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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遇明麟(下)

  • 作者:柳无楹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09-07 07:18:25
  • 字数:13766字

明杲心下一喜,等了半天,他可算是说话了:“臣女喜欢兰花。”

守绪的眸子里顿时泛起了点点星光:“这倒巧了,我也喜欢兰花,从前在中都的时候,我在皇宫和王府里都种过兰花,就是长出来不大好看。”

明杲答道:“是‘其雨其雨,杲杲出日’的杲字,为明亮之意。”

守绪想到承麟方才读的不就是这一篇,倒真是巧了:“杲,明也。姑娘果然人如其名,好似阳光般明丽。”

守绪整了整因为被斜哥儿拉扯而起了些褶皱的月白衣衫,抬手道:“平身吧。”他注意到了明杲独特的名字:“姑娘叫明杲?哪个杲字?”

“姑娘可有喜欢的花?”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杯凉茶都已经被守绪一口口地抿到见底儿了,他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多谢。”守绪勾了勾唇角,笑得也很客套:“姑娘快坐下吧。”

明杲坐下之后,守绪端起凉茶来轻啜,不久方启齿问道:“姑娘都读过什么书?”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溜子话,明杲的心情倏地就变好了,遂嫣然笑道:“太子殿下会种花是很难得的事儿,种出来不好看也无妨。”又问:“那您现在还种吗?”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守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回话了。他性子孤僻,除非是颇有眼缘之人,否则定不会有很多话的,对面前的明杲便是如此,守绪虽知她是个好姑娘,若同她聊起书来,保不准还能笑谈一日,但他就是像嘴里塞了面团儿一样根本吐不出几个字儿来,便只能假装在专心喝凉茶,免得两处尴尬。

明杲倒不是个闷葫芦,但守绪是皇太子,他不张嘴说话,自己亦不敢多说什么,而她也早就听说过守绪是个空生了一张漂亮脸蛋的孤僻古怪之人,就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裙子上的丝绦,低头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守绪摇摇头:“我现在没有时间干那些事儿了,入主东宫之后本来就有许多东西要学,前些日子阿玛又下令让我到枢密院去跟着大人们学做事1,就更抽不开身了。”

就着这个话题一路往下延伸,两个人可算是坚持聊了一段时间,不过也没有很久,守绪便再次无话可说了,明杲不愿和他僵着,索性主动找了两个话题,然而守绪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到底没什么成效。渐渐地,太阳升高了,四下里也慢慢儿地燥热起来,正巧守绪打了个哈欠被明杲注意到了,眼见日头越来越大,她就给守绪找了个台阶下:“殿下怎么打哈欠了?是早晨没睡醒吗?”

守绪颔首承认:“天太热了,容易犯困。”

明杲恭谨道:“四书五经,还有《左传》、《史记》之类,都粗粗读过。”

守绪不以为然:“我的人生一半为国,一半为己,人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者既相中了她,我就是再不情愿也必须娶,这于我而言,已是浪费掉半生了。”

斜哥儿虽深知守绪是个古怪至极的主儿,冒出这种话来也属正常,但他还是被震惊到了:“您又开始胡说了!自古以来哪对夫妻不是听从父母之命成婚的?难道他们都浪费掉了半生不成?”

“要不怎么都说我孤僻古怪呢?”守绪薄唇微挑,衔着兰花似的冷意:“不过我也明白,我这辈子注定不会为自己而活,反得了一时反不了一世,浪费这半生是迟早的事儿。”

“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守绪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回头一瞧,竟是拿着书的承麟,正带着他的近身仆人撒里往这边来:“呼敦?你怎么来了?”

承麟匆匆来到他面前行了个礼:“我在雪香亭等您半天了,您可算是出来了。”他近前半步,歪头问道:“殿下,您方才说要收我做伴读,可当真吗?”

守绪点头:“当然是真的。”

承麟喜笑颜开,连语速都变快了:“您明日就去给圣人说吗?”

这个守绪就不确定了:“阿玛最近正为各地蝗灾的事情操劳,若情况好些,明日就能说,情况不好了,就得再等几日。”

见承麟面上的喜色瞬时成了失落,守绪疑道:“怎么了吗?”

承麟两靥生愁:“您不知道,我哥哥是个目不识丁的人,他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连带着也不让我读书认字,从小到大我都是背着他做这些事的,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守绪明白了,这是在把他当救星呢:“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这事儿告诉阿玛的。”他伸手遮住洒在眼前的阳光:“天太热了,你早些回去吧。”

深夜,客栈。

这些天,铸儿越发离不开楚材了,只要他醒着,就总是扒着楚材不放,每次困了的时候,也都得楚材来哄他,他才能不哭不闹地安心入睡,今晚也不例外。等哄睡这孩崽子的时候,楚材早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铸儿放到床上,又给他盖上被子,就把等在一旁的乳母叫过来吩咐道:“姐姐,若他一会儿又醒来哭闹,记得赶紧告诉我。”

乳母颔首:“奴婢知道。大人辛苦了。”

楚材扯出一个憔悴的笑,便转过身去看铉儿了:“铉哥儿,弟弟已经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已经躺在床上的铉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就稍稍侧身闭上了双眼,楚材弯腰抚了抚他的额头,便静悄悄地开门出去了。等回到自个儿的房间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因为醉酒而歪在椅子上的窝阔台,因而问道:“你怎么不到床上去?”

窝阔台虽醉,但他酒量极佳,意识倒还清醒,遂用双手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歪歪扭扭地向楚材靠近:“这不是在等你回来嘛……”

楚材回身关上门,打算把窝阔台扶到床上去,却不想这厮竟一把搂住了人家,还轻浮地脱起他的衣服来了,不觉令楚材大惊失色:“你干什么?怎么动手动脚的?!”

窝阔台没搞懂楚材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脱衣服睡觉啊?”

楚材的脸颊当即烫得像火一样,原是他自己想多了,可他又为何会往那方面去想呢:“三殿下,你以后还是少喝点儿酒吧,身上一股子那味儿。”

“你好意思说我,还不都是因为你。”窝阔台直起身子来,含着似乎有些宠溺的笑容拍了拍楚材的脸,语气却是埋怨的:“你要愿意陪我喝酒,我至于喝这么多吗?”

楚材向他解释:“可我还在守制呢,上回的错断不能再犯了,你若想让我陪你喝,只等明年回到漠北就好了。”

窝阔台心里一直憋着几句话,若他此刻是清醒的,为了顾及楚材的感受,他断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可眼下他正是醉的时候,便借着酒劲儿,一下子就把心里头的话都给抖落出来了:“耶律楚材,中原的规矩就是再先进文雅,也不会哪个都好的,既然你已经在漠北为官了,又何必墨守成规呢?你自己选的路,走了一半却又要折返,还是为了这般拘泥于形式的毫无意义的东西,二十岁不到的年纪竟也能迂腐至此,我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

从前玉衡在世的时候,楚材还能暂时放下对杨氏的遗憾,可自打玉衡去世,无人在旁劝告,楚材就又开始为杨氏的事情忧伤了,而他此次回到中原,除了给玉衡守制以外,也有一部分弥补母亲的缘故在里头,所以在路上走了这一个月,沉浸在悲伤里的他一直都没有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直到窝阔台在自己面前说出了这番话,它就像一把犀利的匕首乍然贯穿了楚材的身体,也让他立刻发觉到了一些自己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他的内心犹若山崩地裂般万分剧烈地颤抖着,面上也因为窝阔台突如其来的冲撞和斥责而生了怒气,便也厉声回道:“中原的规矩就是有千般的不好,也绝对比你们漠北的好些!看看你的那些庶母们,身为大汗的嫔妃却整日整夜地念叨你们四个,若放在中原,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且不提诸如抢婚之类的野蛮习俗,只这一点便能看出漠北人是何等的自由散漫,生长在如此恶劣环境之中的三殿下您,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醉酒的窝阔台本来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听到楚材这么贬损自己的家乡,他当然忍受不了:“我虽然不喜欢被庶母们关注,但她们做什么是她们的自由,漠北的环境亦容得下这样的自由。我们蒙古人天性桀骜不羁,喜好广阔无垠,我们可以做很多我们想做的事情,不像你们中原人做什么都要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生怕坏了那所谓的文雅规矩,就凭这一点,我就有资格指责你!”

楚材冷嗤一声:“不过就是自由散漫罢了,怎的到三殿下眼里还成了你们的优点了?”

不想窝阔台突然挑出了一个充满敌意的冷笑:“自由散漫?这词儿我们可担当不起,因为那个最自由散漫的人,现在就站在我眼前。”他倏地向楚材逼近,盯着他的双眼质问道:“吾图撒合里,你可知这片中原占区里混杂了多少势力?即便其中一些城市有我们蒙古的军队管理,撑死也就管几日罢了,毕竟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城里劫掠,那治城的烂摊子谁爱捡谁捡去,左右与他们无关。”

“若非额齐格派遣了二百精兵暗中护送,只怕咱们早就被各路势力侵袭多次了,要不是你非要跑来这危机四伏的地方,要不是额齐格宠着你,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你一个小必阇赤而派出精兵,还要我这个皇子来屈尊护送你?就为了你这么一个任性的决定,就为了确保你的安危,让额齐格一下子动用了这么多兵力,这难道不是自由散漫的表现吗?那个最自由散漫的人分明就是你!!”

楚材也曾怀疑过他们这一路上为何一点惊险都没碰到,起先还以为是旁人避讳灵车的缘故,谁承想真相竟是这样,顿时,惊讶与懊悔愧疚之情自他心里油然而生,说出的话也愈发没了底气:“大汗竟派了这么多人护送我?你既知道这事儿,为何不告诉我呢?”

窝阔台答道:“是额齐格不让我告诉你的,他说你要是知道了,心里头肯定会过不去。”

楚材低下头去,像是认错了一般,瞧着怪可怜的,他抿抿嘴,默默地绕过窝阔台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坐下,思绪已然乱七八糟了。一番争吵,窝阔台也清醒了不少,他回眸望着楚材的背影,虽有不忍,但因为正在气头上,就又说了一句埋汰人的话:“我知道,漠北比不上中原的东西有很多,你要是个汉人,说这些也就罢了,偏生你祖上也是同我们一样的边夷贱类,不过比旁人多读几本书,就这般自命不凡起来,狂得连你祖宗是谁都忘了!”

这话就说得太重了,若换成旁人,楚材早一拳打上去了,但因为说话的人是窝阔台,楚材打不过他也下不去手,索性起身就往门口冲去,正欲伸手开门,就被旁边的窝阔台一把拽住了:“你上哪儿去?”

楚材猛地甩开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还把门重重地摔了一下,瞧他态度如此恶劣,窝阔台自然也没好气,就使劲儿在门上踹了一脚,险些给人家把门板子踹坏了:“他妈的,有种你别回来!!”

楚材在外头待了一会儿,等房里的灯熄了他才回去的,次日一早准备启程的时候,楚材刚上马车,窝阔台就紧跟着一起上去了,前者主动给他让了点儿位置,问道:“你来干嘛?”

窝阔台这么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过来,自然是为了道歉的:“楚材,昨晚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

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楚材早就原谅他了:“噢,我还以为你喝多了酒,早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窝阔台可怜吧唧的:“你还在怨我吗?”

楚材否认了:“我干嘛怨你?何况你说的也没错,白白地占用了大汗的二百精兵,我的确太任性了,等回到漠北以后,我就再也不这样了。”

窝阔台尽量顺着毛捋:“其实你在漠北守制也可以,不用非得回中原。”

楚材道:“回中原是玉衡的遗愿,让别人送她我不放心,正好我要守制,亲自送她回来也能省些时间。”他垂眸一瞥,发现窝阔台压到了他的衣服:“殿下,你坐到我衣服上了。”

窝阔台赶紧帮他把衣服拽了出来:“都怪这马车太窄了。”

楚材把自己的衣摆往身下收了收,抬眸打量着窝阔台:“你不是不喜欢坐车吗?以后还是让意顺和我坐吧,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窝阔台当场不乐意了:“凭什么?”

楚材其实是在逗他玩:“你说的你不喜欢坐车啊,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他的语气很轻快,脸上甚至还挂着笑,但这在窝阔台的眼里就完全变味儿了:“如果我偏要坐这儿呢?你还想把我赶下去不成?”

楚材故意道:“不然呢?和你坐太挤了,还是意顺身量纤细,和我坐一块儿正好。”

楚材对窝阔台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就只会觉得自己是在玩笑打趣,但在窝阔台看来,楚材说这些就是在嫌弃他:“大人有话就直说,少扯这些弯弯绕绕的,您既然嫌我,我走就是了。”

因为车队还没有启行,所以窝阔台说完就要下车,而楚材也听出了他言语里的怒火,就急忙把他拦住了:“三殿下,你别走啊,我不是真的想让你走,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这盆清水立刻就把窝阔台心头窜出的火苗给浇灭了,与此同时,楚材也为他的过激表现感到不解:“瞧你,何时也变得像你二哥一样急躁了?从前我跟你玩笑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啊?”

“因为我在乎你。”窝阔台紧紧盯着楚材,目光灼热如火:“你就算不明白也没关系。”

楚材凤眸轻颤,浓睫如墨:“我明白。”

窝阔台剑眉一凛,金瞳骤收:“你明白?!”

楚材颔首:“二殿下从前告诉过我,他说连他都看得出你非常在乎我,如今一瞧,果真如此。”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在你心里,我是很重要的人吧?”

窝阔台本来紧张得要死,不过看楚材的样子,他应该是没有想到那一层的:“嗯。”

“真的?”楚材笑了,就是在得知自己被认可了之后发出的那种笑:“我很庆幸能在三殿下的心里拥有一席之地。”

窝阔台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楚材脸上,就跟呆了似的,所以嘴上也不经意地脱口而出了:“何止是一席之地。”

楚材惊疑:“何止?”

“还是让意顺和你坐吧。”窝阔台害怕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吐露心声了,不巧还没起身,马车就不合时宜地走动起来了,楚材因而笑问:“酒窝儿,你真是奇怪,刚才还嫌我说你,怎么现在又要自己下去了?”

窝阔台选择了沉默,因为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楚材见状,面上的微笑逐渐变成了淡淡的愁色:“你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难缠的事儿啊?这些天我总觉得你怪怪的,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他倒是热情,谁让他不知道窝阔台最大的心结就是因他而起呢:“如果真有什么事儿的话,你可千万别压在心里不说,早点儿告诉我,我也能早点儿给你想个解决的办法。”

窝阔台早就把楚材当成自己的人了,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楚材和他从前看上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会时刻考虑到楚材的感受,想着如果就这么表白了,楚材一定会接受不了的,他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为难,仅此而已。虽然窝阔台经常会觉得自己很窝囊,很想扇自己两巴掌,也会在看到楚材思念玉衡的时候醋意大发,但他绝不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因为楚材的感受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他答道。

很严肃的口吻,楚材心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就没有再追问了:“好吧,我等着你。”

守绪立马不高兴了:“怎么你也说起这种话来?不合群难道就不是齐整的人了吗?”他话锋一转,揶揄起了斜哥儿:“你若硬逼我合群也可以,等将来和我说体己话的人多了,我头一个把你送了人,眼不见心不烦。”

斜哥儿道:“我这么说也是为了您好,徒单女公子是您的未婚妻,将来日夜都要在一处的,跟她合不来,浪费的可是你们的一生啊,您倒好,我苦心劝您,您转头就编排起我来了。”

明杲取出丝帕,拭了拭额上刚刚渗出的几点汗珠子:“是,这天闷得人昏昏沉沉的,总觉得脑子都木讷了,连说话都比素日慢半拍。”又道:“殿下,不如咱们晚些再一起聊天吧,等毒日头下去就好了。”

守绪的确不想再坐在这儿了:“也好。”

当守绪被斜哥儿连拉带拽地拖到琼香亭时,守纯正和一名身着石榴红花纱襦和水红香罗百褶裙的少女坐在亭中央的石桌旁饮茶,见守绪过来,少女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行礼道:“臣女徒单明杲,问太子殿下万福。”

暗里达成共识,二人便各自往反方向去了,守绪才出了琼香亭没几步,候在附近的斜哥儿就巴巴儿地凑上来了,一脸的疑云:“怎么这就散了?”

守绪睨他一眼:“没话说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他向斜哥儿身后张望:“二哥呢?”

“他有事,已经走了。”斜哥儿叹了口恨铁不成钢的气:“主子,恕我多嘴一句,您还是赶快把这孤僻的性子改掉吧,齐齐整整的一个人,不合群怎么能行呢?”

虽然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客套话,但明杲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添了些绯红,一旁的守纯觉得自己不好再杵在这儿了,就默默地带着下人们离开了,直到亭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守绪才走到了守纯方才坐过的石凳前坐下道:“姑娘坐吧。”

细心的明杲从刚才就发现守绪的嘴唇有点干了,就亲自倒了杯茶给他:“殿下口干了,喝点儿凉茶润一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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