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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的情书 1

  • 作者:王秀梅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7-05 18:29:15
  • 字数:7494字

杨雪说,我不当了。当广播员没意思,就像她那样。

杨雪不想当广播员了,这使我很失望。小时候她说她将来要当一名广播员,像她母亲王小雅一样,让很多人都听到她的声音,而我说我想当一名作家。现在,我想当一名作家的理想还没有改变,杨雪却不想当广播员了。她成为一个没有理想的女生。

天气热极了,我和他的影子都拖在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自从发现他不认识我以后,我总是有意无意经常到白桥来,有时候偷偷溜到爷爷家院子里,看看他在干什么。通常他都在睡觉,不睡的时候就在街上探头探脑,跟那些半大孩子玩躲猫猫游戏。他们看到他就提着树枝成群结队地来逗弄他,他迈着两条细腿,老鼠一样哧溜奔回院子里。那些孩子们就躲在墙边等着他,等他以为安全了,探头探脑地出来,他们就哄一声再围上去。

起初我非常生气,杨雪提着树枝帮我驱赶过几回那些半大孩子,但林宝山不高兴。我忽然意识到他现在是个傻子了,智力低下。他很乐于跟那些孩子玩,受他们的捉弄让他觉得很快活。

他身后跟着一群槐花洲的小孩子,他们拿着树枝在后面鞭打他,嘴里喔喔地叫唤着。他很害怕,两条细腿夸张地跳着。看到我后,那群孩子都跑散了。

我说,你不是很想当一名广播员吗?

我无法探究林宝山的意识和思想,也许他走上白桥的一刹那,就觉得心里发慌,搞不清楚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因此他拒绝走下去。傻子的潜意识也许比常人要强烈。

这个暑假里,我除了试探林宝山是否能跟我上山以外,主要是陪杨雪。其实杨雪晕倒之后,在床上躺了几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我很同情她。她被强暴了,又被分到普通班,升入重点高中是没有指望了。

杨雪从她床上跳下来,钻到我被窝里,搂着我。我说,你的手真凉。杨雪说,大人们说手凉没人疼,看来是真的啊。

杨雪摇摇头说,我什么学校也不考了,毕业后就让她给我找个工作。

现在杨雪很少叫王小雅妈妈了,只用“她”来代替。

一九八七年暑假,我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给江老师写了一封信。

也许给江老师写信是我蓄谋已久的一件事情,因为早在放暑假之前,我就背熟了他家里的地址和邮政编码。我主动去教导处帮他拿信,偷偷记下了信封上的地址。

写这封信之前我犹豫了很久。在这之前,我没给任何人写过信,只看到很多男生给杨雪写信,有时候杨雪不想看,就让我帮她看,然后念给她听。那些男生的信都写得很幼稚,有一个男生说,我常常坐在你后面整天盯着你的背影,一页课本都看不进去。

我安慰她说,杨雪,你有艺术天分,你可以考艺校。

我无师自通地会吹我和杨雪从收音机里学来的那些流行歌曲,还会吹小贾叔叔为我编的那首歌。他把我的名字编到歌词里去,十多年了,这首歌我在山洞里唱了无数遍。有一次我唱着唱着,忽然听到张惠的声音,她轻轻地跟着我的节奏在哼唱。我回过头去,山洞里空空如也。

张惠活着的时候就经常说我是个有特质的孩子,实际上,多年以后,当我成为一名作家,为这件事情找到一个答案一度成为困扰我很久的问题。为此我认识了一个心理学家,花费了一年的时间给他讲我小时候经历过的故事。该心理学家认为我并非有什么特质,只是彼情彼景太特殊,我本人又太情感丰富,因而产生一些逼真的幻觉和幻听而已。

对此解释我将信将疑。我反问他,那么,怎么解释我跟那些动物的友好相处?我懂得它们每个眼神每声鸣叫的意思,而它们也看得懂我心里的快乐和不快乐。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认为跟人相处远远不如跟动物相处要美好。

他说,有些人类身体里会产生某种特殊气味和激素,这决定了他们对动物的吸引力。说到底,世间一切生灵都是平等的,只是语言不通而已。很多动物具有不亚于人类的聪明才智和优良品德,比如在动物世界里,有些鸟类终生一夫一妻制,它们对配偶的忠诚度是我们人类所无法企及的。一只鸟死亡了,另一只鸟也会悲伤过度而死。

这个心理学家从我身上看到接近于动物的优秀品质,他因此爱上我,并为之消沉了很长时间。而我通过写作主动和被动地认识了很多男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缺乏动物的品质。这使我越发对人类感到失望,对男女间的感情增加淡漠之心。我看不到男人身上的优点,这让心理学家倍感痛苦。

人类总是这样,因为有追求,所以才痛苦。

在这个暑假里,家里发生了戏剧性的格局。这个戏剧性的格局发生在王小雅母女和光头之间。有一天夜里,杨雪跑到王小雅的床上去了。

杨雪在我印象里一直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她很疯,你根本难以想象她会在什么时刻做出什么举动。

那个夜晚与其它夜晚没有什么区别,杨雪在床上躺着躺着,突然对我说,我去他们那边,你觉得好玩不?

我问她,他们那边?哪边?

她指了指门,说,她和他那边啊,他们的房间。

我说,你去干吗?深更半夜的,他们都睡了,有事不能明天说吗?

她说,就是因为他们都睡了,这才好玩。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只穿着一件露出肩膀和胳膊的白色汗衫,光着两条腿就蹦下了床。

我本来应该及时拦住她,她去那边有什么好处呢?现在正是夏天,她将看到她母亲跟情人的。我闭上眼睛,都能想到那种场景是多么的不堪。光头的下体,也会像我父亲林宝山那样,黑森森的,立着一根巨大的东西吗?

我难以想象,前段时间就是我记忆中那种巨大的东西插入到了杨雪的身体里。她才十五岁,那种地方怎么容得下那么巨大的东西?

在我胡乱想着的时候,那边传来了杨雪咯咯的笑声,她笑得是那么纯真无邪,足以让那个房间里的两个人受到感动,从而心甘情愿地把她留在他们的床上,留在他们中间。

但是杨雪并没有留在那里,我听到咚的一声,她跳下了床,光脚板调皮地拍着地面,一阵风一样就回来了。她蹦上自己的小床,咯咯地笑,说真好玩,好玩死了。

我担心地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灯,看到杨雪真的在笑,她的眼里闪着一种很野的光,让我感到陌生和害怕。我说杨雪,你别玩了好不好,远远躲开那个男人。

杨雪说,不,我偏不,我要让他们不快活。

之后杨雪在半夜的某个时刻,会这样突然地兴奋起来,她不管不顾地跳下床,跑到她母亲王小雅的房间。有一次她撞上他们在做事情,回来后她告诉我说,她抱着肩膀倚在门框上看,那对可耻的男女,他们假装没有看见她,仍然赤条条地做来做去,直到做到最后那一刻。

什么是最后那一刻?我问杨雪。

杨雪神秘地跑到我的小床上,说你不知道吧?

我说不知道。

杨雪说,最后一刻,男人的那根东西里会射出东西,黏糊糊的。

这是一九八七年,我从杨雪那里得到的最直观的知识。我母亲活着的时候,一直都用很文雅的词汇向我解释男女在一起怎么才能生出孩子,她用**和卵子描述那个形而上的事情。杨雪坐在床上,问我,你想不想知道光头那东西****我什么地方了?我闭上了眼,我不敢看杨雪的下体,怕看到碎裂的场景。从小我就是一个怕疼的孩子,感冒的时候,张惠带我去医院打针,每次我都要哭着在路上问她,我会不会疼死?

疼就像一种植物,母亲生下我时,也把它种到我身体里了。

偶尔会有山上的野兔子从草丛里钻出来,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我和我肩上的乌鸦。已经有小蚂蚱蹬着后腿蹦来蹦去了,有时候它们很调皮地蹦到乌鸦身上,乌鸦懒洋洋地睁开眼看看,又睡过去了。

后来,越来越多的小动物聚到山洞这里来,兔子,黄鼠狼,猴子,瓢虫,蚯蚓,蜜蜂,各种各样的鸟,还有拖着艳丽尾巴的野山鸡。它们聚集在山洞口,彼此之间友好相处。

我为这封信的开头费了很多心思,不知道该写敬爱的江老师,还是尊敬的江老师。最后我索性只写了个江老师。我说,江老师,我每天都在跑步,从镇上跑到玉黄顶山。夏天的玉黄顶山很美,到处都开着野花,草长得很高,我躺在我妈妈死去的山洞里,吹口琴或者睡觉。有时我会在白桥上遇见我爸爸,他不认识我了,我想让他认识我,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做。

最后我问他说,江老师,秋天来到的时候,我们学校就要开运动会了,您真要让我当运动员代表吗?盼来信。

在街上我遇见父亲林宝山。每次看到他,我都希望他能认出我,但每次他都要问我,你是谁家的小孩?

这是我有生以来写的第一封情书,如果它算是一封情书的话。当然,在我心里它是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只不过我没敢在信里说那些我很想说的话,比如,江老师,放暑假了,我每天都在想着你。

我瞒着杨雪写好这封信,又偷偷把它投进邮电局门外的邮筒里,然后开始了甜蜜而慌乱的等待。

放暑假了,时间陡然多起来,我每天写一会儿暑假作业,剩下时间就在山上度过。我带着小贾叔叔留给我的口琴,坐在草丛里吹给乌鸦听。两只老乌鸦飞在我肩上,一左一右,听着我的口琴声,摇头晃脑,有时候能在我肩上睡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就不再去管他跟这些孩子的游戏了。只是我很难过。后来我想到一个办法:带他去山洞。或许他进去以后,想到母亲,忽然就清醒了。

此后我遇见他时就想办法让他跟我走。我无法开口跟他说话,又不懂哑语,这成为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每次林宝山都不肯走过白桥,有几次我拿着桔子和花生在前面吸引他,他跟着我走上白桥,但最多走到桥中心,就放弃追逐美味,掉头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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