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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苏氏女

  • 作者:柳无楹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12 03:00:56
  • 字数:16082字

“你就是死要面子,明明在额齐格面前已经认错了,到了我这儿还非要拼酒。”见察合台好像很委屈地抱住了被子,窝阔台不禁被他逗笑了,就拍拍他的胳膊道:“好了,你哪里是没用的人,等额齐格走后,你就是蒙古最大的法官了,还有之前南下的时候,你的战功也很卓著啊,既然你这么有用,又何必为这点小事自责呢?”

察合台抠着被子上的金线花纹,心里头莫名的难受:“三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远处有一抹冰蓝色的身影,他坐在飞奔的黑马上,手里还牵着一匹漂亮的白马,而这匹白马的主人早已醉的不轻了,他穿着秋色的衣裳,正醉醺醺地倚在冰蓝身影的背后,就跟昏迷不醒似的。

见他们回来,查干夫和巴图尔首先跑过去帮忙,术赤和拖雷则带着他们的侍卫紧跟其后,一齐把醉得不轻的察合台从马上给抬了下来。

“来了来了,回来了!”

“当年我因为醉酒,误幸了也速伦身边的侍女,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再喝酒了,结果现在不仅为了个小御医就跟弟弟大打出手,还赌气喝了那么多酒……你说得对,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察合台越说越羞愧,就翻身转过去了:“我既不是好兄长,也不是好丈夫,我就是个没用的人。”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巴图尔把察合台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我家主子自打那次犯错之后就很少喝酒了,三殿下,你这回怕是真的气到他了。”

“什么呀,你还不清楚你家主子吗?他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窝阔台从马上跳下来,也在旁边帮了一把:“走吧,送他回去。查干夫,你去把马牵上。”

窝阔台惊奇道:“幼稚?天天被额齐格骂幼稚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巴图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见窝阔台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察合台愧疚道:“三弟,对不起。”

窝阔台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床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还跟我比喝酒,你比得过我吗?”

察合台不觉勾了勾嘴角:“也是,你这个额齐格的专职跑腿儿,哪次不是去玩儿的。”

窝阔台哈哈笑道:“老干活儿谁都会烦的,劳逸结合嘛。”

因为察合台是背对着他的,所以窝阔台见他没有反应,就悄悄地凑过去偷看。许是半醉半醒的缘故,此时的察合台已经合眼睡去了,只不过窝阔台还是注意到了他嘴角的笑意,就声若蚊蝇地凑在他耳边问道:“二哥,太阳出来了吗?”

回去之后,直到巴图尔把察合台安顿好,又给他喂了醒酒的羊奶,众人才放下心来,陆陆续续地散去了。窝阔台是最后一个走的,刚走没两步就被察合台叫住了,后者已然比方才清醒得多,说话也有逻辑了:“巴图尔,你先出去吧。”

玉衡笑道:“是有关星相的书。”又问:“噢,你主子上哪儿去了?怎么一上午的连个人影都不见?”

意顺答道:“主子一大早就跟着阿海太师他们出去玩了。”

玉衡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他最近事情太多忙得很,今儿正好出去放放松。”

彼时,铁木真正带着察合台和木阿秃干散步,当他们路过一片空旷的地方时,铁木真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翠绿草地上跳舞的楚材,以及坐在他附近弹琵琶的阿海和站在阿海身后围观的秃花和辽王耶律留哥。兴致使然,铁木真立即带着儿子和孙子走了过去,随着楚材舞步和阿海乐声的戛然而止,面带赞许的铁木真不禁为他们鼓起了掌。

四人这时才注意到铁木真的到来,连忙凑上前去向他行礼,铁木真笑着叫了免礼,然后双手背后看向楚材道:“你这文绉绉的契丹王子,舞倒是跳的很有气势嘛。”

楚材谦虚道:“大汗过誉了,那不过是一时兴起胡乱跳的而已,您要夸,也该夸阿海太师的琵琶才是啊,他的琵琶可绝对配得上天籁之音。”

话音刚落,一旁的阿海就赶忙说道:“就凭我那点儿薄底子,不糟蹋你这舞就够我求神拜佛的了,亏得你还给大汗说这些,反正我嫌丢脸。”

“大汗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太师真不想再为他弹一曲吗?”楚材走到阿海和秃花中间,笑声宛若银铃:“那我就另择高明咯。秃花太傅,不如就由你来为大汗拉一段奚琴吧?”

闻言,铁木真眼前一亮:“秃花,你还会拉奚琴?我怎么不知道?”

秃花连忙后退半步:“会是会一点儿,但都是些粗鄙乡音,呕哑嘲哳的,只怕会刺着大汗的耳朵。”他说着就往留哥那边靠了靠,侧目盯着楚材道:“况且,说到奚琴,咱们这儿应该无人能及楚哥儿吧?”

旁边的留哥也开口了,虽然他们的这些话都是因为喜爱楚材而说出来的:“楚哥儿不会打仗,也就只能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下功夫了。”

铁木真问道:“留哥,他们三个都有擅长的东西,那你呢?你擅长什么?”

众人听了,都含着笑看向留哥,后者被他们盯得难受,就回答道:“大汗,臣是个粗人,不会整那些舞啊乐啊的,臣只会摔跤。”

铁木真笑道:“哈哈哈,好啊,你要是想的话,我今晚就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和我名下最厉害的摔跤手比赛。”

留哥不会自谦,也不喜欢自谦,就直截了当地问道:“真的吗?那臣要是赢了,您会给臣奖励吗?”

铁木真笃定道:“当然,你要是赢了,就可以用‘成吉思汗最厉害的摔跤手’这个名号,参加今年的那达慕大会。”

留哥当即眉开眼笑:“多谢大汗!”

“嗯。”铁木真拉起木阿秃干的小手:“那你们就继续玩吧,我先走了。”

众人遂行礼道:“恭送大汗。”

他们祖孙三人才走出去没几步,楚材就低声叫住了刚刚路过他身边的察合台:“二殿下,您和三殿下怎么样了?和好了吗?”

察合台浅浅笑道:“已经和好了,吾图大人不必担心。”

有他这句话,楚材也就放心了:“那就好,二殿下慢走。”

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三殿下……”帐里的烛火朦胧摇曳,映照着楚材精致的侧颜,因为这声低低的呼唤,窝阔台扬眸瞥了楚材一眼,就轻柔地吻上了他的嘴唇,像是在蜜罐儿里泡过一样,有股甜丝丝的味道。

楚材主动迎回,用鲜红的舌尖在窝阔台的口腔里不停钻探,表现出贪婪索取的模样。他抚摸着窝阔台的脊背,并伸手解开对方腰侧的系带——

…………

玉衡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双手已经攥出了冷汗,正在给她掖被子的楚材见她的眼睛瞪得好像一双铜铃,就疑惑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窗外的阳光温柔和煦,看来玉衡的确是在午睡的时候做梦了:“嗯…好可怕的梦。”

楚材失笑:“瞧把你吓得,一场梦而已,都是假的。”又问:“要起床吗?”

“起,做个梦睡不着了。”玉衡在楚材的搀扶下慢慢地坐了起来:“下午铉儿要过来,我还得教他念书呢。”

楚材把枕头垫到玉衡背后,让她靠着:“真不容易,又得怀着小的,又得教大的念书。”

玉衡道:“你又没时间管他,铉哥儿既认了我当娘,我就得对他负责任。”她看了看楚材身上的新衣服:“这衣裳穿着怎么样?”

楚材答道:“你做的自然是好的,就是今天穿着新衣服出去,愣是被太师他们逼着跳了一段舞,还被大汗给看见了。”

玉衡帮楚材正了正头上的暖帽:“哎呀,到底是我没这个眼福,没看到你穿着新衣裳跳舞。”

“你想看吗?我这就跳给你看。”楚材刚要起身,就见意顺从外头进来了:“主子,郑大人来了,在那边等着您呢。”

楚材应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他轻柔地拍了拍玉衡的手:“你好生休息,我过去了。”

玉衡转手拉住了楚材:“我也要去。”

楚材看了眼站在床铺附近的两名侍女:“那我先过去,你待会儿收拾好了再来。”又令道:“你们俩过来帮夫人更衣。”

他吩咐完就回到自己的毡帐里去了,彼时景贤正端着茶杯闲坐在内,见楚材带着意顺进来,忙放下茶杯笑道:“这么快就过来了?”

“两步路而已,当然来的快。”楚材飞快地坐到景贤身边,满面欣喜道:“景贤,你的气色好多了!今天还咳嗽吗?”

景贤摇摇头:“早就不咳了,不然也不会来找你玩,我可不想让你也染上风寒。”

楚材自信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打小就不怎么染病,身体好着呢。”又问:“诶,咱们干什么呀?”

景贤喝了口茶:“下棋吧,咱俩好久都没有一起下过棋了。”

楚材欣然应允:“好啊。意顺,去把棋盘和棋子儿拿来。”

不久,玉衡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了毡帐,见楚材和景贤下得认真,她就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前,安静地看着他俩下棋。

玉哥儿和意顺虽然对围棋一窍不通,但也都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不料前者不经意地一抬眸,就注意到了旁边观棋不语的玉衡。正要请安之时,玉衡抬手制止了他,并盯着棋盘莞尔笑道:“楚三爷,您输了。”

撑着下巴愁容满面的楚材这才察觉到玉衡的存在:“姐姐,你说这么早干嘛?好歹等我把这一子儿下下去啊!”又急忙招手道:“赶紧给她搬个椅子过来,怀孕的人怎么能站着呢?”

下人忙搬了椅子过来,玉衡坐下后,问道:“你们下了几局了?”

楚材抢先道:“两局,上回是我赢了——”

景贤连忙打断了他:“别胡说,明明只下了一局,还是你输了。”

“哎,你也急着戳穿我吗?”楚材气鼓鼓地把自己的棋子儿收进棋盒里:“我不管,你们俩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下一局必须是我赢!”

“好好好,下局你一定会赢。”眉开眼笑的景贤也把棋子儿收了起来:“玉哥儿。”

身后的玉哥儿没有回应,景贤觉得奇怪,就抬头问道:“玉哥儿?你干嘛呢?”

一直在盯着玉衡项上金圈的玉哥儿倏地回过神来:“主子,苏夫人戴着的那个金项圈,我总觉得好眼熟。”

玉衡摸了摸自己的项圈,疑惑道:“眼熟?”

玉哥儿微微颔首:“嗯,莲花缠丝纹镶红宝石的金项圈,我母亲有一幅珍藏了许久的画,上头画了一个带项圈儿的小女孩,她带的那个金项圈,和您的这个几乎一模一样,金锁上还都刻了‘玉衡’二字,就是没您这个大。”

闻言,玉衡看了看自己金锁上的刻字,惊讶的同时也有些欣喜:“那真是巧了,我这项圈从前也不是大的,是我满月时家父家母送的礼物,后来戴不上了,便一直收着,直到我有喜之后,才又拿出来改成大的戴上。”

玉哥儿不觉大惊:“我正想问您这项圈是从哪儿来的呢!家母曾在苏东坡四世孙苏公弼老爷的府上做事,她本是苏府嫡女玉衡姑娘的乳娘,十九年前,她在街市上不小心弄丢了年仅两岁的玉姑娘,因此被驱逐出府,而玉姑娘走丢的时候,脖子上正好戴着那个项圈。听家母说,那个项圈是苏家夫妇在玉姑娘一岁时送给她的礼物,苏老爷当时特地请画师为她画了两幅画,一幅自己收着,一幅则送给了家母,也就是她现在珍藏的那幅。”

“家母出府多年后,我家成了金国的外监户1,受陪嫁之命跟随岐国公主来到了漠北,因为对玉姑娘的愧疚之情太深,家母不仅给我取名玉哥儿,还专门把那幅画带到了漠北。至于那个金项圈……”

玉哥儿犹豫了一下,虽然有些为难,但他还是说出口了:“同名同姓,还带着同样的项圈、有着同样的年龄,我不相信天下还有这样巧的事。”

一番话下来,此时的玉衡已经目瞪口呆到像块石头一样动也不动了,楚材则比她要冷静许多:“玉哥儿,你的意思是玉衡和十九年前走丢的苏府玉姑娘是同一个人?”

玉哥儿其实不太确定:“这只是我的猜想,毕竟这样的巧事实属罕见……”他向玉衡行个礼:“夫人,恕玉哥儿多有冒犯。”

景贤虽然听得不明所以,但还是附和道:“夫人,先别愣着了,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方才玉哥儿不是说他母亲也跟着来漠北了吗?那让她过来认个人不就好了?”

玉衡既惊讶又紧张,还十分地不情愿:“算了吧,何必劳烦人家过来,我又不是身世不明的人,万一真是巧合,岂不尴尬?”

楚材却也劝她道:“对呀,既然怎么样都逃不过‘万一’二字,那还不如叫她过来看看呢。其实同名同姓同龄倒也罢了,主要就是这个一模一样的金项圈,实在令人生疑。”

景贤问道:“玉哥儿,你母亲姓什么?现下在哪里做事?”

玉哥儿答道:“姓甘,在三殿下那里做事。”

楚材眼睛一亮:“三殿下?那敢情好,找他要人还不简单吗?”他回身吩咐意顺:“意顺,你现在就跟玉哥儿一起去把人请来,越快越好。”

意顺道了声是,就和玉哥儿一起出去了,看楚材那个积极的样子,玉衡不禁叹道:“我不是都说过了吗?我又不是身世不明的人,这项圈是我父母在我满月时送的,和那位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

楚材拍拍她的肩:“好啦好啦,别着急,等他们把甘氏请过来,是不是巧合一看便知。”

良久,意顺和玉哥儿终于回来了,而令楚材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窝阔台居然亲自带着甘氏过来了:“吾图大人、郑大人,我把人给你们带过来了。”

三人见状,连忙起身向他行礼,窝阔台摆摆手示意他们平身,笑道:“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既然人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言罢,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道:“吾图大人,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楚材好奇道:“有。怎么了?”

“噢,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你聊聊天。”窝阔台绽出一个比草原上裸露的骄阳还要绚烂美丽的笑容:“那我今晚在帐里等你,回见。”

他说完就离开了,快得像一阵优美的风。许是这两句简单的问答有些亲昵,亦或者是联想到了那场噩梦,玉衡的心情顿时比方才差了不少,一双柳眉也在不经意间添上了一抹愁绪,而细心的楚材恰巧注意到了她的变化,这让他的心里也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阿娘,就是她。”玉哥儿拉着甘氏走到玉衡面前:“您仔细瞧瞧,她是那位苏府女公子吗?”

十九年过去,两岁的小丫头早已长成了二十一岁的大姑娘,可玉衡的五官从小到大都没变,包括她看人时的神态,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因为这张面孔一直被深深地烙在甘氏的脑海里,所以她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玉衡了,现在走近一看更是不得了,这丫头还能是谁,分明就是她曾经侍奉过的小主子啊:“玉姑娘…你是玉姑娘……”

楚材和景贤刚才还挺积极的,可真到了甘氏认出玉衡的时候,他们俩还是被震惊到了,就屏气敛息地瞪着四只眼珠子,盯着激动到浑身颤抖的甘氏和瞠目结舌的玉衡一言不发。

玉衡深觉不可思议,连忙摇头否认道:“不、不,这位夫人,您肯定是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呢?!”甘氏倏地打断了玉衡,并飞快地打开了揣在怀里的那幅旧画,欣喜惊讶与恐惧愧疚胡乱掺杂着浮现在她仍然年轻漂亮的脸上,只能表达出两个字,那就是“复杂”:“你看,这幅画上面的红宝石金项圈,和你这个一模一样!连刻字都一样!”

“可是我——”

“你是不是把它改大了?”

“是,不过——”

“你今年二十一岁?”

“是……”

画上的小女孩虽然看不出是玉衡,但那个项圈却画的极为细致逼真,只一眼就能看出和玉衡脖子上戴的那个一模一样。因为心情的复杂与激动,甘氏已经顾不上旁边还有好几个男人了,就直挺挺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右腿大腿上是不是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玉衡大吃一惊,同时面上也有些泛红:“您怎么会知道这个?”

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玉衡身上有什么疤痕或印记,故而此话一出,便是确定了她和走失的苏府玉姑娘是同一个人。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甘氏顿时泪如雨下,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玉衡面前,追悔不已地哭喊道:“玉姑娘,我等了您十九年呐!十九年了,您终于回来了——我对不住您!都是我对不住您!!”

玉哥儿连忙上前扶住自己情绪失控的母亲:“阿娘,您别伤心呐,您好不容易才和玉姑娘再次相见,应该开心才是啊!”

楚材也近前劝慰道:“对呀,请您先起来吧,平复一下心情,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再看看玉衡的反应,相比于方才的震惊,她的心里早就被疑虑和恐惧所填满。既然她的真实身份已经确认,那就说明她并非自己父母的亲生女儿,满月时送给她金项圈也不过是一个谎言,坚信了多年的事物就这么在顷刻间化为了泡影,一时间令她难以承受。

但同时她也希望能从甘氏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自己真实身份的信息,就安静地等了片刻,直到甘氏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才开口问道:“甘夫人,您为何如此笃定我就是那位失踪的女公子?”

甘氏略含苦涩地微笑道:“为何不能笃定呢?您的样貌与神情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纵使没有这个金项圈,我也一样会认出您的。”她将穿金戴银的玉衡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出了一连串儿的问题:“姑娘是何时来到漠北的?何时成的家?何时有的身子?姑爷对您可还好吗?”

玉衡答道:“我是去年随夫来到漠北的,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八个月了,两年前先做了妾室,前不久才扶正为妻的,只不过婚礼还没办。”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楚材:“这位就是姑爷,他是金国前尚书右丞、文献公耶律履的幼子,比我小两岁,待我一直很好。”

耶律履一家在金国的名气一直很大,甘氏向来将玉衡作女儿看待,如今见得这姑爷不仅是一位风姿俊雅的美人,还是皇族出身、名门之后,她怎能不欣喜:“想不到姑爷竟是玉泉山下耶律右丞府的三公子,当真是天赐的贵人!”

她说完就要行礼,但被楚材制止了:“夫人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甘氏不从,还是向楚材行了一礼,才又坐了回去。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就拧着眉头问道:“玉姑娘,您刚刚说您先做了妾室?这…怎么会与人为妾呢?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什么事了?”

玉衡遂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都告诉了甘氏,包括自己的家世、养父母对自己的教育、抄家之后被卖入耶律府为奴婢等等,一番叙述下来,甘氏难掩自责愧疚之心,便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年的疏忽,您就不会遭这样的罪了,好好的一个贵小姐,却给人家为奴为婢这么多年,我真是造孽!”

无论是双亲离世还是没入奴籍,曾经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其实玉衡早就已经放下了:“夫人不必为此自责,其实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我碰上了优秀的养父母,遇到了极好的主子,还得到了温柔的丈夫,虽然我离开了亲生父母,我所敬爱的养父母也在我幼时双双离世,但我并不会为此而伤心难过,因为这个世上依然有需要我去珍惜的人。”

这些话,近旁的楚材也听在耳中,他一直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却也常常因为责任而走向不必要的极端,譬如他就曾为杨氏的离去而深深地自责过,他觉得杨氏走的突然是因为自己没有用占卜来提前预知,甚至还为自己选择追随铁木真而非摆脱戴罪之身去为杨氏守制后悔到彻夜难眠。他能释怀,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来自玉衡的劝慰,所以不管看才华还是看贤良,在楚材眼里她都是不折不扣的妻子人选。

甘氏微微颔首,再一次露出了笑容:“您说的对,只要您过得开心快乐,我就放心了。”

话至此处,玉衡也慢慢地对自己的生身父母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对了夫人,我的亲生父母…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说实话,我还是有些疑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们见上一面,或许这样就能打消我心中的疑虑了。”

“这……”甘氏有些为难:“自我被逐出苏府,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他们的任何消息了,更不要说这两年战乱不休,金国又大举南迁,只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玉衡失落地叹了口气:……也是。”

“先搁那儿吧,我一会儿再喝。”玉衡的心思都在书上,就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她看的认真,令意顺感到好奇:“夫人,您看的是什么书?”

这是察合台小时候常说的话,在窝阔台不高兴、但是又被他哄开心的时候,他就会在自己弟弟的耳边轻声问道:“三弟,太阳出来了吗?”

还未睡熟的察合台,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了,就跟月牙儿似的:“走开,我要睡觉。”

“回来了吗?”

窝阔台莞尔一笑,只在心里念叨一句‘好梦,我亲爱的哥哥’,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翌日午后,阳光正好。

玉衡正坐在桌旁翻看楚材给她留下的几本书,不久意顺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放到桌上道:“夫人,您该喝安胎药了。”

术赤摸了摸察合台通红的脸颊,烫得就像火一样:“窝阔台,你到底带你二哥干嘛去了?他怎么醉成这样?”

虽然窝阔台也喝了很多酒,但介于他的酒量惊人,脑子还是清醒的:“不想和好,非要拿酒跟我赌气,然后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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