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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 作者:红河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4 21:03:19
  • 字数:8044字

看看皇甫令雪,他已经不打招呼就坐下去,那我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定下来后,我开始不露痕迹地打量桌对面的男人。

结果那四个人真的就不给面子了,一个都没有去。

现在想来,皇甫令雪没有接受朝廷封赏,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对于执着追到江上来的宁昭云,皇甫令雪自个儿是没法再避了,而他给四长老的说法是,愿意去就去,反之也无所谓,不必给谁留什么面子。

领我们进来的人随后就离开了,什么安排都不做,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坐该站。

我为什么这么积极?

原因有两个。

我不擅长形容相貌,只能说,这个人的和皇甫令雪有些神似但形不似。他的五官轮廓显得更深刻,棱角分明,有一种大风大浪磨砺出来的沧桑,但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苍老,反而十分锐利,肉眼难以察别的暗刃般的锐利。

第二,皇甫令雪说了,他不想与宁昭云单独相处,拉上我,就当是个垫背的。并且必要时候,我还可以帮他讲讲话,虽然我也不确信我能怎么帮他。

先前传话的那个人领着我们俩进了船舱,舱里有一张长桌,桌上摆着几盘糕点几壶酒,桌边只坐着一个人。

他比皇甫令雪约莫年长了四五岁的样子,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觉得在他看皇甫令雪的眼神里,隐隐含着那种对于弟弟辈的期许与包容,尽管表情那么威严。

「为何走得这么急?也不来向朕当面道别。」宁昭云说得轻描淡写,暂时听不出怪罪的意思。

皇甫令雪平静地应道:「我已托人向你告辞,莫非他没有将我的话传达给你?」

第一,我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皇帝到底长什么模样。

只是,倘是你不介意,可否只以『皇甫令雪』这个身份随朕走?对此朕有千万罪责千万句抱歉,但朕相信倘若王叔还在世,或尚有何遗愿,便是希望你回去为朝廷出一份力。」

他的目光忽然迫切起来,字字沉重有力,「你知道,朕需要你,琰然。」

琰然?我怔了怔。

喔,就是古代人的字吧。姓某名某,字某某,古人的名字不是一般罗唆。

「需要和想要,并不是相同的概念,请你不要混淆了。」

皇甫令雪简直就像吃了铁心丸,说着冷淡的话,连眼睫都没有颤一下。

「此外,若要说父王有何心愿,我想就是希望我不被束缚,不受到我不喜欢的事物所牵绊,以我自认为好的方式活下去。他会尊重我的选择,我的自由。」

「琰然!你——」

宁昭云终于愠了,脸上流露出不容违抗的王者之威,眼光凌厉地瞪射出来。

我不禁暗捏一把冷汗。

我倒是不怕动手,但我不希望看到这两人闹起来。

对皇甫令雪,宁昭云心里有愧;而对宁昭云,皇甫令雪却并不是真的怪罪。

我能理解,皇甫令雪同样了解,作为一国之君,有着太多太多无奈和无能为力。

其实客观上来讲,宁昭云身上背负的,这么多年他所经受的,或许才是最艰难最辛苦。

这两个人中间有一道看不见也消不去的隔阂,但是多年来的感情还在。走到这一步,我想他们彼此心里都不会好受。

好在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到底是身经百战,习惯于掩藏情绪了吧,宁昭云很快就拂去了愠怒的神色,缓缓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似地说:「琰然,还记得璧行么?那个总是跟在我俩身后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自从你不在后,她时常向朕问起你,说你以前的事,朕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才好。

琰然,你不想回去看看她么?你俩的感情一直很好。朕想着,若是将璧行许配给你,朕便能了却一桩夙愿,她也从此无须再对你牵肠挂肚,开开心心地与你相伴偕老吧。」

嘭!

一句话,犹如狠狠一榔头敲下来,使得我对宁昭云原本不错的印象完全烟消雾散。

我握紧双拳,愤然地咬着牙。

你爷爷的,居然敢把我家小雪雪和别人送作堆?不想活了你?!我%¥※◎#~~~

身边的皇甫令雪轻咳了声,郑重其事地说:「承蒙皇上操心,只不过,我已经有了意中人,无法接受你的美意了。」

「你有了意中人?」

宁昭云讶然地眉尖一挑,随即现出颇感兴趣的表情,「谁家的姑娘?是个怎样的人?比起璧行还要好么?」

这下皇甫令雪语塞了,半晌接不上话,居然转脸朝我看过来。

暴!这种时候看我干什么?还怕皇帝不晓得我俩关系好吗?

虽说自古就有皇帝喜好男色的例子,譬如魏王龙阳,分桃断袖,勉勉强强算是美谈,但那只是极少数而已。

反之那些不好此道的皇帝,通常都对这种事轻鄙反感之极。假如宁昭云不幸就是其中之一,那可就不妙了。

我赶紧收回目光正视前方,决计不跟皇甫令雪眉目传情,免得惹火烧身。

再声明一次,我是不怕宁昭云动武或者怎样啦,但是在能够避免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让事态发展得更糟比较好,不是吗?

宁昭云的视线跟着皇甫令雪的视线走,自然就落在了我脸上,不过他似乎并没觉察到什么异样,只是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沈吟问道:「这位是……扈唯?」

咦?我的名声几时变得这么大了,连皇帝都知道。

看我茫然的脸色,宁昭云莞尔一笑:「朕听说,你在初段比试中表现出色,却在中段第一场比武之后无故退出,委实令人惋惜。朕还听说,你的言谈举止以及形象都相当……呃,有特色。」

「哈哈……」我只能回以干笑。

言谈举止就不提了,至于形象,我想指的是发型吧。

我既不像皇甫令雪那样长发飘飘,或者用发簪在后脑勺挽一团小髻;也不像多数人那样扎着高马尾。

我只有一根长度勉强过肩的小辫子,绑得又低,看起来多少有些标新立异。

虽然笑的起因不尽相同,不过我俩还是蛮有默契地对笑了几声,宁昭云突然斜瞥皇甫令雪一眼,又看回了我,和善有加地问:「扈唯,你年少有为,难道甘心作池中物,从不曾想过为国出力,为自个儿争得荣誉,光耀门楣么?」

「咳哼……」皇甫令雪蓦地咳嗽两下。

这不是在暗示我什么,我知道,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笑而已。

对于我的底细,他算是比较清楚。

我哪儿有什么门楣可光耀的?就算我有,那也不是在这里。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在这里得到的荣耀,同样不属于我。

可是,宁昭云问得那么诚恳,我总不能这样如实回答他,否则他很难听信,倒像是我在唬弄人了。

我绞尽脑汁思忖了半晌,最终只想出了不能更多的四个字:「人各有志。」

宁昭云神情一滞,眼睫缓缓垂低下去,脸色深凝地缄默着。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求助地看向皇甫令雪。他只是摇了摇头,不接腔,也不要我再说什么。

当宁昭云再次看回我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

他轻抿着唇角,在微笑,却显得有些莫名的萧瑟,自言自语般地碎碎念着:「人各有志,说得不错,只缘这个志……」

他注视着皇甫令雪,目光异常地执着起来,「你我曾立志治国,并足天下,还记得么?琰然,是不是你已经变了?」

皇甫令雪陷入了沉默。

这种无言以对的默认,我读得懂,宁昭云无疑也读得懂。

他紧紧闭上眼睛,像是在竭力忍耐般地良久不言语,气氛一瞬间变得极僵。

突然,他拎起酒壶倒满了三杯酒,自己举起一杯,朗声说:「来,喝下这杯酒,今日再不谈此事。」

我和皇甫令雪对望一眼,顺意地端起酒杯,可肚子里仍旧满腹狐疑。

宁昭云果然不简单,酒喝下去之后,他低笑起来,看着皇甫令雪,眼神不驯,带着几丝傲狂。

「志向既然可以改变,将来也未必不会再变。朕是不可能放弃你的,终有一日说服你。」视线滑到我脸上,口气笃定,「还有你。」

我不由得愕然怔住,估计皇甫令雪也是这种反应。

作为从小一道成长的儿时伙伴,这世上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得到宁昭云如是的重视、执着,以及容让。

至于我嘛,只能算是沾了一点小光而已。

不管怎么样,宁昭云已经把话讲到这个份上,皇甫令雪自然无法再推阻什么了。无论愿或不愿,暂时都只得任由他去。

「对了,琰然。」

宁昭云到底是经过千锤百炼,韧性超强,这么快就不计前嫌地谈笑风生起来。

「听说封天教的总舵,幻水山庄后面有座山。山不高不险,但风景上乘。尤其每到深冬来临时,便有梅花盛开,漫山遍野,美不胜收,是不是?」

哗——!想我来到这里好几个月,只踏出过山庄大门一次,还从来不知道原来山庄后面,居然有那么棒的景致。

我雀跃地等着皇甫令雪的答复,他颔首:「的确如此。」

狂喜!

宁昭云欣然笑笑,「那好,待到梅花开放时,朕便微服上门拜访。除了赏梅,更要好好瞧一瞧你的意中人。琰然也已不是少年郎了,若她与你确实般配,够得上成为朕的弟媳,朕便当场许了这门亲……不,索性就将你们的婚事办了吧。」

…………

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皇甫令雪一句话截下来,同样的轻描淡写,听不出情绪。

宁昭云重新抬眼看向皇甫令雪,眼神复杂,像是经过了审慎的斟酌,才隐晦地说:「对于王叔,朕已不是一声『对不起』或是『多谢』便能说得清,朕也不想再说于事无补的言语。

「那样便算道别么?」

宁昭云啧一声,深邃地笑笑,「再者,你不当面与朕谈,便是令朕没有挽留的机会。朕又如何能亲口告诉你,朕要你跟朕去京城,听候封赏。」

第十九章

好家伙,单刀直入了。我暗暗咋舌。

我以为皇甫令雪会不假思索地矢口拒绝,然而他却沈思了片刻,才幽幽地说:「以父王的叛国之名,你要我如何跟你回去朝廷?给逆臣的后人封领地赐军队,又怎能令朝中其它人心悦诚服?」

闻言,宁昭云放低了视线,眉头轻蹙起来:「朕知道,你对王叔的事始终不能释怀,这件事朕也……」

要是进了朝廷,四长老的上司就不止有教主一人了。可是放眼朝廷,谁能使唤得动这群大爷啊?就连对堂堂九五之尊,他们照样鸟都不鸟,好大的架子。

倒是我,这个没有被邀请到的人,屁颠屁颠地跟在皇甫令雪后边上了那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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