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答应过尘儿的，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我们自然是去见爹爹。”秋水低下头，对着他温柔一笑，说不尽的宠溺，“见了爹爹啊，让他带着尘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玩。”

尘儿尽量仰着小脸，活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偏着头淘气地问：“姑姑也一起去吗？”

“秋水知道皇上对云家有怨有恨，情知两相冲突在所难免——皇上不用解释，皇上想怎么对付云家，秋水不会有半分阻拦——皇上不需要用那样怪异的眼神看我，荣华富贵，转眼烟云，云相做过什么，天道有常，自然报应——秋水只求放我哥哥远去，上一辈人与你的恩怨，和我们武官——秋水替他答应，今生今世，永不涉庙堂之高，永不与皇上为敌。”

“云儿你——”景御怔了怔，仿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震惊之下，一他竟不知如何开口说话，“你一开始……”

“哦？云儿有求尽管说，朕无不应允。”景御顿时来了精神，挑了挑浓密的眉，刹那间豪气万千。

“姑姑，你真的带尘儿去见爹爹吗？”尘儿抬头望了望远方的路，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仰着脸奶声奶气地问话。

“好。”秋水仿佛早有所料，声音没有起伏地应了声，目光迷离地落在湖面上，再也挪不动半分。

景御顺着她的目光瞟过去，只见为数不多的月光空空旷旷地射下来，一望无际的湖水里泛起阵阵粼粼的光，微风轻轻地掠过，那一片光随波荡漾开来，竟似灼人地剔透。

“小大人。”秋水蹲下身子，伸手轻轻点了点尘儿细巧的鼻子，强笑道，“姑姑也想去啊，可惜姑姑身不由己。这样好了，尘儿就做姑姑的眼睛、嘴巴。遇到好看的、好玩的记在脑子里告诉姑姑，看到好吃的就替姑姑多吃些，这样就等于姑姑还陪伴在尘儿身边，好不好？”

弯弯曲曲的一径小路，落叶都已扫去，青石板地砖干干净净，不染纤尘。负责花圃园艺的太监们早在两侧更换了耐寒的紫叶小檗，间或点缀在岩石间、小池畔，此时修剪得整整齐齐，零星缀了沉甸甸的红果，远远望去一片氤氲的紫，反有了曲径通幽的雅韵。

路的一头，秋水拉着尘儿的小小的手，领着数十名太监宫娥逶迤前行。

“恩！”尘儿依旧仰着精致的小脸，使劲地点了点头，面上笑靥如花开。

初冬的脚步仄仄而临，草木摇落露为霜，天气一日冷似一日。这一日竟是难得的好天气。桐荫疏落小庭闲，暖日微云，连空气里流动的风仿佛也是温的。

犬吠花阴，月移角楼，眨眼天已暗去。秋水默默抬头，只见细长的月牙一轮，一颠一颠地扶上九霄。远处，朦朦胧胧的影子花团锦簇，那样缥缈地不真实。风浅浅，月剪剪，她笑笑，淡淡道：“皇上宠谁，爱谁，是皇上的自由。秋水在此有个不情之情，万望皇上答应。”

“是。皇权旁落，权臣掌朝，哪怕是天家父子，亲兄热弟，权利的颠峰，向来一山终难容二虎。锦绣王朝最尊贵的两个男人的战争不过是等着哪天一触即发。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兜兜转转，却依然逃不出这个牢笼。不过我相信皇上终是明君，哥哥和我早已有约，绝不与家父为虎作伥，只希望他日老臣落败，皇上关也好，罚也罢，看在你我也算相交一场，留他一条性命勾延残喘，秋水感激不尽。”秋水望着一面肃色的皇帝，一扫装了几日的天真妩媚，脸上难得地容色端正，一字一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句句都敲打在对方的心田。

“好，你的两个要求朕答应你。不过——”景御的眼睛里透着难以言说的幽暗，沉默了半日，好似下了狠心似的，决绝地吐出一行字来，“朕也有个条件——我要你不管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生生世世，永远陪伴在朕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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