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前段时间因为“非典”的事，人心惶惶的，再加上对于吴浩的转校之事，陈浩楠心里有些矛盾和内疚——他好一阵子没来语文办公室“报到”了。这会儿小聂老师突然又发下命令来“诏”，陈浩楠有点奇怪了，但是他也不敢耽搁——他怕老师真的有什么急事，所以刚一下了晚自习，他就往教师办公楼跑来了。

小聂老师已经在等陈浩楠，一见他进了办公室，她就笑着说：“浩楠呀，你可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我这了哟……”

漫步在绿町附近的田埂、河堤和小山头，陈浩楠总是会不经意间想到父亲，想到过去那些美好的童年时光——可是，时光不再啊！

返校的前一天下午，陈浩楠又漫步到了父亲的坟头，才半年多的光景，已是杂草遍布了。也许人死真的为“泥”，只能与野草为伴了。可是，虽霜冻草枯，但春风吹来草又生呀！然而，人却不能。

在家里休整了几天，跟其他人一样，陈浩楠心里也舒坦多了。但是，在家里待的时间长了，又妹妹陈嘉怡也没回家，他感到有些沉闷，心中有着种种说不出的感觉……

自从那次与小聂老师深谈过后，在许多方面，陈浩楠真的按照她说的做了。渐渐地，他跟小聂老师的关系就好了起来。在讨论学习问题的同时，陈浩楠跟小聂老师还常常谈及许多人生哲理方面的东西，特别是在心里的话无从诉说的时候，他就会不由地想到小聂老师。所以，他便成了语文组办公室的常客了。

从食堂出来，陈浩楠便直接回了教室。呵！教室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不过他倒也乐得自在，独个儿就干起正事来了：先是做了一会数学试题，接着又记起了英语单词……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天就黑了。因为刚刚放了长假，返校的同学个个都很兴奋，在他们一阵唧唧咕咕之后，晚自习也就开始了。

“嘻嘻……对不起了，老师，最近有些忙……”陈浩楠用手抓搔着后脑勺，不由地就傻笑了起来。

喂，陈浩楠呀！你和小聂老师的关系还挺不错哩哟！哈哈，对不起，我说笑了啊，小聂老师找你有事呢，她叫你下自习后去办公室一趟。伊儿！

“伊儿？——伊儿是谁呀？”陈浩楠忍不住犯奇了。但是，细细一看字迹，他又觉得似曾相识……“难道是她？”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个人，想着想着他忙侧着头就把视线转向了欧阳伊雯。然而，令他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那小妮子竟然也看着这边，正一个劲地笑着呢……

“没事的，干吗说‘对不起’呢！……最近发生的事情挺多的，特别是‘非典’，搞得人都烦死了……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感觉怎么样了？”小聂老师一边说着话，一边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

“还好吧，”陈浩楠实话实说道，“刚开始的那两天感觉还是很好的——毕竟在学校里关了这么久，一回到家里浑身都舒服极了。不过，多呆了两天，感觉就不对劲了，我想了很多事情，想起了我爸爸，想起了童年的伙伴，还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你不要想那么多，那样对你没好处的！”小聂老师用深情的眼神看着陈浩楠说道，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关爱。一会儿过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稿纸，把陈浩楠叫到身边忙又说道：“来、来、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静静地，两节晚自习就悄悄地过去了——眼看着第三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马上就要响起，同学们都**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张小纸条突然飘了过来，陈浩楠赶紧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沙扬娜拉’是日本语，也就是‘再见’的意思。”小聂老师又接过稿纸，仔细地解析了起来，“《沙扬娜拉》本来是组合诗，总共有十八首，但是徐志摩自己却独爱这一首——他用短短的五行字，把一个日本女孩送别友人之时，瞬间里表现出来的娇羞和含情脉脉的样子勾勒得淋漓尽致，一直以来都让人佩服不已啊……”

“小聂老师，你懂得真多！”陈浩楠笑着赞道。

“你就别瞎贫嘴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啊，这些都是专家们鉴赏出来的结果……”小聂老师说着又把诗稿递给了陈浩楠说，“时间不早了，你得回寝室去了——记得没事的时候也写写诗，上次我就给你已经打招呼了，怎么也不见你给我送一两首来呀？”

“我知道了，我保证写！不过，我以前也试着写过，但是感觉都很遭——见不得人呀……”陈浩楠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只要写就好——自己的感觉不好，说不定给人的感觉会好哩……下回过来，要记得把你写的诗带过来，让我也看看呀！”

“是！”陈浩楠搞笑似地敬了一个军礼！

“那你去吧，别让宿管把你关在外面了……”

“嗯，那我去了！”

“路上小心点啊！”看到陈浩楠蹦着跑出了好几步，小聂老师忙又大声地吩咐道……

回到宿舍，灯很快就熄灭了。摸着黑到水房里擦了一把脸，陈浩楠便钻进了被窝。刚一躺下，他就迫不及待地打着手电筒欣赏起了“老徐”的诗来。他首先看的是《再别康桥》：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地在水里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影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而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诗美，小聂老师的字也美。慢慢地、细声地把诗念完，陈浩楠就被两种“美”陶醉了，他的心里面似乎又勾画出了那康河在夕阳下的美景。仿佛那云彩、那金柳、那青荇，甚至那泛着的康河柔波就在眼前——轻轻地，一波一波地荡漾着……

可惜的是，康河毕竟很远、很远……陈浩楠很快就愣过神来了，打着小电筒，他又轻吟起下一首诗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沙扬娜拉！

奇怪！轻轻地吟读着这一首诗，陈浩楠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把诗稿折叠起来藏好了，陈浩楠不由地又轻声地吟诵了起来。反复地、来来回回地把《沙扬娜拉》轻声吟诵了几遍，他的脑海中仿佛影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一头漂亮的长发，白皙清秀的面容，微微上翘的小嘴，那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美丽的眼睛透着逼人的灵气！

“怎么好像——好像是欧阳伊雯呢？”陈浩楠冷不防来了一哆嗦。可是，等他慢慢地静下心来，再想仔细看清楚之时，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女孩的影子了。

一阵慌乱过后，陈浩楠又忍不住笑了笑。随即，他就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睡梦里，他隐隐约约地又看见了那个女孩，长发飘逸，眼睛深处还透着一股逼人的灵气……

小聂老师看了看陈浩楠所指的地方，说：“哦，《沙扬娜拉》之《致日本女郎》，这也是徐志摩的名篇……”

“那这‘沙扬娜拉’是什么意思呀？”陈浩楠递着稿纸又问。

“什么呀？”陈浩楠好奇地走上前来。

“你猜猜看！”这时，小聂老师故意卖起了关子，把稿纸迅速地藏到了背后。

第七十八章 请珍惜男人的眼泪（01）

“我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呀？”陈浩楠笑了笑。

“算啦！不难为你了——上回你不是说喜欢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嘛，我帮你找了一下，顺便就把他的全诗给你抄了下来……”说着话，小聂老师就把稿子递给了陈浩楠。

陈浩楠高兴地接过稿纸翻看了起来，忽又发现除了《再别康桥》之外还附带着一首小诗，他就忙问道：“咦——，小聂老师，这是什么呀？”

回到学校的时间善早，陈浩楠就把寝室收拾了一下。收拾完毕，他想起好久没去李东林家了，然而正要起身他却又犹豫了——他想到了李佳，想起了那次的一时冲动、吻了她的情景——他觉得很对不起她，更对不起李叔和乔姨。

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事情，陈浩楠心中好不怨恨自己……渐渐地，渐渐地他就昏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他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便立马起了身，径直跑到二食堂胡乱吃了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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