我彻底离开张珊的身体,并且没有重新附体后,萧若隐天天都守在对方身旁,乌云染有去研究过,但最终,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要张珊好过来,那么首先就要我魂魄归位起死回生,然后再用孤勇者老伯的内力唤回张珊的意识。

兜兜转转,一切回到原点。

这几天又变回孤魂野鬼,我是跟在楚应予身旁的,他也觉得我在,所以想与我交流的时候,他会直接对着空气开口。

他现在一切正常,那是满足的,期待的表情,不再有阴暗的色彩。

这个少年在全心全意地等待我重新活过来。

十月中旬,“不老魔女”冷心蕊与“苦乐佛”仇愁来到了玄阴教做客。

当初可能对这两人的身份还没有多么大的感慨,毕竟我一个菜鸟,哪里知道大佬是多么难得。

而这次,我有了深刻的体会。

玄阴教但凡有点眼力见的,看到这两武林神话过来时,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

与人为善的仇愁像是走舞台那样,挥着手面带微笑,哪里有一个快百岁老人的形象,他甚至特别现代地对着一个崇拜他的护法说。

“要给你签名吗?”

我听到这话,激动地都要以为对方是穿越来的老乡!这一刻,我终于理解到孤勇者老伯当时见到我的兴奋。

然而仇愁和尚并不是穿越者,他只不过是曾经与孤勇者老伯玩得太好,学了他很多现代话而已,甚至还有孤勇者这首歌。

冷心蕊才不搞这些寒暄,她看透凡尘的双眼有着锐利的光,拽起楚应予的领子就问道:“小子,当初把人从我身边要走,现在玩死了,你知道找老前辈帮忙了?还叫老娘老妖婆?”

楚应予:“你确实年纪唔——”

肚子被赏了一拳的少年因为伤势还未彻底康复,疼得弯起腰,看来这一拳很重,没有痛到满地打滚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啧啧,怎么一来就打我的病人,请你们过来是帮忙的!”乌云染连忙上前拦住冷心蕊,他这心疼的表情,就像晒干的草药被狂风吹走时一样。

“少废话,谈情说爱的女人就是没好下场。当初就该把那蠢丫头直接抢过来,然后培养成天下第一!”冷心蕊双眼放光地说着,广袖一挥,霸气道:“带我去看她的身体!”

我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惋惜了,时间流转,退回到除夕夜那晚,我如果能跟着冷心蕊走,那应该也是不一样的风景吧。

哦,走不掉的,当时离楚应予太近了,以那个时候的好感度,看到我朝着冷心蕊走,他会毫不留情地弄死我。

哎,人生还真是难呢。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原来, 孤勇者老伯当初对我说的那门神功的名字叫《灵游仙法》,这么神乎其神|的名字,那自然也是有着非同凡响的作用。

冷心蕊和仇愁看到了我那穿着素衣的身体, 在乌云染的讲解下,二人说出了灵游仙法。

这门神功就连孤勇者老伯自己都没有完全掌握,没想到这玩意儿是需要以死亡来启动的,那这谁敢啊!

说得好听是超级被动,说得不好听,没有死过的人这辈子都不知道灵游仙法的绝妙了。

我这算是因祸得福?还得感谢楚应予吗?

孤勇者老伯唯一惋惜的地方在于, 他是给我传授了所有的功力后圆寂的, 那他是真的死了吗?

往好处想,死了也有可能是看到白光,回到了现代。

我还能活着是因为灵游仙法, 而死了就能看到光芒回到现代, 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还要不要复活?

冷心蕊运功出手, 将真气注入我的额头, 片刻后她撤了功力,直白道:“看来我一个人还救不了,仇愁你也得上。”

“贫僧早就准备好了。”

“呸!死秃驴, 非要我请你动, 你才肯出手?”

“哎, 一把年纪了, 还骂我, 现在又没他来劝架了。”

仇愁苦笑着摸了一把自己的秃瓢脑袋, 可他这句话却是带着一些缅怀与伤感的。

冷心蕊的眸光晃过一丝柔色, 但她很快恢复刀枪不入的样子, 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美丽模样。

孤勇者老伯与他们的感情一定是很深厚的, 这么多年可能也是足够了,有着天下第一的武功,红颜蓝颜,所以最后才想着远离江湖,最后一身无牵挂地离开。

大佬运功,闲杂人等自然是要回避的,乌云染推着不愿动弹的楚应予离开了偏殿。

不管里面有什么动静,都不准进去。

我想了想,还是就待在自己的身体旁边,看着二人为我运功调整气息。

当这两人同时运气之际,整个屋子的气场都改变了,连我的魂魄都受到了震荡。这是何等强劲的内力,就像两条源源不断的大江大河滚滚而来,朝着入海口冲刷。

只有这样的对比,我才切实地了解孤勇者老伯拥有着何等恐怖的实力。

和这些老前辈在一起,我可真是完全不够看,难怪当时孤勇者老伯担心我会被江湖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他完全是一眼看穿我的思维简单与轻信人的毛病。

但他依然将内力给了我,如果不给我,可能更活不下来吧。

发散着思维,越想越多,甚至开始想着外面的楚应予以后当大侠的样子,过了五六年,他找个美娇娘生个可爱小孩再养一条小狗,这不就是幸福美满的后半生了?

我是要回去的人,肯定不能给他这些了。

“醒醒,臭丫头!”

猛地,女人严厉的呵斥像是在我心神中炸开,魂魄震颤着,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根本没有给我思考的余地!

眼睛上好似压着一座大山,很难去睁开,可我还是奋力地想要撑开。随着不安分地挣扎,一线亮光映入眼底,朦胧的视野中逐渐显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而在人影的后面,有着缥缈不定的白光,这光没有魂魄时看到的亮眼了,但还存在着。

“这是几?”

手指的残影在我面前晃着,我晕晕乎乎的,嗓子像被浆糊糊住那般,做了几次吞咽的动作,我才终于找到了发声的能力,“三。”

“不行,脑子还昏着,再等等。”

我听到冷心蕊叹口气,好像恨铁不成钢那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飘乎乎的自己好似落在了地上,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触,皮肤感受到了衣料的摩擦,一呼一吸间能嗅到熏香的味道。

身体里的每一条筋脉,每一根骨头,我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只要我想,我的眼睛能够看到房梁上最细微的纹路,我的耳朵能够听到外面乌云染安慰楚应予的声音,甚至更远一些,天空中鸟雀振翅而过的震颤声。

我的身体从未如此轻松畅快过。

“这是几,还认得我吗?”

冷心蕊看到我的眼珠子在转动,又伸出手询问,而我这次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深呼一口气,平稳说道:“五,你是除夕夜在四方楼见过的不老魔女冷前辈。”

看我这样口齿清晰思维正常,冷心蕊与仇愁先是松口气,然后对着我着急道。

冷心蕊:“吴畏那狗东西人呢?真的死了?”

仇愁:“吴畏有没有给你留什么话呢?”

吴畏一定是孤勇者老伯的名字,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对二位说他是穿越者的事。但我好歹也是他俩激活的,什么都不说,未免太残忍。

想了想,我尽量诚恳地说:“师父已经走了,他走得很安心,是幸福的,他说自己活够了。”

“还真像他那性子。”仇愁哈哈一笑,沧桑的面容上有着对过去的追忆。

冷心蕊的表情就凝重多了,她咬着牙,红唇一张,“狗东西,把朋友当什么了!找了个徒弟,自己就死了,有这么当师父的?”

我不敢吭声,总觉得冷心蕊和孤勇者老伯之间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呢。

“丫头,叫什么?”冷心蕊对准了我。

仇愁:“都说了好几遍名字,你怎么就记不住。”

冷心蕊:“要你管。”

后背一凉,我立即坐直了身体,“晚辈秦小娥!”

“你要不要跟我走,我收你当徒弟,不仅仅是那狗东西的武功我指点你,我自己的反生咒也可以传授于你。现在你有了这么深厚的修为,按理来说,学习任何武功心法都不在话下了。”

冷心蕊再次对我抛出了橄榄枝,但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仿佛不是在看我,而是透过我在看孤勇者老伯,在追忆他们那些逝去的青春年华。

如果我要留下来称霸武林,我就会接受这个提议,但我是要回家的人呀,我还能看到白光,尽管微弱,我连楚应予都可以放下,又怎么会选择武功呢。

我还打算把我的这一身内力还给楚应予呢,这样他就可以当天下第一了。

就算是面对气势很强的冷心蕊,我也还是坚定地摇头了。

“你憨啊!还要选男人?”对于我的拒绝感到一丝气恼,冷心蕊狠狠戳了我脑门一下。

仇愁在一旁好脾气地打圆场,生怕我被生气的冷心蕊又拍死。

冷心蕊又瞪好友一眼,“你拦什么拦,这臭丫头已经今非昔比了!谁能弄死她。”

听到这句话,我眼睛一亮,“我是不是除了二位前辈,没有对手啦?”

仇愁和善地说道:“假以时日,我们也不是你的对手,我这里有一本你师父曾经留下的掌法秘籍,也算物归原主。”

“谢谢前辈!”

我想了想,以江湖规矩,这等救命之恩,他俩又是大老远过来的世外高人,不磕头道谢都过不去。

于是我蹦起来一跪,仇愁都没来得及拦。

“晚辈叩谢二位前辈的救命之恩。”

冷心蕊:“行了吧,就当是给那狗东西烧的纸钱了。”

我:“……”

仇愁乐呵呵地将我扶起来,他指着外面:“是否要将外面的少年叫进来了?我听他步伐,已经在外面兜了几百个圈子了。”

我笑道:“我自己打开门走出去!给他一个惊喜!”

按照我的想法,那好歹也得有一个激动的熊抱吧,可当我打开门蹦跶出去,楚应予和乌云染先是愣住。

当大夫的乌云染眼睛一亮,连忙跨步过来,抓起我的手就把脉:“果然如我所想,仙客的内力究竟是什么?如此厉害?”

我:“是一门叫灵游仙法的神功,我现在已经可以运用这身内力了!”

乌云染感叹着:“竟是因为死亡而因祸得福吗。”

寒暄了两句,我的目光转向楚应予,他还呆着没动,像是被冰冻的雕像。

我小跑几步来到他面前,刚要伸手去与他握握手,少年好似恢复了行动力,掉头就飞快跑走了。

是的,他跑了,甚至把自己那不稳当的轻功也施展了出来,可以说是狼狈逃窜。那身影兔子似的,眨眼就蹿出数百米,翻越跨过栏杆,在走廊尽头消失。

我愣怔了几秒,回头看着几位大佬,“我吓着他了?”

乌云染:“别人是喜极而泣,他是喜极而逃。”

我:“……”

算了,那就先不去刺激他,等他自己冷静一下,毕竟心理阴影还挺重的。

我看到一个教徒从我面前走过,便吩咐道:“来人,准备晚宴……”

“啊啊啊啊!诈尸了!”

话还没讲完,这个教徒就跑路了。

于是我去找护法,走到一半路,我忽然想起,我是自己用自己的身体复活了,不再是张珊的模样。那我自然也就不是教主了,怎么可能还能指挥教内的人。

所以,我找到了萧若隐。

看到我活蹦乱跳的出现,他那游魂的状态恢复了一些,立即走到我面前,“你当真活过来了?”

我笑道:“要不我打你一拳?”

萧若隐:“快!救张珊!”

“这是一定的,但要等我完全掌握功力。你现在是不是要承担起副教主的职责?张珊昏迷,我也才刚恢复,你不能再偷懒下去。”

“只要你救好她!”

萧若隐被我画大饼给送去前线处理教内事物,而我带着冷心蕊与仇愁、乌云染商讨了关于张珊的事情。

灵游仙法没有人能真正掌握,我算是阴差阳错第一人,有前辈指点,我领悟得更快更透彻。

就好像曾经怎么也不懂的高等数学,现在能轻松解开。

复活以后,我潜心修习了一个月,就这么从秋天到了初冬。这期间我刻苦练功,竟是再没有见过楚应予了。

要不是忙着修行,好尽早让张珊醒来,我一定要去管管楚应予的。

某日。

“我觉得没什么能教你的了,狗东西的武功博大精深,由你自己悟去吧。”

冷心蕊拂过自己的发髻,淡淡地对我这样说道,同行的仇愁也是没法再指导我了,不过那本掌法的秘籍口诀我倒是全会了。

这次我就像开挂了那般,死而复生,对于这些武功掌握得飞快,没有一点现代人的卡顿和钻牛角尖。

送二人到玄阴教大门口,我禁不住叫住了冷心蕊。

“冷前辈,你是不是……喜欢过我师父。”

仇愁听到我这话一出来,吓得用了轻功就跑路了,他这反应让我很慌啊!

谁知冷心蕊没有发脾气,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没有。”

好的,我不信,她喜欢的,可能从未表白过。

我本来想着,她要是承认了,说不定我穿越过去再遇到孤勇者老伯……算了,这么一段江湖梦,或许注定不会有结果,又何必说破。

“是晚辈多嘴了,前辈慢走。”

冷心蕊轻哼一声,转身离去,然后走错路,被我小声地指了下,她眼色如刀,刮得我站直不敢说话。

直到她曼妙的背影消失在初冬萧瑟的风中,我才敢喘气。

“咔——”

极清脆极细微的断裂声在耳边放大,我目光精准地看向右后方,只见一道黑影迅疾避开。

我:“……”

不知道是楚应予身手尴尬,还是我现在太强,总之我发现他了,并且是这个月第十三次。

想了想,这次我直接去往了楚应予的房间。

他早已不用敷药吃药,身体好转得很快,但还是不能拿稳剑,这些都是我请教徒观察得来的汇报。

“阿楚,开门。”站在紧闭的门前,我敲了三下。

里面没有声音,但我确定他躲进屋里了。

其实他不开门,我也能一掌打烂木门大摇大摆地进去,只不过我选择了动嘴皮子。

“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想我活过来!你只是想我死!不然,你为什么这一个月来都不肯见我!那我又去死啦!在你门口上吊!”

“哐啷——”

我这一听就很瞎编的话刚说完,门就被大力地打开,楚应予跨步出来,眼睛却还是盯着别处。

我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瞧着他。

“你骗我。”反应过来的楚应予不太高兴地指责。

“对啊,难道我真去拿绳子在你门口上吊打摆子?”

“……不要。”

“我都好端端地活过来了,你一直不敢接近我,还在远处偷窥,十三次了啊。”

“二十一次。”

“你还挺自豪的。”

“……”

“阿楚,别害怕,也别觉得愧疚难受,这不是做梦,我确实活过来了。”

我朝着他走了一步,楚应予状似受惊的兔子,他捂着胸口又后退一步,在我的逼迫下竟是退回了房内。

踉跄一下,他跌坐在椅子上,我来到他身前。

“蛊毒让你身体痛了?”

“没有以前痛,小娥,还是不要离我这么近。”

“可如果你不能克服,以后又如何再找新的姻缘?”

“我此生不会再找了。”

“呃,不至于吧,我回去以后,都说不定还要相亲找对象呢。只是经历一次失败的感情,就畏首畏尾,这不行的。”

楚应予张了张嘴,神色慌乱地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

“嗯?”

“小娥可以找,我不会再找了。”

“为什么?”

“我有过你就够了。”

我有些惊讶,也有一点心疼,质问道:“……难不成,对小白你也是这样?所以再没养狗了?”

难怪他当初对来福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也太死心眼了。

“小娥,我可以帮你重新找青年才俊,武林新秀,当然,你也可以回家去……你不用牵挂我的余生,我会做一个大侠的。”

楚应予的目光并不敢接触我的视线,只是低声这样承诺着,带着紧张的情绪。

我不由地放软了声音,“可是你现在连剑都拿不稳,偷窥也会被我抓着,武功变差了,怎么当大侠?”

“……”

这样被我一句句逼着的楚应予显出几分可怜,因为不能放过自己,他还困在成亲的那一晚。

“要有一颗珍惜和保护的心,不仅仅是对我,我相信你只要做到过一次,就能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大侠。”

“我该怎么做?”

“这很简单,你把要保护的人,当成是曾经的我,一个一直需要你保护的我。”

少年没有回应,我在他的床前慢慢蹲下,双手捧住他的右手。感受到他的挣扎,我用力握住,掰出他的手指,然后将指尖轻轻放在了我的脖颈上。

楚应予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目光终于颤抖着落在我脸上。

“小娥……”

“感受到了吗,那条致命剑伤已经没有了,我的皮肤是暖的光滑的,呼吸是热的轻缓的,我好端端地在你眼前。我真的原谅你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原谅自己?”

楚应予愣怔地望着我,微红着眼角,最终弯腰,用双手将我拥入怀里,轻颤着说道。

“可是我没资格再奢望你了。”

“我会觉得你还是死了的小娥更好,我原来就是这样卑劣。”

“再让我抱一次,最后一次。”

感受着这个珍惜又轻柔的拥抱,我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就像曾经那样亲密。

“阿楚,你做得到的,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张珊终于醒来了, 我兑现了我对萧若隐的承诺,成全了这对拿着男女主剧本的师姐弟。

看到一脸迟钝迷蒙的张珊被激动的萧若隐抱入怀里,我和乌云染都准备识趣地退出房间, 但还有某个人杵在原地发芽。

看着楚应予那眼里的一丝羡慕,我真是哭笑不得,拽了拽他的袖子,“阿楚,阿楚走了,别当电灯泡!”

顺着我拉扯的力道转身, 他跟着我走出门槛, 问道:“电灯泡是什么。”

“和蜡烛差不多,是我那个世界用来照明的工具,但还有一个意思就是相好男女之间的多余者。”

“我明白了, 我是电灯泡, 我不能当。”

他……可爱到有点犯规了。

我好想把他摁在哪个角落里狂亲一通, 虽然很大可能是反过来的, 我会被他弄得下不来台。所以最好不要开启这个头。

我之前其实想过要不要发生点什么,我也好没有遗憾地回到现代,最后还是觉得, 别了吧。

免得以后更是念念不忘。

“小娥, 你又做完了一件事, 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有些懊恼地说着, 他的脚步站定不动了, 我一下没拽动, 便回头看着他。此时乌云染也不当我俩的电灯泡了, 笑着说要去山上看看风景。

思绪停转, 我看着他说。

“现在你只要找到曲夜思, 等我拿起剑,就心无牵挂了。”

“你说的我好像要去死一样。”

“你还能看见那道奇怪的白光吗。”

“可以,但是没有魂魄时看到的明显,说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消失。”

“那我要赶快一点恢复了。”说完,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在这样放松的情况下,他的手臂仍然有些轻颤。

楚应予这个问题是心理阴影造成的,他的情绪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发挥。

我想了想,说道:“我陪你一起练。”

“不要。”

“为什么!”

“很丢脸,我不想你看到我这一面。”

“……”

我还挺想看的,我是什么魔鬼么。

软下了语调,我诚恳地问道:“真的不能么?我都要离开了,你不想多看看我?”

“……小娥好狡猾。”

“那就这么定了,走,现在就去你的院子。”

搬来桌椅,摆上瓜果点心,我笑眯眯地看着仿佛来面试的少年,他手里拿着最简单的长剑,好像浑身都不自在。

“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我的剑术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耍招式。”

“今后能杀人,也能救人。”

我朝着半空抛了一根香蕉,领会我意思的楚应予抬手出招,剑光晃眼,看着像是只出了一招,实际上他挥了五次。

香蕉被工整平均地切好落在了盘中,我愉快地吃着,还给他抛了一块。

虽然半推半就,还是张嘴接了,楚应予像是在玩切水果游戏。我给他不断地抛去这些瓜果,然后在剑影中,我足尖一点,轻掠上前。

看到我靠近,楚应予吓得手一松,哐的一声,剑掉在了地上,他的右手开始发颤。

他果然是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了。

看来他只是恢复了不在我附近舞剑的技能,说不定我离开,他反而更能施展。

用盘子将半空中坠落切好的瓜果接住,我将果盘推送到他怀里,“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小娥,我克服不了,你就永远不走吗。”

“你要用这种方式留我?”

“不会的,我不想让你失望了。”

嘴巴上这么讲,心里肯定动过这个念头。

拾起地上的剑,他两只手握着,将注意力集中,不再频繁地留意我的动静。

陪着楚应予在院子里练了一个时辰,我翘着二郎腿晒着冬日的太阳,恍惚间,我好似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仿佛我与楚应予回到了海岛上的生活,那时也只有我俩。可当时的自己只觉得小命不保,并没有好好地享受过与他的相处时间。

现在觉得,当时就是海岛度假,说是蜜月也没问题?

今天陪着楚应予练完以后,我又约了他后面的练习时间。夜里吃过晚饭,把体内的真气又运转一周,我打算早些歇息,门外有教徒过来,说是请我去议事厅。

灯火辉煌的厅内坐着张珊,萧若隐甚至楚应予。

乌云染不在,可以判定不是为了看大家的身体或者病情,兴许是教务上的事情。

有点搞笑的是,我们这一屋子,当初可都是病患。

张珊一看到我,她就眼睛一亮,过来牵着我的手,连珠炮般地说道:“我今天听师弟说了你用我身体的事情,你也太厉害了吧,结交四方楼、镇压玄阴教、瓦解八重宫,你还是当初那个被我威胁的傻姑娘吗?”

实锤了,你当初也觉得我好骗好欺负!

“不过这些也多亏大家,不然我走不到这一步的。”虽然很骄傲,但我还是选择了谦虚一点。

张珊:“你如今还有天外仙客的内力,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我:“呃,别激动,你身体还好吗?”

“好极了!我不用再吃药了,而且又能动用真气,这一切都多亏了你!”

“没有没有,你也帮了我很多,没有你的话,我哪里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哎呀!还是你帮我更多!”

“不,没有你,我也不行的!”

我和张珊就这样真情实感地互相致谢,看的一旁的家属不知道要不要上来拉开。

“其实,小娥,你把玄阴教治理得这么好……”

听出了张珊的画外音,我连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能当教主,你找别人继位吧!”

张珊:“我还没说。”

我:“我已经看出来了。”

张珊直白地叹息一声:“看来是真的不好忽悠了。”

“你醒醒!教内四个护法,六个分舵主,总有人才培养。再说你和师弟就算成亲生小孩,也不耽误工作啊。家庭和事业是要两手抓的,做一个叱咤风云的魔教教主,多威风啊!而且这又是你爹生前本该继承的位置,你这是名正言顺!”

反过来被我画大饼的张珊还真的犹豫了,萧若隐终于看不下去,将张珊从我旁边拉走。

“你别听她瞎扯。”

张珊:“但我觉得小娥说的有道理。其实小娥和楚应予重新成亲,一起帮扶我玄阴教,两家人一块,这不是更好吗?”

我和一直当背景板的楚应予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摇头。

“不了不了。”我摆手。

张珊:“你俩明明还互相喜欢吧?怎么不在一起。”

楚应予:“我不配。”

张珊露出一种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的表情。

想要甩锅的行为被我用太极大法打回去了,张珊只能遗憾放我回去休息,她说只要玄阴教有她一日,就永远为我敞开大门。

回屋之前,我又问了一下找曲夜思的事情,目前是说得到消息,有人在南疆看到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联络了分舵去查。

隔天早上,我本想去找楚应予,结果一个教徒过来,他说自己是来给楚护法传话的,让我务必醒来就知道。

我看着对方,狐疑道:“他人呢?”

“楚护法有事出远门了。”

“什么事?”

“教内的事务,说五天就能回来,会给秦姑娘带喜欢吃的糕点。”

“这样啊,谢谢,我知道了。”

任务?虽说不在我面前,他尚且有能力一战,可也没恢复到最佳水平啊。

张珊怎么会派他做任务?不过一想到萧若隐吐槽我太宠对方了,我也觉得男人不能太宠了,是该要好好干活。

一个人在教内也无事,我寻思着去找张珊,我大大咧咧地推门进去,提声喊着:“珊珊!我们去天居山的天池附近走走吧!”

“唔——”

只听到一声急促而心虚的呻|吟,跨进房内的我,看到屏风后面分开的两个人影。

我内心震撼,嘴角抽搐,怎么进来的,我又怎么倒车回去,只说道:“啊哈哈,不好意思啊,打扰了,一大早就早安吻啊。”

一分钟后,被亲的脸上有唇印的萧若隐从门口走出来,对着我指指点点,我跑得飞快,再不跑,我怕他用鞋底子抽我。

转来转去,我溜到了客房乌云染那边,他在自己和自己下棋,我是不懂这棋局的,只是在旁边呆坐着。

“无聊了?”乌云染斜睨我一眼。

我抠着自己的指甲,“阿楚一走,就无所事事了。”

“我可真好奇啊,你俩还是两情相悦的吧,已经排除万难了,为什么又要分开。你都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也为你去牵线搭桥,怪事!”

起初我没留意,过了会儿,追问道:“牵线搭桥?什么意思?”

“楚应予那小子领了任务去请武林盟主江行月,张教主主张友好往来,不过楚应予想的不是这些,他说你喜欢脸好看、又厉害的男人,所以要给你搭线。”

听完乌云染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有毒啊那个家伙!

五天后,楚应予当真带着武林盟主江行月过来了,随行的还有四位掌门一位庄主,分别是华山、唐门、苍山、铁砂、凤岭山庄。

这些人虽然不像不老魔女、苦乐佛那般成为江湖神话,但也是如今的风云人物,跺跺脚,武林也得震三震。

张珊做教主还是比我霸气多了,她处事干脆利落,决策很有远见,而我就是做事细腻周全了些,风格不同。

我第一次见到江行月,就有些愣住了。

他真的是满足了我对武侠小说男主的想象,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好似会发光,逢人眼带三分笑,真是一个丰神俊朗,风光霁月的青年才俊。

他真的很好看,我不禁怀疑,是靠脸当上盟主的吗?

捕捉到了我的视线,江行月走过我身旁时,居然对我眨了眨眼。

似乎还不是老古板的性格,带着一丝调皮。

我靠!心动一秒不犯法吧!

然后我的目光对上了后面的楚应予,冷冰冰的少年还是穿着黑色劲装,只是视线与我对上时,他复杂的目光软化一瞬,随后转开。

你敢躲我的眼神是吧,虽说给我拉了一个风华绝代的货,但我还是很生气!

我一看到楚应予,我就想揍他。

他们在议事厅讨论,我没有去,我以后是要走的,混什么江湖,才不听这些消息。

然后我气呼呼地在亭子里吹冷风,等他们散会了,我就要去找楚应予麻烦!

这么想着,我又等了一个时辰,结果楚应予没等来,倒是看到了朝我过来的盟主。

“见过江盟主,我是秦小娥。”礼数上还是要周到的,我起身打了招呼。

“我知道,楚应予说了你。”

我:“……”暗自咬牙。

“秦姑娘这么有雅兴,不去议事厅,反倒来这吹冷风?”

“我又不想混江湖。这也不是吹冷风,其实我在钓鱼,但那条鱼没来。”

“换我这条愿者上钩的小金鱼可以吗?”

“……”

这个盟主,似乎有点操作,我居然不讨厌!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眼前能当白月光一样的武林盟主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如果最初穿越过来,遇上的是他,不夸张地讲, 我也是会春心萌动的,毕竟我像小白一样好色。

能感觉到江行月对我挺有兴趣,但这可能也是多重因素导致的,不知道楚应予是如何与他说的,我决定直白一点。而现在的我,是足够有实力与别人讲实话的。

“特意来与我闲聊, 是因为阿楚给你介绍我吗?”

江行月笑而不语, 等待着我继续发牢骚。

“我们就直接点,江盟主屈尊降贵无非是因为我有独霸武林的内力,是天外仙客唯一的徒弟。我不掺和这些江湖事, 这一身本领我也会给出去的, 所以不用委屈自己, 和我交好。”

“秦姑娘说完了?”

“是啊。”

“但你算错了一点。”

“什么。”

“我也很想看看, 能够让闻风丧胆的杀手这么在乎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

“我欣赏楚应予的性子,他这个人很真,想要给你找一个好相公的心思非常直白。不过, 我应该不是他要找的那种男人。”

江行月不禁笑了笑, 倒也没有嘲弄的意思, 反倒有几分自我感慨。

我说道:“阿楚找你, 就说明你足够优秀, 他其实很傲。”

“哈哈, 承蒙看得起, 我能否问一问, 你这一身功力打算给谁。”

“江盟主想要吗?”

“当然想, 但要不要得下是另一回事。最好拥有这份功力的人是位仁厚正直的侠义之士,如若不然,像你这般淡泊名利也是好的。”

在江行月说这番话时,我听到了细微的衣料带起的风声,提升了五感的感知力,我往后瞥了一眼,看到一抹暗影藏得极为巧妙。

江行月都没有发现楚应予在盯梢。

万万没想到楚应予最先恢复的是隐藏气息的能力,但却不是用来猎杀对手,而是偷听无关紧要的屁话。

心思一动,我对着江行月眨眨眼,敏锐的盟主大人眼珠一动,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从椅子上起身,我一个旋转扑到他身后,双手揽住他的脖颈,贴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话,“我确实很喜欢江盟主这一款,年少有为又英俊。”

笑而不语的江行月顺势抬手搭在我的手背上,配合着我做出很亲昵的样子。

过得几秒,我感觉不到楚应予的气息了。

然后我收敛了开心的笑意坐回椅子上,江行月看着我变戏法那般,只说:“干嘛欺负他呢,明知道他那样在意你。”

“傻瓜。”我愤愤地念叨了一句。

“我来玄阴教,主要是应邀张教主的邀请来谈维持武林大局的事情,正邪相斗那么多年,歇一歇也是应该的。”

“另一件事便是真心想过能不能捡个大便宜,我才二十七,还未娶亲。如果能够与拥有仙客内力的秦姑娘结合,这是再好不过的。”

这也牺牲太大了,用自己的婚姻来博取利益,苦笑着,我还思考着如何打消楚应予拉皮条的想法,这不仅虐他,也消耗我。

我望向江行月,“江盟主已经是正道武林魁首,年轻有为,英俊多金,我真的很喜欢。”

“但那只是一种欣赏,就像你觉得月亮很远,花儿很香那般,没什么不同。”

“秦姑娘,既然我们无缘,我希望你听我一句劝。你这般内力,要么找一个拿得起的人继承,要么你就带着它到死。”

“为什么?”

“为了整个江湖的平衡。”

如果不是我当过短暂时间的教主,我可能不能理解江行月的话,可细细一想,倒也明白了。

这样的能力落在哪一方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不管是孤勇者老伯还是我,一个退隐了几十年,一个只想回家,没有那种搅起腥风血雨的念头,所以现在武林很平和。

“放心吧,我会慎重的。”

友好地交谈完毕,我微微欠身,从亭子离开。我没有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绕到了楚应予的门前,屋内是黑的,不知道是他睡下了,还是没有点灯。

我觉得这个家伙正用被子蒙着脑袋暗自伤心,并没有睡。

走到门前,我清了清嗓子。

“你没睡,我猜你是在难受。我看到你偷偷摸摸地观察了,故意和江盟主亲近一下,你就连看也看不下去,就那么逃了。”

“又不是受伤跑回洞内舔伤口的动物,摆出这样别扭的姿态。”

“我不用你介绍这些男人,再好都不要。”

“阿楚,我是要回家的人,你给我神仙我都不会要的,何况我在这里已经有你了。如果留下来,我也只会选择你。”

我听到了房内的脚步声,听声辨位对我来讲不再困难,楚应予应该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与我面面相对。

将手放在门框上,我又说道:“阿楚,你不想我给你找更适合的姑娘,那同样的,你也别给我找了。”

“我很喜欢你,只是我更想回家。”

“也许这个月,也许下个月。我们别找别人了,好好相处怎么样。我现在只想着,能在我走之前把曲夜思给抓住,让你能够振作起来,其余的都不重要。”

“总之,这些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睡个好觉吧。”

原本是想过来揍他的,结果来到门前,连踹他的门都舍不得,只是说了这些柔软的话就转身走了。

回到自己屋子,我看到桌上摆着我喜欢吃的糕点。火气一下又被点燃,那个家伙居然偷偷进来过,我恨不得把这点心当做他的脸狠狠捏扁。

这晚,我倒是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影子发出了孤勇者老伯的声音,他说在白光消失前做决定,否则就回不去了。

醒来后,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重新确定了眼前的光芒,确实黯淡了很多,也不知道还能耽误多久。

可我又实在放不下这边的事情,总觉得就这样回去,余生都要牵挂这边。

心思重重地走出门,迎面看到楚应予,真是久违的被他吓着的感觉。

我惊愣看着他,“大清早的,你站了多久?”

“整夜。”

门神是吧!我居然没有感知到,看来睡得太沉了。

“……你剑伤才好多久,不要让我担心啊。”

“小娥,你回家吧。”

“哎?这么快,现在?你催我?”

简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语无伦次地一阵,但他这么主动开口,确实让我的忧虑减轻了几分。

“我是很想走,但你……”

“不用担心,我会成为大侠,也会抓住宫主。”

“可是我……”

“做了决定就不要犹豫,小娥。”

“哎?不是……”

“走吧,不用担心我。”

哪里不对!楚应予这种积极赶我走的架势,像极了清理赖在客栈里不走的乞丐!

我确实是要走,但看到他这个样子,心底里滋生出一种微妙的不爽感。

“慢着!我自己会走!喂!”

“不要再留恋,走得越快越好。”

楚应予之前还尽量避免碰着我,现在竟然都能拉着我的手将我往外面拖,如果他能看见那道白光,我毫不怀疑他会抱起我丢过去!

“别推了!我还想看看来福啊!”

“……”

“就算不管你,也不去处理曲夜思了,我好歹还能看看我唯一的小狗吧!”

“好,我带你去。”

仿佛被火烧了屁股,楚应予就去打报告说要带我跑一趟桃花村,他还是那么雷厉风行。先前在我面前的犹豫不决,痛苦压抑都消失了。

我虽然是挺高兴他又恢复杀伐果断的性子,至少不会再想着给我介绍对象,可现在他热衷于赶我回老家。

我知道我不该再扯更多的理由,我既然要回去,又何必一拖再拖。

看完来福,我就没有任何借口了。

就在我看着楚应予做着出远门的安排时,玄阴教外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我赶紧把帮我收拾包袱的楚应予给拉起,强行推着他去往会客厅,本来是不太爽的,直到他看清对方的模样。

楚应予上前几步挑起对方满是血迹的脸,与男人四目相对。

“咳咳……”

一蓬血随着唾沫咳了出来,男人缓过痛劲儿,一把抓住楚应予的手腕,声嘶力竭地恳求道:“求你,救救我妻子!”

云无忧低声下气地哀求让我心头一沉,他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出了事。

楚应予这次没有乱说话,他只是镇定地看着云无忧,冷静道:“好。”

忽然就给人一种安心感。

云无忧拖着重伤的身体,直到楚应予答应,他才力竭地昏厥过去。

乌云染赶来给破破烂烂的云无忧诊治,甚至来不及抬去客房,就在这榻上止血祛毒。

张珊脸色阴沉,她说云无忧求到这里来,也是因为知道楚应予归顺了这边,所以才抱着一丝希望过来求人的。

他没有选择灵集阁,而是玄阴教,大概是觉得楚应予会懂得他的痛苦吧。

叶子被曲夜思抓住,可能凶多吉少了,因为她是被选中的第三个人。

移魂换身的事情,曲夜思果然没有放弃。我只以为他会去找血包,却没想到这么狗运好,居然找到了容纳他魂魄的新容器。

萧若隐说道:“已经有探子回报确定,曲夜思将那些保护自己跑走的杀手一个个杀掉,并且吸食他们的血液,披着他们的皮逃窜,所以一直没能找到他。”

“这次为了换身,他抓了云夫人,躲在了阳城梦溪村。”张珊接着说完后半句话。

我一听,“这地方有点耳熟。”

楚应予:“我带着你打妖道的村子。”

我:“难怪熟悉,为什么会躲去那里?”

楚应予:“妖道挖了很多尸体,利用九幽蛊都能控制,那是很好的沃土,死了的僵尸也比活着的人好掌控,更不会背叛他。”

我点点头,决定道:“我现在就去打趴曲夜思,把叶子带回来!血祭的条件比较苛刻,还有时间!”

“我也去,你没杀过人。”

“我、我没杀过,我可以打断骨头啊!你还是别去了吧。”我怀疑地看着冷面少年。

楚应予说什么都不让我独自去,其实我自己也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还没一个人闯荡过江湖。

但把他带过去,又怕被曲夜思蛊惑了。

“你不相信我么,小娥。”少年突然看向我,声音平淡地问。

他好像完全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可其实,已经改变很多了。会询问我,而不是自作主张,更不会霸道地做决定。

可是,虽然不会一意孤行,但是他会以退为进啊!他还是强势的!

“我已经想好了,救出云无忧的妻子,抓住宫主,带你去看来福,我就能够让你走了。”

“……”

你的重点果然还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

结局在即!

第四十九章

萧若隐把龙鳞剑借给楚应予了。我觉得经历过差点失去张珊的事情后, 他应该对祖传宝剑也没什么兴趣了,而是知道真正该守护的是什么。

楚应予对龙鳞剑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就像拿普通剑那般。

我莫名有一种宝剑配美人的念头闪过, 连忙收敛了心思。

玄阴教由楚应予率领精锐教徒五十人,与我一起出发去阳城梦溪村捉拿曲夜思,要赶在月圆之夜前到达,这样才能救下叶子。

我们出发时,云无忧都没有醒过来,没醒更好, 免得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跟着来。

“阿楚, 你真的没事了?”骑在马上,我狐疑地瞧着身旁策马的少年,总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见过他心态不稳拿不好剑的样子的, 也见过他发疯哭泣, 各种施展不好武功的时候。

在这么大起大落后, 他迎来了一种诡异的平和, 可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我看不透的话,就有些不安。

觉得他是在逞强, 又或者, 预谋别的。

“我说过, 不用猜我。”

“可是我觉得你现在有点奇怪, 你愿意说一说你怎么克服的么?”

“就是想着要保护你, 这样下去太没用, 就好了。”

“真这么简单?”

“嗯。”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 为什么忽然赶我走吗!”

“不愿意。”

“……”

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都没想到碰钉子了, 而我又格外在意。可恶,好想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能够走出阴影,原谅自己,小娥就放心了。”

“……”

“你不高兴吗?”

“没有啊!”

有种拿他没办法的感觉,楚应予是习惯了单干的杀手,但他指挥能力也很出色。因为过去梦溪村,他对那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比我这个路痴靠谱多了。

事实上,我还有的学,我的江湖经验尚欠,纵使有了无敌的武功,也不能掉以轻心。

日落时分,我们装作路过的商队进入了梦溪村,这穷乡僻壤里有商队路过也是很神奇的,但总比我们这么明晃晃地过来抓人要稳妥些。

去年借住过房子的老爷子和老奶奶都还身体健硕,甚至把屋子给翻修了一遍,院子也扩充了。

楚应予根本没有给大家更多的修整时间,定于夜里亥时出动。

我和他负责解救叶子抓住曲夜思,五十名教徒,二十名留守村庄守卫,三十名去往山里的坟场阻止僵尸作乱。

当然,最好是我和楚应予的动作更快一些,擒贼先擒王,就是这个道理。

楚应予贴心地问道:“怕吗?”

我:“比起怕,应该是紧张更多吧。”

平定了一下心绪,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就不会害怕了!

夜黑风高,冬天的晚上格外冷冽,就好像回到了去年的样子,也是这个时节。但这次楚应予行动会带上我了,看起来好像没变,其实很多地方都改变了。

夜深以后——

这不是月圆之夜,一轮弯月惨淡地悬在天边,万籁俱寂的山林,像是随时会有什么东西扑出来。

火把在黑暗中移动,楚应予带着我去往了妖道当初的藏身之所,那是一处修建的地宫,完全地隐藏在地下,入口是坟场里的一座孤坟。

楚应予打头阵,我始终静悄悄地落后他半步,他看上去神色还挺欣慰,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哭哭啼啼。

地宫里所有的机关都在去年被他拆除了,而这么短的时间里,曲夜思是来不及做精细的布置的。

就如楚应予所想的那样,在我们必经之路站着阴惨惨的数十具僵尸。

这些死后都不得安宁的尸体又被挖出来,歪歪扭扭地挤在各个路口,身体溃烂的尸身被操纵着向我们压过来。

幽暗的密道中,龙鳞剑出鞘的刹那,便是剑光一片,我刚抡起手掌要动手,楚应予干脆利落地放倒了这堵在前面的十多人。

喉咙里掉落出来的肉虫也裂成了两半,我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身手不行。

确实是克服心理障碍了。

“宫主一定知道我们来了。”挥掉剑伤的黏液,楚应予看向不断从各个岔口扑来的僵尸。

我转着脑子,接话道:“所以现在他是在拖延时间,想用人海战术困住我们,然后带着叶子跑。”

“对。”

“我要怎么做?”

“我先对付僵尸,给你开路,你能不能抓住宫主。”

“我可是天下第一哦!小看谁呢!”

“对,小娥很厉害。”

“……”

忽然被他揉了揉脑袋,这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亲密抚摸,我心口一动,楚应予已经冷下了眉眼,转身冲向了僵尸群。

他没有破坏任何一具尸体,只是精准地刺破喉咙斩杀黑虫,一路上说不上是尸山血海,毕竟这些僵尸哪里还有那么丰富的内部组织,但整个场面也很扭曲压抑了。

如果只有我自己过来,确实要承担过重的心理压力。

潮水一样的僵尸在我身后远去了,站在岔路口的中央,我凝神静气,摒弃一切干扰,去搜寻地宫中的细微动静。

耳中的声音扩大,迟缓,琐碎,在涌灌进来的各种声音里,我辨别出了略显沉重的疾步声,声音朝着另一条小道远去,轻功不够好,背负了一个人的重量后,就是会有这种踩实了的声响。

换做楚应予的话,我可能在这个距离和嘈杂的环境下很难探听到。

闻声而动的我向着相反的通道飞掠而去,想要过来阻拦的僵尸全被楚应予挡下。错身的瞬间,我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知道,他解决了这边会追过来的。

提气狂追,足尖掠过地面,我在四通八达的地道里不断地根据声音来调整位置。

很快,我的视野里出现那抹仓皇逃窜的背影,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具软绵绵的身体。

我一眼认出那是叶子。

当下内力运转而出,对准那道背影扣指急弹,当初孤勇者老伯对我用出来的招式,如今我也能够运用自如了。

心下感慨,我又是几缕强劲的指风夹杂着真气并行,在窄小通道里的曲夜思避无可避,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无抗衡之力。

“别再过来!否则——”

被逼到死路的曲夜思惊惧地大喊着,他正想摔下肩头上的叶子,忽的,他肩膀一空。

形似鬼魅的楚应予已经追了上来,并绕后将他手中的叶子给掠走。

少年抱稳了怀里昏睡的女子,就像呵护着娇柔的花朵那般。太好了,能好好地救下除我之外的人,他能做个好大侠的。

唯一的筹码也被拿走,曲夜思瞪着通红的眼睛,他再次指着楚应予大喊大叫,看起来精神状态堪忧。

在被玄阴教、四方楼,甚至武林盟追捕的这些天,他一直东躲西藏,从权利顶端掉落下来,难免接受不了。

“小楚!我可是对你不薄!我抚养你长大!教你武功!我把你当亲生儿子!”

楚应予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暂时没有动手。

“我有什么错!你们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啊!我没有错!是该死的诅咒,这些都是族人的错,为什么要贪婪地杀掉血麒麟!我不该死的,我不该死!”

对于活下来有着偏执的在乎,曲夜思被我的指风贯穿手脚,跪倒在地,他在地上扭曲着爬了几步,愤恨地望着楚应予。

这个男人完全忽略了我,他将所有情绪倾注在了少年的身上。

“阿楚照看好叶子,我过去。”

“好。”

缓慢走到崩溃边缘的曲夜思面前,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年过半百还不认命的脆弱身影,在名为命运的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这样的自己就像拿了一个反派剧本的坏家伙,但没关系,我不会心软,毕竟我确实死过一次了。

在曲夜思面前蹲下,他猛地暴起,劈掌砍向我的面门。电光火石间,龙鳞剑从我身后迅疾而来,扎穿男人的手臂将他狠狠给钉在了墙壁上。

我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眼楚应予,虽然拜托他照顾好叶子,显然他放不下我这边。

“曲夜思,你想要得到一具没有被诅咒的身体,其实没有这么麻烦。”

我在他面前和善地说着,曲夜思听到我的话,怨毒地凝视着我。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座说话!”

“哦,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阿楚,你没让你的宫主看过我的画像么?毕竟当初差点见家长了。”

楚应予淡淡解释:“可能画得不太像吧。”

被我俩的对话给搞糊涂了,曲夜思如惊弓之鸟那般挣扎,他注视着我,怨毒的神色逐渐有了一丝惊恐。

“你、你是……秦小娥?”

并不被这种阴冷的眼神吓着,我勾起唇角,“其实你曾经差一点可以得到这种功力,如果你好好做一个长辈,好好对待阿楚的话,这一切都不会是这样子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起先并不在意的天外仙客的内力,他其实有一门叫做灵游仙法的神功,继承了以后,可以达到移魂换身的地步。只要你找一具快要不行的身体,就能移魂,这比幽冥经这么苛刻的条件简单多了。”

“……”

当然是骗他的,完全激发灵游仙法还需要自己去死一死,条件也是非常苛刻的,而他又是这么怕死的类型。

但不这么说,他又怎么会受到刺激。

“你以为我会信吗!”

“那你说,站在你面前的秦小娥又是怎么回事?当初在八重宫抓住你的张珊,就是被我的魂魄附体着,我带着玄阴教和四方楼,策反了灵集阁,这些全部都是我做的。一个你想也想不到的小棋子,打翻了你整个棋盘。”

“你——”

“对,就是我,你觉得勾引了阿楚,耽误了他的秦小娥,本该躺在棺材里的秦小娥。”

“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不会是秦小娥!你已经被小楚杀掉了!”

“我又从地府爬回来找你索命了,阎王爷说你活太久了,赶紧下去陪族人吧。”

“这不可能!只有我的幽冥经才能移魂!不可能!”

看着在眼前瞳孔剧烈颤动,不断地否认着我起死回生的曲夜思,我将手掌贴在了他的胸前,振臂一发,浑厚的掌力震碎他的胸腔。

喷出一口脓血,曲夜思被我废掉了一身内力,在惊厥中昏死了过去。

从地宫里出来,教徒们进去将僵尸都清理好,重新埋入坟地,虽然谁是谁都分不清了,但好歹给个安身之地。

我背着叶子,楚应予扛着曲夜思,有一种满载而归的既视感。

“我怎么觉得叶子变沉了不少。”掂量着背上的重量,我这么嘀咕一声。

楚应予平静道:“她有身孕了。”

我愣了几秒,然后惊讶:“你不早说!我还在那里装逼逗曲夜思,早知道就马上带叶子出来了啊!”

“别担心,脉象平稳。宫主需要她的身体,所以不会乱来,应该还想着让她诞下这个孩子,说不定能当做储备的容器。”

听着楚应予这么分析,我一时说不出话。

难怪叶子除了面色惨白了点,确实没有什么外伤,而她就算被喂了九幽蛊,时效不长,回去找乌云染也就解决了。

我抬头看着夜空里雾蒙蒙的残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阿楚,我们又做完了一件事。”

“嗯。”

“我还没有看来福。”

“我让人护送她回教内,我们明天去桃花村。”

我的目光从月亮上转到少年干净的脸上,又问了出来,“为什么赶我走。”

这一次他没有说不想说,而是坦诚地回望了我。

“小娥,不早点走,我又会伤害你。你喜欢我,却不能为我留下来,我不能接受。为了让你走不了,我会发自内心地折断你的腿,锁住你的手。我也想保护你,但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温柔,不求回报。”

“你!”

“没有蛊毒,出自私欲。”

“你打得过我吗!你还想锁我!关我小黑屋!”

“被你杀掉也不错,你回去了,也会记着我。”

“……”

作者有话说:

我肯定是来不及和他们去玄阴教本部举行什么继任大典的,而是要养精蓄锐去八重宫抢人了,当然在此之前,还要得到黎一的帮助,再来一个里应外合。

招式不用多有新意,从内部瓦解,配合外部猛攻,永远有效。

“你就说, 密室幽会, 中蛊换身,同床异梦。”

虽然觉得我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凤尾完全不问,她唤来两名属下作为我的贴身侍卫,便立即动身。

第四十一章

距离中秋还有十天的时间,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或许是我前期太过倒霉,终于时来运转,如今策划的每一件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中进行着。

不出三日,我收到飞鸽传书,萧若隐说他与梁仑已经平定教内叛乱,四分五裂的局面得到控制。他会带着教内三名归顺的护法与六位分舵主一同来找我,拥护我为新任教主,大约是两天后到达宅邸。

凤尾:“他们去了玄阴教,你倒睡得踏实。”

我并不介意这冷淡的反讽,点头道:“说明我信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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