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未至，北境虽然还没有笼罩在彻头彻尾的寒冬里，可是也避免不了临冬城以北往黑城堡去的沿途，大地早已层层覆盖的严霜。

御龙而行，赶到黑城堡不过半日，抵达时，艾丽莎爵士正在紧盯着新兵们操练。

长夜将至，或许再过几年，前所未有的人间浩劫便会如期而至，而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七国上下一团混乱，群雄割据，为了争夺铁王座而闹得不可开交。

琼恩望着如同万物尚未从夜晚复苏的静谧大地，心中一阵凄然：

或许龙的性格也跟成长环境及主人有关，如果它跟着丹妮莉丝，或许永远都是那头存在感最低的卓耿。

然而，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想，根本于事无补。

“伙计，走了。”他摸了摸长夜遍布鳞片的脖子，一眨眼，魔龙便遁入了星辰尚未全部褪去的空中。

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了山姆。

最近连日奔波，琼恩估摸着，长夜应该也相当疲倦，不过它却一如既往地好性子，这让琼恩相当意外。

明明是他强大的外挂，每次都用来毫无后顾之忧地搞事情，但是长夜很少会借此有任何骄矜的性子。

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胖，尽管被带领新军操练的老一派守夜人手下留情，同为新兵的其他人却不会这样给他留有丝毫体面，尤其是在艾里沙爵士授意之下。

眼见山姆几乎就要被架到明晃晃的刀子上，琼恩终于骑着长夜降落于黑城堡的土地上。

长夜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山姆当然当然也就被从困境中拯救出来。

长夜的性格，在龙这种物种当中，不，在所有的物种当中，也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温顺了。

但是显然，琼恩压根没有注意到艾里沙爵士。

他风尘仆仆地来，如同下马一样翻身下了龙背，身姿矫健倒是迎来一片喝彩。

艾里沙爵士眯起了眼睛，退后到琼恩比较难以接近的人群后方，然后说道，“看看，这是龙狼之子降临了，你们这些贱民最好赶紧下跪，不然他会用他的巨龙烧到你们体无完肤，或者给你们下毒。”

不明就里的一群守夜人新兵们哄堂大笑了起来。

虽然很不想和一个晚辈计较，但是艾丽莎爵士始终忍不住对于这个青年的“卑劣行径”深感耿耿于怀。

“雪诺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琼恩看着艾里沙爵士，罕见地并没有露出嘲讽的神情，相反，他还相当严肃。

“我是替临冬城的代理城主珊莎史塔克小姐来这里求援，这是她的亲笔信，”他把信递给了艾里沙爵士，“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代为转交总司令莫尔蒙。”

珊莎在信上清楚写明了，弑君者詹姆兰尼斯特已经带领了一百精兵迫近临冬城，亦且坦白了城中人手不足的事实，最后诚恳地请求黑城堡派出救援。

“如果可以，希望能委派一百人前来救援，临冬城将感激不尽。如若派遣两百人前来，此等大恩，北境必将永不遗忘。”艾里沙爵士瓮声瓮气地读完了最后一句信上的内容后，冷笑道，“多么高贵凛然的求救信？”

他把墨迹甚至未曾干透的信纸一团，丢在了雪地里，看着琼恩雪诺道，“我不关心谁坐在铁王座上，更不在乎谁入主临冬城。守夜人的兄弟们，披上黑衣，就不会离开黑城堡，他们守护的是绝境长城，不是你们贵族老爷的领地。”

说完，他挑衅地看了琼恩一眼，“你还有什么[吩咐]吗？雪诺大人？”

琼恩看着艾里沙爵士那抖得下巴都有些分层的面孔，心中并无任何情绪——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局，如果出现了相反的结果，他反而会有些意外。

“我明白，艾里沙爵士有你的考量。黑城堡要抵御的是来自长城以北的敌人，区区六百之数本就难以抗衡那些大军。再拨出一二百来营救临冬城，的确不是明智之举。虽然我与您素不交善，但是您对于黑城堡的心意，我很尊敬。”琼恩骑上了龙背，微微调整了片刻的呼吸之后，即刻启程出发了。

众人用多少略带鄙夷的眼神望着艾里沙爵士，后者一一瞪了回去。

“怎么？你们没学会服从，就学会了评判？如果你们想去，可以，但是你们这些新兵跑去对抗以弑君者为首的兰尼斯特精兵，与送死无异。”

话虽如此，回味起青年方才所说的话，艾里沙爵士却又觉得心里某处发生了一些动摇。

他自知是一个不怎么受到欢迎的教头，他言辞犀利又待人苛刻，可是扪心自问，他是一个真心想要站在黑城堡上守望长夜的战士。

他从来都是一个真正的守夜人。

艾里沙爵士并不奢望被人认可或者理解，做好了至死方能结束这孤独守望的觉悟。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竟然是这个和他不对头的青年，首先认可了他对于黑城堡的忠实。

“我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比起呆在长城上孤独守望，去临冬城做一次英雄要来得更加庄严。”用手背蹭了蹭还没剃干净胡渣的下巴，艾里沙爵士闭目补充道，“想当英雄的自愿者，我不会阻拦！不过如果你们想要趁机从守夜人大军里出逃，下次被捕捉到的时候，就只有死亡，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威尔——不是山姆威尔，而是游骑兵中的老人威尔——他从刚才望着琼恩登上魔龙的脊背，而长夜再次振翅飞去的背影之后，就一直陷入了沉思，此刻听到了艾里沙爵士的话之后，他心中有了定夺。

他转头看向众人，环视一圈道，“昔日我本应被已故的史塔克公爵斩首，是这位琼恩雪诺竭力保我性命，且通知了我的家人们举家南迁。虽然说，我披上黑衣，就告别了过去。但是我不认为这代表着我应该忘却自己生而为人的责任和道德。”

威尔拔出了宝剑，“我愿意前往临冬城，报答此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如今琼恩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仍旧不敢立刻开口——天知道这个行事诡异的青年还会给自己再来一下什么出其不意的“惊喜”，并且更大可能是有惊无喜。

他可不想再腹泻半个月了，他宁愿这把老骨头死于上阵杀敌，却无法容忍窝窝囊囊死于被蓄意安排的，令人鄙夷的方式。

艾里沙爵士看到琼恩几乎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他可是记得琼恩上次给了自己多大一个下马威，他前脚刚走，后面就腹泻伴着心绞痛整整半个月，最后还是黎德家的一个姑娘奉了命令来给他送药。

翌日清晨未至，天蒙蒙亮的时候，黑色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临冬城的城堡顶层上。

他颇觉面上无光，虽然凶走了那个姑娘，但是他心里真正痛恨的是琼恩雪诺。

整件事中，最让艾里沙爵士气愤的是，他原本想好了，绝不会轻易让他从绝境长城以北轻易回来，结果却是，他骑着龙堂而皇之离开了。而后才像想起来似的，遣了那个黎德家的小女孩给他送药。

这个过程中，他完全没有主动权和话语权。

当异鬼来袭，还有什么是比生存重要的？

与之相比，现在一切的流血牺牲，其实都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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