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花出现了，先生，我把它的一个形象留在下一页。”

我放下信纸，掏出火柴。在我划亮的那一瞬间，一阵风吹进来翻开了信纸的最后一页，同时电灯灭了。窗台、信纸、眼前，三个地方刹那间散发出同样的光芒使我的脑海里出现一片燎原的景象。

转眼春天夏天都晃过去了，秋意一天比一天深。那个黄昏，我站在窗前为我的植物浇水，突然听到下面有人粗重地喊我的名字。我推开窗，一封信盘旋着掉了进来。邮递员的自行车在楼下弯弯曲曲扭向远处，我目送它出了小区才拆开信，那有点陌生的字体让我马上记起二零零四年一月十九日上午那个奇妙的地下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先生，展信好。半年多已经过去了，相信您还记得这个叫寒三的人和他那粒暗花的种子。请原谅我一直的杳无音信。

像情节应该发展的那样，不久之后的某天里我又理所当然地遇见了另一个相框里的苍老女人，夕阳把所有沐浴者都抹上一层懒洋洋的色彩的时候，她坐在小板凳上，背靠着街角的墙壁打毛衣。每一个行人从她前面经过她都会抬头看一眼，然后又匆匆低下头去。就在这些短短的瞬间，希望与失望被那两根木针交织在一起，紧紧地包围着我，使我无数次欲言又止。

“我的血不见外溢，我感到左手心微弱已久的跳动突然变得无比猛烈——是盒子在吸吮！这是个奇迹应当出现的时刻，太阳光线划破层层迷雾到达。有暗红色的光从我的指缝里裂出，它冷静地燃烧着自己，慢慢达到一种成熟的火焰红……

“果然，当推开余某的房门的时候，我发现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满屋子的止痛药味道在我闪身而入时冲出门外，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流淌，这足以让人们的眉头皱上三天作为一种哀悼——余某已经进入了永远的睡眠。我在那个还微微发热的身体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那以后我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我开始每天到小酒馆里喝闷酒，只是短短几夜，我的气息就已经从风尘仆仆变成萎靡慵散。没有哪一个夜晚的我是清醒的，总是黄昏时候步入酒馆，午夜烂醉，吐到清晨，再扶着墙根回到旅店蒙头大睡，醒来又是黄昏。我从不与他人结识，只是一个人混混沌沌地喝。所以我甚至不知道他人一直是用如何的眼神在看着我，我忽视他们，忽视环境，忽视身边的一切。至于那个盒子，它还在我的左手手心，我能感觉到里面的跳动每时每分的减弱，为了不让自己恐慌，我古怪地嘲笑自己：忘记它吧，它根本不属于你。

看到这里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拉亮了电灯。

“然而他们发现了我始终紧握的左手。他们怀疑里面有值钱的物件，喝令我将手张开。我发现这不可能，我残余的理智作出了拒绝。混混们开始掰我的手，在发现徒劳后他们生气了，为首的家伙心血来潮拔出了刀子，朝我的左手手背捅了下去。我用右手迎接上去——刀子穿透了我的两只手。

“后来有一夜，我在前一晚的宿醉中醒来，忘记自己已经身无分文，又一次走进了酒馆，我喝到第二天清晨，因为没钱付账，老板叫来了一群混混，在嘲笑之余，他们踢我出门，把我这个异乡人打了一顿。我躺在地上任由拳脚相加懒得还手和逃避。”

春天到来后的某一天上午，我在公共汽车上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年轻姑娘，在不断地反刍记忆之后，我终于想起她曾经出现在一个相框里，但那时光线昏暗而此时车载满明亮。她坐在车窗前，看着外面巨大的绿叶植物在阳光里流过，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使我格外注意她的眼睛——我从里面看见了深深隐藏已久的一点忧伤。

“告别之后我就开始了旅途。路上的光怪陆离与艰难险阻是我事先可以猜测却无法尽数想像的。我或者前进，或者暂时止步，后退的想法也曾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我马上就感觉到了左手心跳动力量的减弱，这让我再也不敢起这种可笑的念头。

“你我都是无法忍受赘余的叙述的人，所以途中的事情我并不准备一一道来。总之，在长时间的疲苦之后，我终于在秋天开始的时候到达了海宁。然而经历过那么多波折之后我虽然不至于成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却至少是一个不再天真的人，我不认为终点就在近前，我预感肯定还要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阅读新概念十年获奖者最佳小说精华：十年最新章节 关注https://www.smrhm.com/article/4947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