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至知道谈话中提及的江口，距离这里大约还有四五天的水路。

王泥鳅沉『吟』了下，让苏雪至必担心行程拖延：“们加速，三天内一定能够赶到！”

谁知道呢。

她上了那艘货船。每天，在这条横贯中国东西的大江之上，来回穿梭着无数条这样的船，运载布匹、粮食、『药』材、沙铁……各种各样的货。用这条运茶叶的起眼的船送东西, 最是便利过。

这个念来得十分突然。大约是那梦境太过真实了, 真实得令她心生安。或者，是王泥鳅转述的话引发了她源于职业习惯的顾虑。又或者，实是她想念他, 这恰好给了她一个可以同行的理由罢了。

对颔首说，木村现在应该已掌握了这条运送『药』品的路线，水路他无法『插』足，但极有可能在后半程下手，计一切代价，要夺走这批救命『药』。陈英紧急改换备用路线。原本和王泥鳅约好的交接点废，派他来传消息，让他们推迟上岸，过江口，有个联络点，他在那里接应他们。

苏雪至落脚在江边的一处简易屋中。天黑后，她正要休息, 王泥鳅匆匆找了过来，告诉她说，陈英的一名亲信刚刚赶到这里, 传达了一则他从傅明城那里得知的消息。

木村一直关注着去开始的那个医学研究项目，但实验室投入大量人力和本所得的研究果，却远他的预期。是没有半点进展，他们在所得的数据基础上，确实做出了果，得到一种新的『药』物，功效类似阿司匹林，就效果而言，更加卓着，但这完全是木村想要的结果。他渴望的，是阿斯匹灵的升级，而是能够杀死引发败血症心肌炎等等绝症的病毒的『药』物。开战后，己和中伤兵医院两者情况的对比，令木村愈发肯定，绝可能是中国伤兵的体质或者运气更好。造这种巨大差异的原因，必定是出于某种之前从未有过的『药』物，而这种『药』物，很显然，苏雪至那边已完全掌握并投入了生产，为此，他焦心焚。在和同样是医学博士出身的横川探讨过后，他认为，或者是傅明城当初给他的资料本身存在问题，或者，是在实验室的研究过程当中，出现了某些偏差，从而导致了现在的这个结果。

第二天，天光微亮，船就出发，水手齐心协力，在水上行船飞，过原本约好的上岸点，停留，继续前行。果然王泥鳅所言，在第三天的傍晚，船靠近了江口。

“夫人！”那人走了过来，朝苏雪至行礼。

他做行脚商人的打扮，带尘『色』，显然路上赶得很急。苏雪至立刻将他和王泥鳅让了进来，问道：“傅生还有说什么吗？”

那里是几条支流的交汇之处，江宽阔，枯水季，宽达十余丈，现在江水更是暴涨，江比平常宽了一倍还止，加上两岸险峰，江心处浪涛汹涌，上游又随了雨水冲下大量的泥沙，江水混浊，远远望去，声势惊人。

离天黑还有一两个时辰，过江口远，沿岸就有一个老镇，历来就是船家停泊过夜补充给养的地。但此刻却一反常态，前的许多船停了下来，首尾相衔泊在两岸的水缓之处，已是堵塞之势。

王泥鳅命水手停船，派了个人过去打听。很快，手下人带着几个船老大沿着江岸奔了回来，报告说，前江口的江心之上，来了一条炮艇，封锁住了江口。

就在久之前，他和横川亲自去视察一所设在中国的秘密实验室，督促该项目的进一步研究，料出了意外。现场的一个研究员由于过于紧张，慎打破一培养病菌的试管，玻璃碎片恰划破了横川的皮肤。尽管当场已做了全部能做的处置，但横川还是受到试管里培养着的葡萄球菌的感染，回去后，身体便出现了症状，情况有些妙。

天擦黑的时候，消息就传了回来。

炮艇隶属于地军『政府』，是以前旧水军的内河艇，前两加以改造，装了两门大炮，目的是为了控制水道。但就在昨天，炮艇被一群来历明的人劫持，现在艇上还有一个地位低的当地官员，“怕伤了那个官，敢靠近，没办法对付，就这么任由炮艇在这里封江。”

气氛一下凝了起来。苏雪至望向王泥鳅：“有没有可能，劫持炮艇的，就是本人？”

王泥鳅点：“是这么想的。他们应该是想『逼』们上岸，利于他们动手。货物紧急，陈英还在后等着，这里能耽搁太久，和弟兄们已商量过了，用龙王炮炸了它。”

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否则，就能带着货上岸，到时候，还知道会有怎样的周折和危险。

龙王炮是一种传统的□□，但炮艇同于木船，船体是厚实的钢板，将船底炸穿的可能『性』大，目标是毁坏舵叶，令炮艇失去动力。以现在的水流冲击力，炮艇没了动力，同折断翅膀的鸟，可能停稳，很快会被江流冲走。

但是这个行动的难度，非常大。

龙王炮需人工控制。它以木箱壳，内填□□，击发引火的装置，是用一条长绳控制。惯常的做法，将绳索拉到岸上，用铁锚将水底雷系留水中，当目标船接近时，岸上潜伏的人牵拉长绳，从而击发引火装置引爆□□将船炸毁。但这个地，江口宽阔，无法远距离『操』控，必须有人下水，在水下直接触发。而且，因为江水混浊，能见度低，能白□□动。而这片水域水底暗流湍急，炮艇上的人一直在用望远镜监视对，为防万一被发现，要求行动人必须一口气凫水数十丈的距离来到炮艇之下，还要带着木箱，在转动的螺旋桨附近装好龙王炮。

极难。

水会之人虽个个精通水『性』，但能够在这样暗流涌动险象环生的水下一口气潜行这么远的距离，并非人人能够做的到。王泥鳅从自告奋勇的手下当中挑了两名水『性』最好的，连同他自己，一共三人，决定明天炸船。

当天晚上，龙王炮就弄到了。三人休息了一夜，等到第二天的上午，太阳光直『射』，水下能见度勉强勘用，开始行动。

苏雪至出来的时候，带着一口急救箱。她准备好了急救所需的一应之物，随后，看着王泥鳅三人从船跃下水，沉没在了水流湍急的江之下，开始了紧张的等待。

王泥鳅下水前对她说，果行动顺利，半个小时内，炮艇就会被炸。

苏雪至时看一眼怀表，又眺望远处的那条炮艇。她隐隐看见甲板上有人，在用望眼镜窥着这边。两架着的钢铁大炮，口子对准这边的向。

漫长而又短暂的半个小时过去了，炮艇依然在江心来回游弋，耀武扬威，王泥鳅几人没见回来。苏雪至和同船一同等待着的水会之人紧张了起来。几人正商议下水过去接应，忽然，近旁的江上冒出一个人，是王泥鳅。很快，剩下的两个人现了身。众人忙将他们接上船。

几人脸『色』有些发白，大口大口地喘息，休息了片刻后，说水下的能见度比预想的还要低，又遇到一股暗流，体力消耗极大，能放弃这一次的尝试，行回来。

苏雪至见王泥鳅似乎有些羞惭，立刻安慰，让要急，行的话，放弃这个计划，通知陈英一起另外想个稳妥的办法。

“行，这是备用的唯一一条能保证后续安全的路线了。本人连这样的事干得出来，明显是发疯了。现在上了岸，被盯上的话，他们什么事干得出来。夫人用为们担心，刚才是去探了一下水下的情况，等熟悉了，一定能功！”

他的语气极坚决。苏雪至无奈，要替他们检查身体情况，几人说没事，围在一起，低声商议了起来。

苏雪至知道他们在讨论行动，这种事，自己无能为力，能等待。

正午时分，直『射』最强烈的时候，王泥鳅和两名手下再次下水。但是依然无功而返。

这一次，他们协同合，功地追上了炮艇，并且，将龙王炮挂到了桨叶上，但却出了情况，一人被桨叶带动的涡流卷了过去，幸好王泥鳅见机得快，将人拖了回来，但他的手臂还是被打到了。随后几人潜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拉索但却没功，龙王炮从桨叶上脱落，几人那时体力是支了，能再次铩羽而归。

苏雪至立刻替那位手臂受伤的水会帮众处理伤口。幸而没有伤到骨，但皮肉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失血过量，缝合了伤口，包扎好后，那人沉沉睡去。

两次尝试失败，这一回还伤了人。这个计划，比苏雪至想象中的难度还要大。周围的水会之人沉默着，气氛压抑。她从舱中出来，见王泥鳅一个人站在船，走了过去，正要开口，却见他转，朝自己摆了摆手，随即仰，眯眼看了眼。

“今天的够用了，再拖延一天，一天就行了！事过三。等明天正午，再试一次，要是还，就听夫人您的，咱们再另外想个办法。”

深夜，舱中闷热，苏雪至心事，从舱中出来，看见前江口岸边的『乱』石上有道人影，是王泥鳅。

他注视着远处那条深夜还在江游『荡』的炮艇的影，背影一动动。

第二天的正午，高照。昨天受伤者的位置，已被另个昨晚连夜赶到的人所代替。王泥鳅带着两人准备妥当。他的两个手下行下了水。他正要跟着下去，忽然转过，对着苏雪至笑道：“夫人，下回什么时候，你要是见到了大当家，劳烦帮带句话，就说，他交给的担子，尽力了。就是没用，往后没法再替他分担事了，让他保。还有，还是觉着以前那样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在！十八后，要是还有机会再来，叫大当家别再这么大的摊子交给啦！”

苏雪至一怔，见他说完，就快步走到船了。

她蓦然反应了过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追了上去：“三当家，你——”

王泥鳅仿佛迟疑了下，忽然又回，打断了苏雪至的话。

“对了，还有一个事，劳烦夫人了。说起来，怪好意思的……“

他『露』忸怩之『色』，看了眼岸上的那些手下之人，压低了声。

“……大概十几前吧，有个相好的，有天找了过来，说有了的孩子，要娶她。给她钱，让去打掉，说就没打算娶她过，她打了一耳光子，没拿钱，跑了。后来后悔了，去找她，才知道她已走了。再后来，等找到人，她已嫁了个小生意人，但死了男人，了寡『妇』，还带了个儿子。觉着对住她，就说再娶她，帮她养儿子得了，她拿刀子砍，让滚，说一辈子想再看见这张脸了，就没再去了。往后劳烦夫人，逢过节，帮送点东西给她。”

他报了个地址，说完迅速转身，纵身一跃，人便被江流吞没，消失见。

王泥鳅眉紧皱，站在岸边『乱』石之上，眺望了一眼前远处那条隐隐可见的正游弋在宽阔江上的炮艇的影，随即上船，将情况告知苏雪至。

“这里已出省，过，老九的人有在这一带活动，这就联络，查下是怎么回事。”

“炮艇是昨天开过来的，据说是上的命令，许任何船过去。”

这几个船老大是长在江上讨生活的人，自然认得王泥鳅，见到他，见救星，纷纷上来诉苦。

苏雪至决定同去。

昨天炮艇刚到的时候，有条船因为急着行路，怕期耽误，试着要过，没想到炮艇竟悍然向着民船开炮，当场就船给炸翻了，船上的几个人被炸死，尸体知道冲到了哪里去。

“们在这里已被堵了一天一夜了！知道什么时候能放行。这叫什么世道！说封就封，还下这样的狠手！三当家，你想想办法！们的船耽搁起啊！晚一天，就要赔一天的钱！”

几人愁眉苦脸，向王泥鳅诉苦恳求。

起一段行程顺利无事。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段水路本就为水会所掌，能出什么意外。唯一需要视的，是正赶上丰水季，上游雨水充沛，少险段江水湍急, 船行在上，稍慎便有倾覆危险。过这是大问题。船夫无一是精选出来的水会老手，在沿途的至险江段，两岸早有纤夫等待助力。就这样，顺风顺水，舟过万之山, 渐渐靠近两省的交界之地。

傍晚, 船停靠在沿江的一处联络点过夜。再两, 货便上岸，改走陆路，交给陈英的人运送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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