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老大人送到坐上，李怀信便又立马离开到亭外候着。他最清楚，在这种场合，一旦开始正式的奏对，他是万万不能在近前的。

“老臣参见陛下！”施颖逸并没有因为天武的另眼相看而恃宠而骄，只是与平时一样深施一礼向天武帝道。

“陛下，施大人正在听宣。”

“嗯，快让大司马前来罢。”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怀信，大司马可到了？”刚刚经过时间不长不短的谈话，天武开始觉得有些乏累。他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便坐直身子问李怀信道。

还是李怀信最为机灵，他并没有在天武吩咐之前就搀扶老大人，却专门就等这一声令下，便一溜烟儿似得窜到了老大人跟前，一步一个台阶的小心把施颖逸引到了亭台之上。

虽然在大懿朝建立之前施颖逸并没有在朝做过一天的官吏，但天武帝在天下大定之后，还是点名要他做了这群臣之首。

天武这样的姿态果然赢得了士大夫们的拥护，因此这二十年来大懿朝的局势倒也安定，并没有出什么大的乱子。

“啊，大司马不必多礼。”天武连忙探身扶住就要下跪的施颖逸，开门见山的轻笑道：“朕请你来，只是想请教一二心中困惑。”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对这样一位重臣元老，天武帝从来都是呵护有加，关怀备至。

“来呀，还不快快搀着施大人！”天武见到来人，马上冷声向四周宫人道。

“哦？依老臣猜想，定是因为今早的朝会？”刚坐定听到天武帝话语的施颖逸问道。

“老大人果然敏锐！”天武感叹道：“这几年，先是丰宁原大旱，朝廷上下用尽手段凑齐钱粮赈灾。可这灾赈来赈去，却不见任何成效。甚至，户部奏报丰宁原上已经很久没有生息了，好像灾民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对此，老大人可有些看法？”

“陛下可听过，有句话叫‘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施颖逸一听天武首先便问到赈灾这个议题，稍加思索便答道。

施颖逸心怀天下的胸怀也确实是没有谁不敬服的，这也确保了他在协调各个朝廷机构之间关系时的威信和效率。

君臣二人就这样一人一句的推演下去，越说越觉得形势危急。不大一会儿，不知是天气太炎热，还是真的太紧张，二人脑门子上都冒出一股股冷汗。

“陛下，臣也留意了司天监近日的观测。自四月初一开始，太白星便在白昼出现在正当空，明亮耀眼，一连三日不隐。天人合一，天象的异常，一定与人间的一些事件有关。”施颖逸又道：“铃星守命,廉贞擎羊会,主刀兵；再就是天狼星再现，主有兵祸。这样的异相同时出现，最近天中城内又不断出现丧尸伤人的咄咄怪事，臣心中确是忧急！”

“难道，真是上天要以星象来谕示我吗？现如今风居旧部就要到得天中城下，我刚刚已和苍梧定下出城拦歼的计策。只希望，能顺利解决掉这些乱臣贼子，以正天下视听！”

“陛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边关那四方门户的四卫都抓在朝廷手里，只要四候能稳守住，无论怎样勾折反复，一旦有万一，他们也可千里勤王，将倾大厦也会独木可支。一旦转危为安，我大懿定可政通人和，国运昌盛！”

一说到边关，像是被提醒一样，天武帝话头又一转，头疼道：“老大人提点的是，说完这内忧，便是那外患了！东夷那些惧威而不感恩的夷人，总是觊觎我西海之上的汐沚岛，那可是朕的老家！北圳上戎族狼兵在去年也频频出现，亏得北候修远防卫得当，才没出什么乱子。东狄虽然暂时安稳，吐谷浑呼韩邪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谁知过几年他那儿子回去东原后，他会有什么的应对。说起来，就是南荒那些蛮子们暂时可不必担心了，但也万万不会与我中土同心同德的。”

“陛下，非常之时用非常手段。现如今，朝廷需先解眼下的内忧，边关乱不得！因此四候对边关的守备，微臣以为，陛下不必再处处亲自过问。万一外敌趁我大懿暂时疲敝而起事，边关也可及时反应，不必再处处受朝廷制肘。一旦需要等待朝廷命令再去执行，这时间过长。面对眼花缭乱的局势，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最后失去机动应变的能力。”

“嗯，这个，容朕再想想！”天武沉声应道。

“不管怎样，只要纲举目张，条理分明的抓住时局的关键，就可以带动其他环节，我大懿也定会安然度过这个难关。”施颖逸最后总结道。

施颖逸听得天武所说如此，心中有些底了，便也接上说道：“陛下所虑，老臣也一直在思索。这‘丰宁奇荒’世所罕见，影响实在太大。这两年大旱，本是粮食主产地的丰宁原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负担。而且不单这北方的农耕基础被摧毁了，最近丰宁原周边开始有传染病的疫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单单是这样，北方这边如果再这样疲敝下去，便将不得不再加课税。南方那些商人一旦不满，少不得凭借囤积起来的钱财收买人心，天下的重心慢慢会被他们用这样的手段渐渐南移，朝廷对他们的控制又会进一步被削弱。最后他们手里的雇佣军也会越来越多，一旦拥兵自重甚至与朝廷分庭抗礼，又将是一场大战！”天武帝越来越激动，语气也渐渐急促了起来：“一朝英雄拔剑起，便是苍生十年劫哪！”

“哦？愿闻其详。”天武端坐答道。

“这是说，世间万物的演化规律都是‘阴’和‘阳’两个方面对立统一又循环往复，以致无穷。而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事情一旦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向相反的方向转化。这个时候，往往应是顺应而不是急着想去改变。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那边陈苍梧刚一离去，这边李怀信便马上凑上天武帝跟前，低头哈腰等待吩咐。

“唔，朕明白一些了。”听到这，天武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轻声回应道：“可若是不救灾，眼睁睁看着百姓受难，朕这位子还坐着有何用？”

“这就是那个度的问题了，微妙至极且又随时依势而动，确是难以把握。陛下可也察觉到，为了救这灾荒，朝廷动用上下之力把钱粮都投在这丰宁原上，这其中的大贪小贪暂且不论，只是无奈把粮食换做草料这单单一件，就引出了多少麻烦？只这一点，就是那个度有些过了。”

“确实不错，前些时日还差点激起民乱。再者，因为救灾，从南方经过漕运调粮食，国库、税赋也不得不都指望着南方那些氏族门阀来撑着。可这样一来，却又被那些执信和诸往城的氏族拿住朝廷七寸。朝廷不得不妥协，给他们的自治权又松了个大口子。长此以往，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任何异动，但时间一长，暗流涌动早晚会变成滔滔祸水。他们定要得寸进尺，甚至又想从我大懿朝完全割裂出去。”

不大一会儿，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缓步近到长乐亭，脚步虽蹒跚却颇为坚定。正是当今大懿朝文官之首的大司马，施颖逸大人。

他今年刚到八十岁，早已过了身富力强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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