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道：“对对对，对对对。”

朱朝吾又说：“还有，你的思考也没触及到一个根本问题，一个强大的国家，当然有资格只让军人出面，但如果国家弱小，军队实力悬殊，在遭遇野蛮侵略时，没办法形成有效的对抗，这时，要吗就得全民皆兵，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成为战斗人员，一起保卫自己的国家，要吗就直接推盘认输，那就不是死多少儿童的问题，面临的可能就是亡国灭种。”

校长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说道：“张老师，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你这是要抹杀那些小英雄们的功绩吗？你想想，没有他们这些小英雄的付出，我们能有今天吗？”

张强不顾一切，大声说：“我没有说要抹杀他们的功迹，但就是不应该鼓励儿童成为战斗人员，儿童的责任就是生存，尽量远离鲜血，远离战争，在指责某些国家把儿童当成杀人机器时，我们也不要鼓励自己的孩子加入战争……”

张强继续道：“她说的难道不对吗，一个正常的国家，难道应该让最弱小的儿童主动介入战争成为战斗人员吗？”

朱朝吾道：“是的，邱素萍，我举个简单例子，正常的成年人一顿饭能吃半斤白米饭。可是你要是拿这半斤白米饭去塞给一个三岁幼儿，那是要出大事的，因为他们的身体还没办法接受这么多。你的这个思考不是没有道理，但它是一块高强度的压缩饼干，会把四年级的小学生撑坏的。”

眼看两人火药味越来越浓，实习生们有些傻了眼，邱素萍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脸上挪开，咬着嘴唇，也显得有点急，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朝吾终于开了金口：“好了，张老师，别冲动，你不要因为维护自己的实习老师，忘了你的责任。校长，你先不要着急，这件事让我来处理。”

大家纷纷点头。

朱朝吾看看邱素萍，严肃地说：“邱素萍同学，我听你爸爸说你收拾了一整天的资料，说明你是非常重视这次上课的，但也因为太过重视，收拾的资料超过了必要的量，一时没来得及消化，上课超了纲，我知道你的本意不是要抹杀小英雄的功迹，是引导学生进入更深层次的思考，本意是没有错的，但是你没有考虑到小学生的接受能力问题，你的看法适合让成年人思考，却会让小学生的思维陷入混乱……校长，是不是？”

校长道：“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是说不应该引导学生思考，是不能让他们的思想复杂化……”

“所以，要想只依靠军人赢得战争，得有个先决条件，国防力量必须足够强大，这也是我们国家目前正在做的事情。我想，现在我们国家的军人，已经具备足够的能力，不让平民，特别是不让妇女儿童卷入战争了。”

校长赞叹道：“朱老师真不愧是本市名笔，这话说得太对了，要是当时邱老师能把思考引到这一层，那不就没有这个事情了吗？”

大家也是佩服地看着朱朝吾，都觉得他的话直击要害。

两人都住了口。

实习老师们疑惑地看向张强。

张强说：“你们知道学生们当时是为什么要換老师吗，因为这个老师的课就是听着好听，可是听完了还是发现里面的很多作业都还不会做。通俗地说，就是教学目的没有达到，为什么，因为教学目标不够明确。”

校长道：“连教学目标都没有完成，你是怎么认为这个老师是好老师的？”

“很简单，因为这个女老师的课让人对语文着迷，学生学会的是品读文字美妙，学会自由组织文字，摆脱目标的束缚，去享受文字，是品味文字背后，蕴藏着的神奇力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阅读和写作能力会越来越高。”

张强苦笑一声，说道：“回头我再说说邱……邱老师的这个课，她让学生保持了阅读兴趣，甚至把这个兴趣保留到了课后，甚至可能让学生终生难忘，因为学生的思维受到了刺激，从此之后，他们一定不会再老老实实地学完一篇课文了事，而会以此为参照，学会思考。所以，我个人非常欣赏邱老师后面的表现。”

校长不得不厉声道：“张老师，你这是纯粹在抬杠了，邱老师都承认错误了，你呢，你这什么态度，我要你给他们指导，你却在误导，你是指导老师，出了事你是要负责任的，你要为他们的成长负责任的。”

张强说：“负责？负责把他们带成教条主义，那很容易啊，只要一出来工作，有几个不变成教条主义的？”

邱素萍说：“好了，校长，我说了，就是我没有备好课，把课给上砸了，我接受大家的批评，下次我一定改，坚决不再添乱子了。”

校长说：“对对，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大家为邱老师勇于自我批评的态度鼓掌。”

他带头鼓起掌来。

众人跟着一起鼓掌。

张强尴尬不已，他本来还有一大段的话没说出来，也想要一古脑儿的说出来，却不得不全部按下，跟着鼓掌。

校长说：“我说了，世上没有人不会犯错，年轻人尤其是这样，我相信邱老师一定会紧记今天的教训，将来也一定能成为非常优秀的教师，马上又到上课时间了，今天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朱老师，你还有没有要说的吗？”

朱朝吾说：“校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邱素萍也认错了，我好象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吧。”

校长看看四个实习老师说：“那好，散会。”看也没看张强一眼，转身走开。

两个男实习老师见两个女实习老师脸上都带着泪痕，知趣地先走开。

朱朝吾风轻云淡的转身也走开了。

校长道：“张老师，张老师……”

张强不顾一切，根本没有刹车的意思：“有一个女教师，是一位我认为非常棒的语文老师，甚至可以说，我有生之年，没见过比她更好的语文老师，多年以后，还不断有学生写信给她，感激她让他们的文字能力如此出色，你们可能会觉得，这么深受好评的女老师，一定是一位高级优秀教师，可是很遗憾，她从教三十年，却从来没有得过优秀教师的头衔，不但如此，还饱受非议和指责。她所任教的班级中，甚至有一些学生直接写信给学校领导，要求换别的老师任教。”

邱素萍咬咬嘴唇：“好了，我明白了，是我考虑得不够深入。”

校长说：“这不是思考深入不深入的问题，对于小学生来说，没必要思考得太深入，按照教学要求，不超纲就行了，超纲了，思维可能就失控了，象脱缰的野马一样，管不住了，有可能会朝危险的方向走。”

这番话他始料未及，因为张强进这所学校以来，一直对他保持尊重，还从没有跟他顶撞过，没想到会当着实习生们的话跟他抬杠。

邱素萍说：“我懂了，我以后不再超纲了。”

校长开心地说：“对对对，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年轻人，犯错谁不犯，我刚刚出来工作的时候，也出过类似的教学事故，正常的，不要往心里去，但是一定得改。”

张强固执的道：“可是，就算邱老师的思考不够全面，也不能说就是超纲，我认为，同样的内容引导学生进行差异化思考，怎么都不能算是超纲，给思想设定范围就是在画地为牢，这是当前语文教学的一个毛病，我不喜欢。”

校长气急败坏，气得用手指着张强：“这能一样吗？你这……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张强说：“这怎么就不一样了，都是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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