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李怀信便就因势利导的仍是一直待在天武身边。只是从巡城卫的一个传令官，变成了大内的总管，皇帝的贴身大太监。

“奴才，奴才谢陛下隆恩！奴才，奴才想不到大帝您，您还这样记着奴才的好！”李怀信手脚并用爬向长乐亭台，涕泪横流的抽泣道。

长乐亭内再一次安静下来，天武却仍坐在原位。此时他并没有再想朝政，而是放空了自己，只是沉思。

李怀信刚送走了施颖逸回到亭边，见静静坐着的天武，便缓步站定在了亭台之下。

明月和几颗亮星相伴随行，已从奏对刚开始时的东方天际，缓缓升到了头顶的正南方向。

可谁知造化弄人，大事已定时，李怀信却被隐在暗处的白秉德的亲卫暗箭所伤，射中了要害，就那样被去了人势。

“奴才，奴才不敢！”李怀信听得天武此言，只是周身一颤，并不敢真上前去，而是跪在了原地，磕了一个响响的头。

“唉，你们啊，还真是！苍梧那样也就罢了，可你！”天武像是心情不坏，只是假装生气道：“以前我们在巡城卫时，你就是天天跟在我这个巡城校尉身边的传令官。怎么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反而越发拘谨了呢！”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你看你，又来了！”天武还是笑了起来，起身便到李怀信身前，一把就把他拽了起来，摁到了对面的那张没有椅背的方凳上：“朕可是有话要问你！”

二十几年前，李怀信还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时，就在天中城的巡城卫入了军。那时的天武刚刚升任巡城校尉，见这李怀信机灵，便把以前就天天跟着自己的李怀信提成了亲随的传令官，仍是寸步不离他的左右。

二十年前天武发动的那场颠倒乾坤的政变起事，便是李怀信率先带着从巡城卫内挑选出来的好手攻破了皇宫，这才让天武斩杀了那前朝末帝白秉德。立下了这样一件大功，眼看着就要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了。

李怀信顿时止住了哭声，仰起头小心翼翼的望向天武帝，左右手同时抬起，抹干了脸上的泪痕，只是坐定在那里等着问话。

“怀信，朕的内卫，全是从以前巡城卫内挑选出来的谍者，一直交由你看管。这些年，确实也做的不错。”天武帝见李怀信回复如常，便开始沉声说道。“前段时间，南荒遮浪岭的眼线传来的奏报我看了。几年前那个被除掉的前朝妃子，可能真是我的菀青。”

李怀信瞳孔顿时放大，被吓得结结巴巴，颤着声道：“陛下，她，她，她当年真是被白秉德秘密赶出宫去了？”

李怀信一听此言，蓦地抬起头来，双眼噙满泪光，望向亭台之上正笑对着他的天武大帝。

于是天武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缓声叹道：“都是命啊，怪不得谁，更怪不得你。说起来，那时只想永绝后患，也是朕让内卫动的手。你说，这能怪谁呢？”

“陛下，奴才万死！奴才万死！”李怀信终于又哭了起来，左右开弓又扇起了自己耳光，眼看满脸就是鲜血了。

“过去之人不可追，将来之事不可知。已经这样了，再也变不了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想要心安，也就只能向前看了。”天武不再制止李怀信的自虐，只是又顾自说道。

又一阵“劈哩啪啦”的打脸声中，天武帝就那样沉默着，低头看着眼前匍匐在地的李怀信。

终于，天武像是不耐烦，高声叫李怀信道：“怀信！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知道，这些话朕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陛下！”李怀信顿时停住，用膝盖前移几步，抱住了端坐着的天武的双腿大声嚎哭起来。

“起来罢！”天武语气再次如常，向李怀信指了一指对面的方凳道：“坐下，我们君臣好好说说话！”

李怀信见天武帝不再动怒，便止住哭声，又爬回到那方凳上坐了回去。

“这立太子的事，看来真是不能再托着了！”话锋一转，天武幽幽道。

“陛下，您的意思？”李怀信果然了得，见风使舵惯了的，接话的功夫真是滴水不漏。他心中急转，便了然了一切：既然天武帝刚刚确认了前朝血脉已经断了个干干净净，那这立太子的事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天武稍稍想了一想，便道：“我想，先立淑贵妃为后。她给朕生了天星和天曦这对双生子，又一直温婉贤淑，当得这个皇后的！”

“那陛下，您是要立小皇子了？”

“那倒是不急。但他年纪还是太小，不给他这个嫡子的身份，天阳和天月就总是要压他这个弟弟一头。都是朕的儿子，都要给机会，朕不想厚此薄彼了。”

李怀信心中大动，天武帝这是把对朝臣用惯了的平衡之术用到了三位皇子身上了。这样一来，皇子们就谁都动不得谁，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自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了。首发l https://www. https://m.

“天阳这次跟随苍梧出征，自会立得战功；天月接替他执掌了执金吾卫，面对最近天中城内这些怪事，他也可有用武之地了；天星那小子，戴上嫡子的名头，也得学着做事了。”天武帝欣然笑道，话语中不由自主的透出了自得之意：“都是朕的儿子，都会有表现的机会！”

“那陛下，奴才是不是，还要时不时透漏您的意思给大皇子和二皇子？”李怀信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接话问道。

“唔，还是照旧吧。这样，根据他们各自相应的行事和反应，朕也好清楚他们的动向和心事。”天武沉声答道。

“奴才，明白。”

“今晚解决了好几件大事，朕心中甚慰！”天武忽然站起来，向李怀信道：“传旨给淑贵妃准备接驾！朕今晚，要去她那里！”

李怀信再也不敢接话，只是撅着屁股匍匐在地，再也不敢抬头，甚至连哭都想不起来哭了。

也许悲伤到了极致，便是最无奈的微笑。

“我们同在巡城卫那时，我就告诉了你我为什么要来天中，还有我和她在汐沚的事。本想建功立业，衣锦归乡后就去娶她。谁知，白秉德那个混蛋，那年竟然溜到了汐沚岛上，一眼就看上了菀青，把好端端等着我的菀青给弄进了宫中来！”天武咬牙切齿，痛苦道：“若非如此，我也断不会在二十年前那时就冒险起事！好在老天开眼，我们一战功成，朕也得以手刃了那个混蛋，雪了夺妻之耻！”

“陛下，这，这这。。。奴才，奴才真不知道啊！”李怀信被吓得从凳子上滑到了地面上，又跪倒在地道。

经过几番谈话，天武忽然觉得头脑中清晰了许多，心绪也不再像是早朝时的一锅乱麻了。

“可现在，我宁愿当时并没有一时冲动攻入皇宫要救她出来。那现在，她可能还在好好的活着！我们的孩子，也会好好的活在这皇宫！说不定，最终他还能登上大位，君临天下！”天武哀痛至极，语气越来越急。

“那，那孩子，也？”

“他们那时都在一起。。。”

一阵清风拂过，天武才从神思中回过味来，活动了一下好久不动的颈椎，却恰好瞥见了李怀信正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怀信，来，坐到亭上来。”天武向李怀信招手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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