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燮立即下意识伸手揽过身边的人来，反应过来后，嘴角又是一阵抽抽。

待他定神瞧去。

司徒商瞿头一回当着自己徒弟的面干亏心事儿，不免有些紧张。

他的这番模样落入司徒燮的眼中，却是不免有些好笑，他的这个师父，有时是真的单纯的有些傻气。

一路的气氛有些尴尬，为了避免跟以往一样不欢而散的结局，免得司徒燮再拉着他回去不让他出门了，司徒商瞿一路都憋着话，没敢再提“收手”的事儿。

身侧传来一声惊叫。

这个念头一出，把司徒燮也给吓了一跳，他怎么会觉得司徒商瞿会有傻气？！

真是疯了！

却发现是司徒商瞿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怀中的雪狐也跳了出去跑掉了。

忽然——

“哎呀！”

司徒燮当机就明白过来司徒商瞿的计划，然后就要装模作样地抬脚去追那只雪狐，却被身边的人急急忙忙给一个熊抱绊住了脚步。

司徒燮撇过头去看向他。

“······”司徒商瞿忽然有一种被看透了的错觉，他顿时有些挂不住老脸，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阿燮······我，我脚好像扭了，你······能扶我回去吗？”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异样，表面上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司徒商瞿却是状似不经意的扭头看了一眼那白狐离开的方向，目光在司徒燮看不到的角度里充满留恋不舍。

内心在“嗒嗒”滴血，那可是阿燮自从回神医门以来这么多年唯一送过他的东西啊······梓川兄你可一定要给老子照顾好啊，一根毛都不能少唔······否则劳资下回看见一定跟你玩儿命！

······

肖梓川此时正在翻看着亓昱传来的账本，忽然窗边一道白色的小身影闪了进来，成功引起了肖梓川的注意。

他放下手中的账本，抬眼望去，那个小东西已经从地上跳上了书桌。

小小的一团，在肖梓川面前蹲坐着，尾巴轻轻晃动着，看着肖梓川，一人一狐，四目相对。

小狐狸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煞是可爱灵动。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鼻子是黑的，其他的地方全都白得一尘不染。

肖梓川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却忽然发现它的脖子下很隐秘的系着一块细长的白布条，肖梓川又伸出另一只手去解开那块白布条。

布条里还藏着一个小纸条，里面的话言简意赅，说的就是陌玉宫的玉柔就是肖苡柔，司徒燮去看过，中毒已深，然后让他赶紧去见妹妹最后一眼。剩下的一大串废话，全是要他照顾好这只毛茸茸的“小白”。

落款处是一个“瞿”字。

肖梓川看完，已经没有心情去纠结这个不走心的名字了，事实上就算是走心，司徒商瞿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来的。他登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雪狐似是受了他这一惊吓，顿时就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一脸委屈的看着肖梓川。

他甚至也没有心情去安抚那只小狐狸，只匆匆交代了句：“付生，照顾好这只小白。”

便匆匆离开了。

一旁靠墙角站了许久的付生立即上前，伺候大爷一般道：“得嘞，白爷您看看需要什么，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

小白狐自然不会理他。

歪着小脑袋，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陈设。

付生:······

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陌玉宫的别院里。

肖梓川已经开始跟玉纾谈条件了——

“要我说多少遍，这里没有你要的妹妹，肖庄主还是请回吧。”

说着，便招呼道：“春雪，送客。”

“我与她血缘至亲，一母同胞，玉宫主又如何不肯让我们兄妹相见？”曾经这是他极不愿意提起的关系，如今却是要靠它来见一眼自己的妹妹，肖梓川唇角的笑意有些讽刺。

“并且，我有法子救她。”他说得坚定，让玉纾忍不住认真看了他一眼。

细瞧之下才发现，肖梓川的身体在细细颤抖着，玉纾顿时就有些于心不忍了，其实她不想要他们兄妹相见真的是怕肖梓川会把肖苡柔带走，也知道肖梓川并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温和，有些担心失忆的玉柔并不能看透肖梓川的本性会受伤害。

却原来人家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

她反而像个拆散人亲人相见的坏人，甚至人家哥哥都为此一遍遍踏破陌玉宫的门槛，自己还在这里一个劲儿的阻拦，怎么看，都像是魔教。

想到这里，玉纾便开口道：“如此，那边跟奴家过来吧。”玉纾鲜少自称奴家，因为她总觉得这般是会让自己的气势弱了一大截去，由此可见，这次是真的有些心虚了。

······

这是肖梓川自从自己去往昆仑雪山之后第二次见到肖苡柔。

明明之前还是那样模子明媚一个人儿，如今却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仿佛生气结被抽尽，就像是随时会离去一样，让肖梓川的心不由得抽痛起来。

那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儿啊，如今却这般了无生机的样子，如何不教他心痛？

他心中自责起来，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她，从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如果当初他不拒绝妹妹，不为了逃避问题冲动答应了皇帝的赐婚，不亲手将她交到那个负心汉手中，不让她去了盛宣王府，自己也不为了苟活下去不远万里去了昆仑雪山，不向司徒燮妥协留小妹在魔教，没有早日从陌玉宫接自家小妹回家······

一桩桩，一件件，每走一步，都是他不曾狠下心来做下决定，优柔寡断的结果。

如今柔儿这般，如今细细想来，竟然每一步都有可能因为自己而发生转变，可是，他是一个不称职的哥哥，从来没有真正保护好她······

他缓缓抬手，葱白如玉的指尖微凉，轻轻划过肖苡柔的脸颊，内心悄然下定决心。

柔儿，这一次，可能是哥哥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他将手伸向自己的衣襟，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雕花盒子，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栀子花香，香甜入鼻，昏迷中的肖苡柔微微勾了勾唇角，却依旧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肖梓川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粒白色的药丸，像是一颗珍珠一般，细微的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彰显着它本身不菲的价值。

肖梓川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将药丸放进了肖苡柔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还有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那是“湮魂草”的味道。

玉纾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场景有些过分的温柔，温柔到给她一种肖梓川是在对待绝世珍宝一般慎重。

她从未见过这般珍重的亲情或者其他什么感情，世间之情，她向来觉得是最奢侈的，奢侈到它很容易就会溜走，却也廉价，廉价到很容易会被其他的什么利益抹杀掉。

可是如今，面前的这一幕，却有种一眼万年，海枯石烂的长久。

她根本不忍心上前打扰，于是干脆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的那一刹那，异地滚烫灼热的眼泪砸到了肖苡柔的脸颊上。

这只是一滴普通的泪水，很轻，很柔，带着淡淡的咸苦味。

这也是一滴极为贵重的泪水，重到将昏迷中的肖苡柔砸的轻轻蹙起了眉头······

这滴泪里，包含着爱意的，怜惜的，痛心的，无奈的，不舍的，欣慰的······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一滴泪，就这样变得与众不同，变得沉重异常。

窗外又下起了毛毛细雨，满山涓涤，净却此生的别离。回眸再重温此刻便如往昔，清晰可见，如在昨日。

若时光重来，柔儿，为兄······算了下辈子，我们不做兄妹······可好？

······

这场雨来的温柔，仿佛是为了这般人间至情而来，又仿佛是为了武林大会的开幕庆贺而来。

细毛微雨，自然阻不了武林大会的进度。

武林大会的比试，分文斗和武斗前三日是文斗，后三日是武斗，最后一日由东家，也就是上一届武林盟主举办个宴会便散了。

大会在山脚举办，因为地势平坦，便于搭台子和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提供站脚的场地。

因为雨天的缘故，台子上方搭上了一块拼接而成的油纸布，即便如此天公不作美，这里却还是人山人海，到会的人很多。

但是，司徒燮没去，神医门也没来人，肖氏山庄也没来人陌玉宫也没来，甚至就连身为白芨月的师兄的暮邬山庄庄主也没来。

这几个都是在江湖中威望颇高的组织，如今却一个个都没有到场。

白芨月有点头疼，他实在没想到一个陌玉宫的女子，竟然会牵动这么多的人？！

而自己偏偏还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当然，对于肖苡柔现状毫不知情，也对陌玉宫的玉柔毫不关心的李沐纯属是因为人太多，才不愿意出门的，而且他也实在没那个心情听一群文人墨客吟风弄月，悲春伤秋。

若是往年，有李白参加的时候，李沐尚且还愿意来听上一听，最后魁首也基本会毫无悬念的给了李白。

而如今他没了夫人，没了心情，就是神仙下凡也难以教他有兴致参加。

而司徒燮则更为单纯，他原本就是以人人喊打的魔教教主的身份来的，所以变更是极少出现这些个场合。

并且，其实他今天心情挺好的，并不十分愿意出去找人吵架。而那些个正道中人的武林豪杰偏偏就会自以为是的拿一些所谓的“正邪不两立”“邪教该灭”等一系列自己为很义正言辞的说辞来跟他吵上一架，难得的好心情，他还是不去找那个不痛快了。

于是就这样，司徒燮就这样名正言顺的赖在了司徒商瞿的房里。

司徒商瞿那个心虚啊，他一开始是用“崴到脚了”这个蹩脚的理由来打算拖住自己徒弟，不让他去追小白，给小白充分争取一下“逃跑送信”的时间。

然而，原本并不指望自己这个徒儿有多上心的司徒商瞿觉得这事很容易就过了，结果，偏偏就像是看透了一切，而故意跟他做对一般，司徒燮无比“认真”地直接守在了床边，看着自己师父给自己抹药。

司徒商瞿就差一个冲动将手中的陶瓷药瓶给甩了出去，发狠地说出实话来：“老子就是给肖梓川送信了你要咋滴？！”

然而，神医掌门大人如今在自己徒弟面前，是有那个贼心却全然却没有那个贼胆。

一边给自己的脚抹药，一边时不时用心虚的小眼神儿瞄上两眼面色淡然的徒弟，内心戏十分充足又崩溃。

半晌，沉默良久的司徒燮忽然开口逗他：“师父，你好像有心事。”

司徒商瞿在自己脚踝上打着圈按揉的手就这样被吓了一跳之后，毫无章法的开始胡乱揉一通开来······

不过好在自己还知道疼，所以并没有下手重了。

他慌忙为自己辩解——

“怎怎怎怎怎怎么可能？”司徒商瞿一紧张，舌头都开始不听使唤了：“我我我我我能有什么心事······”

越说越心虚。

“不招人家喜欢”听起来不仅仅是指雪狐，似乎还是在指他这个曾经的爱人。

司徒燮也因为这句话而没了心思再去逗他，便搀扶着他往回走去。

他说这话时，白皙的耳尖都悄悄爬上了红晕，鲜红的色泽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

司徒燮看着他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心中悸动，面上却还是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可是那只狐狸，师父你不要了么，那可是我送你的······”

走着走着司徒商瞿便将他们都带到了肖梓川的住所附近。

司徒商瞿：······

有些肉疼的咬牙道:“随它去吧，横竖我都不招人家喜欢，留着对它也是一种折磨。”

他这话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味。

傻气到有些让人疼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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