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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镜中花

  • 作者:柳无楹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12 03:00:57
  • 字数:16108字

“你之前不是说看到我们在一块儿会不舒服吗?昨天三殿下来的时候,你看他的眼神也不大对劲儿。”楚材鸦睫轻垂:“我不想让你为难,就什么也没管,直接去告诉他了。”

玉衡虽然被他感动到了,但还是轻轻地捧住楚材的脸庞道:“你这么做我很开心,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所以我不愿看到你和你的老情人太过亲密。可同时我也很担心你,毕竟他也是你的安答和朋友,就这么轻易地作出决定,真的没问题吗?”

玉衡噗嗤一笑:“你还好意思说你儿子呢,你自己不也学了好多别的东西吗?音律、舞蹈、天文、医学、术数,样样精通呢。”

楚材连忙解释道:“那我也是积攒了一定的基础之后才开始学这些的,铉儿现在可是连我当年的程度都没达到呢,况且就我那点儿粗陋功夫,不过是广有涉猎罢了,何谈精通?”

楚材掖了掖被子:“这我当然知道,铉儿虽然很聪明,但四书五经是必学的,又是基础,他现在不过才学了一点点,就急着去看那些别的了,万一到时候学啥啥不成,可不就把自己糟蹋了吗。”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楚材自知瞒不过玉衡,也为她的这句话而由衷地感到欣喜,就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落地告诉她了。玉衡听后,心中先是升起了一抹欢悦,紧接着又蒙上了一层担忧:“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呢?不光是三殿下,就连我也觉得很突然。”

玉衡又笑又叹:“好,都按你的标准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突然感觉孩子动了一下,就反射性地摸了摸肚子:“对了,白天的时候二殿下是不是来找你了?好像还风风火火的,他找你什么事儿啊?”

楚材并不想让她知道:“没什么,快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楚材抚上玉衡的手背,浅浅一笑:“当然,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喜欢的人,为了你我总得做出一些牺牲。”

“你干嘛总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我很担心你啊!”

玉衡双眼骤亮:“喜欢的人?是我…理解的那种喜欢吗?”

楚材颔首:“日久生情,我不是早就说过吗。”他近前在玉衡的额头上轻吻,并凑到她的耳边道:“前几日我见北斗之中玉衡星极暗,恐为大凶之兆,你的身子本就不适合生养,临盆之日将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玉衡却失笑道:“别疑神疑鬼了,我的名字和天象又没有直接关系,虽说平日里玉衡星是北斗之中最亮的,但自古廉贞最难辨,保不准它是在说你远离了三殿下,有可能仕途不顺呢。”话至此处,她又一本正经起来:“我说真的,其实你没必要疏远三殿下,只要能确保你们不会死灰复燃就行。”

他越逃避,玉衡就越能察觉到不妥:“你不要瞒着我,到底怎么了?”

“昨天晚上御帐出了点儿事情,”清晨,宝音帮窝阔台把刚刚扎好的三股麻花辫卷起来固定上,又转过去固定另一边:“主子听说了吗?”

窝阔台对着镜子戴上珍珠耳环:“没有,出什么事儿了?”

宝音道:“昨晚是侧妃亦必合别吉陪着大汗,深夜大汗突然醒来,说长生天给他托了一个梦,让他把亦主子赐给功臣术赤台,正好术赤台大人昨晚在御帐巡哨,大汗就把亦主子送给他了。”

“亦必合别吉?就是小镜子的老婆唆鲁禾帖尼的亲姐姐,克烈部王汗之弟札合敢不的长女?”

“是。”

“噢。”窝阔台看着宝音为自己固定好另一边的辫子,内心无动于衷:“这算什么事儿,本来就是额齐格的女人,他想送就送呗。”

宝音拿来一顶新帽子给窝阔台戴上,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对大汗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这对主子您来说却完全不一样啊,既然大汗如此慷慨,您也就没必要总是忌惮木主子了。”

提到木格,窝阔台连忙说道:“这不一样,额齐格又没有直接把她赐给我,她现在还是四大斡耳朵的嫔妃。”他推开宝音的手,自己正了正帽子:“我绝不会碰我的庶母,除非额齐格死了。”

见他老是这个样子,宝音不禁急道:“三殿下,您这两年到底是怎么了?您的那些个妃妾,先是您宠幸了很久的女婢札真被无故赶走,又是忽主子突然失宠,从不搭理王妃和昂主子,还总把脱主子当乐伎对待,如今来了木主子这么个绝色美人,您也是对她爱答不理的,您——”

“不喜欢的我没兴趣,喜欢的却非要伤我的心,就是这样。”窝阔台不想再听她念叨了,就站起来道:“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不多时,御帐。

“不花那颜1狩猎之后,明知猎物中有五只母狼却不放生,术赤王子多次劝诫无果,便寻察合台王子商议此事,最终达成共识,由察合台王子下令对不花那颜施以杖刑,以示惩戒。”

铁木真拿着失吉忽秃忽亲手写的记事表,笑呵呵地读完了上面的一则记事:“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就达成共识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意见不合,让我大吃一惊啊。”

术赤答道:“额齐格临走前曾嘱咐儿臣要和二弟相互礼让,您的话儿臣自然铭记在心,二弟也是一样的。”

“我嘱咐你们也不是头一回了,你们倒的确是头一回听。”铁木真慢慢地翻看着记事表:“但愿你们俩以后也能这样,我就可以少操点儿心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两兄弟能真的把关系搞好,但介于他俩优势互补,治国和打仗的时候,他又不得不让他们二人共事。

‘也罢,反正还有一个性情温和的老三从中调解,只要这俩孩子能够顾全大局,别真的搞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想到这儿,铁木真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窝阔台身上:“老三,下个月我要在曲雕阿兰举办一场辩论赛,到时候国内的著名学者都会前来参加,就由你来筹备吧。”

窝阔台惊讶道:“由儿臣来筹备?那儿臣不就没时间参加了吗?”

铁木真粲然笑道:“我这么安排就是为了不让你参加,想想我这几年才办过几场辩论赛,每次拿第一的都是你,要是再让你上场,那我这辩论赛可就办不下去了。”

窝阔台虽然为自己参加不了辩论而感到惋惜,但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就答应下来了:“是,儿臣领命。”

这时,拖雷向铁木真行了一礼,请命道:“额齐格,三哥第一次筹备辩论赛,只怕对一些流程还不大了解,儿臣想帮帮他,您看行吗?”

铁木真没有给出回答:“这得问你三哥。”

窝阔台看了拖雷一眼,欣然笑道:“当然可以,四弟有两次筹备辩论的经验,有他从旁协助,儿臣也能少走些弯路。”

铁木真嗯了一声,又给四嫡子安排了一些别的事情,就先让他们退下了,而身为大札尔忽赤的失吉忽秃忽则继续留在帐中听候吩咐。四兄弟从里头出来,正欲两两分行的时候,术赤突然拍了下察合台的肩,低声道:“你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察合台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一刻的慌乱,就看了旁边的窝阔台一眼,后者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去,出于对自己弟弟的信任,察合台没有犹豫,便径直跟过去了。

他们走后,窝阔台和拖雷也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今天为铁木真巡逻的木华黎突然着急忙慌地带着同样焦急的留哥赶了过来,到门前的时候,木华黎先伸手拦住留哥让他在外等候,再自己走了进去。拖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问道:“辽王殿下,出什么事了?”

留哥急得直搓手:“大事儿,出大事儿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匆匆出来的木华黎带进去了,拖雷为此感到好奇,就躲到了门帘后头偷听,并示意两旁的守卫不要出声。

铁木真的金顶御帐建立在一处极为宽阔的空地上,分为寝帐和议事帐两部分,由宿卫们每日轮流巡逻看守。其中议事帐大且无门,帐前有能容纳下成百上千人的大广场,是用来举办忽里台2和宴会等大型活动的地方;寝帐较小且有门,是铁木真休息和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此时寝帐的门虽然开着,但隔着一层门帘,拖雷其实不太听得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窝阔台不想多管闲事,就拉着他的胳膊道:“好了,如果真有什么事儿咱们迟早会知道的,快走吧。”

拖雷还是听到了一些话的,只不过窝阔台非要拉他走,他就没有再听下去:“三哥,我好像听到辽王说他弟弟在辽东造反了,要额齐格拨给他兵力去讨伐。”

窝阔台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千真万确?”

见他天神般的俊容上显出担忧的神色,拖雷摇摇头,趁机问道:“要不再回去听听他们到底说了啥?”

窝阔台心想这要是真的那可不得了,但还是没有同意让拖雷回去:“别闹了,如果真要拨给辽王兵力,这么大的事儿,额齐格肯定会下诏的。”

拖雷又回头看了铁木真的寝帐一眼,他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就压住了自己被唤起的好奇心,跟着窝阔台离开了。

半晌,术赤带着察合台来到了一处人流稀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后者疑惑而又不耐烦地看了看四周,双手抱胸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术赤也懒得跟他拐弯抹角:“两年前的那次春狩,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箭?”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察合台:“一支白翎的箭,放在你当时用了之后就再也没用过的那个箭囊里,我之前在你帐里见过。”

察合台的身子突然像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起来,是他草率了:“你看见了?”

术赤点头肯定。察合台心里慌得不行,却还要嘴硬:“那又怎么样?我喜欢白翎的箭,还不能拿走一支了?”

“那你干嘛要偷偷地拿,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箭是我帮你捡的,拿走一支当酬劳不是理所应当吗?干嘛还要告诉你?”

一脸怀疑的术赤虽然觉得这是歪理,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你拿走我的箭,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吗?”

察合台摊手:“你要是想诬陷我的话,最好别找这个理由,没用的。”

他的态度总是这么恶劣,让术赤想跟他好好说话都不行:“我还以为你拿走我的箭是有什么别的事儿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白白地念了这么久。”

他觉得多说无益,就打算离开,不料察合台突然拦住了他,问道:“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拿走你的箭?”

对于术赤,察合台通常都是直呼其名,很少有叫他大哥的时候。见自家二弟的语气虽较方才平静许多,神情却由一脸嫌厌变成了紧张专注,显然是很在乎的样子,术赤盯着他黑亮如星夜的双眸犹豫了半刻,答道:“我觉得这可能是你抛给我的一个信号,就是改善关系的信号,但我又怕是我想多了,就一直把这事儿压在心里,直到现在才敢说出来。”

察合台没有回应,只是示意术赤继续说下去。后者又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日里不太喜欢说话,毕竟我不善于表达,直接说出来怕是不大好。所以我就借不花那颜的事情试着接近你,看你好像也没有太排斥我的样子,我就决定要告诉你了。”

这些年来自己对哥哥是什么感情,察合台心里头一清二楚,讨厌和意见不合自然是真,怀疑他的血统也是真,可同时他对术赤还有一种很微妙的情感,倒是没有窝阔台想的什么不合伦理那样严重,但也肯定不是普通的兄弟情:“我对你算不上排斥,因为总有一些事情需要你我共同解决,我就是再跟你合不来,也不会排斥你的。”他微微一笑:“抛开这些不谈,若是单从性格上来讲,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

闻言,术赤不禁愕然失色:“啊?!这…这是真的吗?”

察合台脸红了,他从来没给术赤说过这些,如今终于说出来了,却又觉得别扭:“是啊,安稳沉静,就像雪花儿一样。”话音刚落,他又连忙解释:“你别多想,不是那种喜欢,就算你不是额齐格的亲生儿子,你我也是一母同胞,况且你妻妾子嗣又那么多,我又一直跟你合不来……”他说着说着,总感觉自己好像越抹越黑了:“…反正你只要明白我永远都不会跟你处得来就行了。”

术赤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察合台会对他有正面印象,而自己居然还觉得这家伙脸红的样子有点儿可爱,长生天啊,别是吃错药了吧,真是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二弟,你这种矛盾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可我真的是额齐格的亲生儿子,请你不要再怀疑我了好吗?”

“不好。”术赤是蔑儿乞野种的传闻是察合台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的,这个观点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现在再来纠正,为时已晚:“不是刚刚才跟你说了吗?别指望我会和你处得来,我之所以把对你的那点儿感情说出来,是因为我不想再让它继续堵在我的喉咙里了,仅此而已。”

术赤早已预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就把话题扯了回去:“说了这么多,可见你当时拿走我的箭,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察合台没有否认:“刚才那些理由都是我编的,那时我就是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觉得需要拿走你身上的某件东西作为念想。至于你说那是我抛出的信号,这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我干嘛还要瞒着你?”

术赤的思路是这样的:“噢,我还以为你瞒着我是因为不好意思,然后故意把箭囊挂在显眼的位置,想让我自己发现什么的……”

“嗯,你想多了。”

“……”

“那支箭还在我那儿,如果你想拿回去的话,可以跟我一块儿去取。”

“不必了,该问的已经问完了,我还有事。”术赤捋了把被春风吹乱的鬓发:“对了,好心提醒你一下,因为二弟妹死后你一直不娶不纳,额齐格跟额赫很早的时候就对你有所不满了,为子嗣着想,你还是尽快纳几个妃子吧。”

漠北草原是极寒极苦之地,不仅人口稀少,孕妇和婴儿还很容易死亡,冬春的时候万一闹起雪灾来,家畜没了草料,牧民们放不了牧,那更是要了老命的事儿,所以无论是漠北的收继习俗还是掠夺习俗3,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繁衍更多的后代。身为皇族,理应为民众作表率,察合台深谙这个道理,也速伦生前曾多次劝他纳妾,而他自己也曾在妻子死后尝试过接触别的女人,哪知这些娇花明月似的美人儿在他眼里就真的像花和月亮一样让他毫无性趣,所以他不娶的原因除了痴情也速伦这点外,还有一个更重要且很少有人知道的,那就是——他可能不举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以前他的侍医专门帮他检查过,说他啥问题没有。

……说起来,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新侍医了?

“这是我的私事。”察合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有事儿的话就快走吧,我还急着去找我儿子玩呢。”

术赤本想借今天的这次机会劝劝他,既然他还是这么固执,那自己也就没有劝的必要了:“今天风大,先回去添件衣服吧——”

“你怎么突然这么多话?”察合台连忙捂住耳朵,心里一阵莫名的欣喜:“我不听。”

术赤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叹,就转身离开了,察合台则一直偷偷地盯着他远去,直到兄长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才快步离去。

几日后,汪古部的迎亲队伍来到了曲雕阿兰,阿剌海别吉穿着曳地的华丽婚服,戴着饰满珠翠的顾姑冠,在二皇后忽兰和三皇后也遂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出了自己的毡帐,四周的人群皆是满脸笑容,欢声笑语不断,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今天太阳很大,把阿剌海别吉化有精致妆容的脸庞晒得有些干燥,就像那年她嫁给不颜昔班的时候一样,她的脸上找不到任何喜色。这时,察苏那近前一步,向阿剌海别吉行礼道:“吉时已到,请主子入御帐拜别大汗与大皇后。”

阿剌海别吉应了一声,就和女眷们一起往御帐去了,彼时迎亲队伍已经在御帐的大广场上等了许久,新郎官镇国则穿着婚服站在最前面等候。不久,只见一抹大红色从远处迤逦而来,新娘子和女眷们终于到了,阿剌海别吉首先与镇国相互见礼,再一齐走上议事帐宽阔的台阶,向坐在正中央的铁木真和孛儿帖行大礼。

四嫡子也分坐在两侧,当阿剌海别吉和镇国走上来的时候,身为弟弟的窝阔台和拖雷立刻站了起来,以表示对姐姐和姐夫的尊敬。行礼后,由失吉忽秃忽向广场上的众人宣读铁木真同意两部婚事的诏书,然后又有华服簪花的侍者向铁木真和镇国端上盛满温酒的酒杯让二人相互敬酒,阿剌海别吉则用一个大大的拥抱向她慈爱的母亲孛儿帖道别。

当铁木真和孛儿帖站起来的时候,术赤和察合台也站了起来,阿剌海别吉又与兄弟们一一道别,就牵着镇国的手走下了台阶。

“公主,我的堂弟孛要合,长得很像你那位双胞胎弟弟。”走到半路,镇国突然搭起话来。

阿剌海别吉有点儿好奇:“有多像?比我还像吗?”

镇国答道:“公主是女子,就算与三皇子是双胞胎,也不会太过相似。倒是我那个堂弟,与三皇子足有六七分相像,就是没有金色的眼珠子。”

茶色、浅棕、深棕和黑棕是漠北和中原人最常见的几种瞳色,虽说浅棕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也能显现出流金似的光彩,但像窝阔台那样纯正的灿金瞳眸,的确是极稀罕的。阿剌海别吉回道:“我弟弟是漠北第一美男子,能像他六七分就已经很难得了,更别说他那对眼珠子,只怕翻遍了大蒙古也找不出几个来。”

阿剌海别吉感觉这位相貌堂堂的驸马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毕竟阿剌兀思和不颜昔班父子俩的死好像都和他有关,她对他全无好感可言,甚至有些排斥和恐惧,所以他说的这番话自然就被阿剌海别吉有偏见地理解成了“不安好心地想跟我弟弟攀关系”。

镇国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这一点,正好他们已经走到了喜轿前,他就把阿剌海别吉扶上了轿子,没有再说话。

他骑上马,示意队伍启行,望着女儿的轿辇离自己越来越远,孛儿帖不禁潸然泪下,伤痛不已地倚进了铁木真的怀中。

“好了好了,不要哭,女儿以后还会回来的。”铁木真拍了拍孛儿帖的肩膀,低声劝道。

广场上,也速干见也遂看着远去的队伍满面愁容,就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也遂的目光片刻不离:“我想起那年六姐儿嫁去高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明明大皇后有五个女儿,大汗却偏偏选了我的。”

想到也立安敦纯真的笑靥,也速干的心里也有些失落,但她还是选择说出事实:“六公主对你来说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但她到底是从卑贱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逃不过远嫁异国的命运。”

“我明白。”也遂的心里骤然升起一抹不甘,这不仅是为远嫁的养女而不甘,更是为自己而不甘:“这都是命。”

又过了几日,迎亲的长队终于把阿剌海别吉带到了汪古部,而到达目的地的当天晚上,就是她与镇国的新婚之夜。镇国走的这些天,汪古部的事务都是由孛要合来管理的,所以他很早就带着侍从官们在喜帐前等候了,当阿剌海别吉在侍女们的搀扶下从轿子里出来时,孛要合立马带着众人跪下,并向她行礼道:“臣北平王镇国之弟孛要合,问三公主金安。”

阿剌海别吉走到镇国身边:“一家人不必拘礼,起来吧。”

跪下的时候她还没注意,当孛要合起身抬头的时候,阿剌海别吉突然被震惊了——他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形,都跟窝阔台相差无几,虽然他的眼睛与窝阔台的眼睛完全不同,声音也比自家弟弟更温和细腻,但在刚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阿剌海别吉还是产生了他就是窝阔台的错觉。

“夜幕将至,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公主和哥哥先到帐内等候。”孛要合见阿剌海别吉没有反应,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又把刚才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

“公主?公主!”镇国提醒了两声才让阿剌海别吉回过神来,后者恍若隔世般地愣了愣,才懵懵地应道:“噢,好。”

玉衡到底有私心,见他这样,她亦不想再劝下去了,就低低地嗯了一声。

时至三月,春意盎然,在数以千计的毡帐组成的四大斡耳朵中待了一段时日的铁木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御帐。因为阿剌海别吉马上就要嫁去汪古部,所以他把自己的几十名嫔妃都带回来了,待到公主出嫁那日,她们将和所有的王公贵族一起为她送行。

楚材不觉讶异道:“你不是不想看到我们在一起吗?”

玉衡没有否认:“是,但我也一样不想让你为难啊,大不了以后你俩在一块儿的时候,别让我看见就好了。”

不久铉儿离开,楚材和玉衡也要就寝了,上床熄灯后,玉衡扶着肚子侧躺在内,问道:“哎,我觉得偶尔让铉哥儿背背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挺好的,况且那《谏太宗十思疏》到底也是同四书五经差不多的文章,背下来效果都是一样的。”

“……真心话?”

“真心话。”

楚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话都说出去了,就这样吧。”

玉衡反问道:“你就别谦虚了,你这些不叫精通,那什么才能叫精通?大汗那么重用你,无论文书还是观星都让你全权负责,难道还是人家眼光低不成?”

楚材道:“大汗的眼光自然毋庸置疑,可我就是觉得我还没有学到精通,起码医术要像景贤那样,术数要像阿耶那样,才算是精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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