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祎从小男孩那尴尬的笑容中发现了一丝别的意味，就好像是罪犯等待审判似的。

微笑着摇了摇头，将点心推到两个小孩跟前:“吃掉东西垫垫肚子吧，我去准备晚饭。”

陈祎拿出了北上之前就准备好的獾油，给俩孩子抹上。

“咕……”

“造孽呀！”

“大叔，你回来了？”

面对陌生的环境，两个孩子都有点拘谨，可面对美食，两人很快就放开了，狼吞虎咽了起来。吃过饱饭之后，两个孩子的脸上才渐渐有了红润之色……

安排两个孩子住下之后，陈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那个……”

被大腐国人民使唤了一天，陈祎差点就忘了家里还有客人呢，走到巷口，又退回了租界，买了一些点心。

回到住处之后，陈祎发现两个孩子都守在客厅里，院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小男孩捏了半天手指，还是开了口，“大叔，我们……”

“我打听过了，这家房子的主人没什么亲戚，”陈祎叹了口气，朝兄妹俩笑了笑，“如果不嫌弃，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正缺个伴儿！”

小男孩一下子懵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纠结了一会儿，朝妹妹使了个眼色，得到肯定的回应，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第二天，陈祎早早地起了床，准备好了早餐，给小兄妹俩留出来一些之后，提着盒子炮去了上班了。

“老陈，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

陈祎憨憨地笑了笑:“在南方呆了十多年，多少学了一点手艺。”

“南方？”林升瞥了一眼桌子上做得十分标准的粤菜，笑了笑，“具体是……”

“佛山！”

林升的眼睛亮了:“见过宝芝林的黄锡祥黄老先生吗？”

陈祎的眼睛也亮了:“十多年前打过交道……”

“快说一下……”

有半个老乡的情分打底，陈祎在巡捕房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不过，抱大腿归抱大腿，可陈祎并不敢完全相信林升，因为他发现:自从林升知道自己从南方来之后，平日总是有意无意地拿一些问题来问自己。

而林升的这些举动，让陈祎坐实了一个猜测:自己的顶头上司，并不是单纯的南洋华侨；林升有相当的几率是特工，而且极有可能是军统前身力行社的人。

1932年的壬申年春节很快就到了。

难得有亲人跟自己一起过，陈祎好好地张罗了一番，置办年货，忙里忙外准备过节的衣食住行。

任务这三十多年，陈祎也跟人一起过了不少春节，可无论身边的人怎么客气，陈祎都有一种疏离感:1912年之前，身边的人都有辫子，在这之后，一起过了很多年春节的老酒鬼和师父陈笙，跟跟陈祎都有代沟。

陈祎也想过，前后的感觉不同，可能是跟自己当了十年道士有关，可因为无法验证，也只能得过且过。

当然，在普通人过节的时候，街面上的小偷小摸也想过个肥年，因此在进了腊月之后，租界街面上的盗窃和抢劫，屡见不鲜。

对此，陈祎则是郑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对穷人下手，完就当没看见。

只是，三只手们也不是傻子，上街的时候，专挑肥羊下手。

腊八节当天，巡捕房的一帮探长被叫到了总探长的办公室，挨了一顿臭骂。一群探长合计了一番，提高了巡逻的密度……

作为林升的小马仔，陈祎本不用上街轧马路，可林升以身作则，将自己排进了巡逻计划里，陈祎也只能跟着。

虽然租界里的外国人不过春节，可这并不耽误他们利用节日赚钱，很多的店铺都在电灯的外面罩了红纸，增加了一点节日气氛。

一身黑皮的陈祎，晃晃悠悠地吊在林升的身后，手里捧着一大推店铺孝敬的过节礼物。原本林升还有些抗拒，可遇见巡捕房里的其他探长之后，就玩起了入乡随俗。

走了一阵子，林升有点累了，就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熟悉地朝服务员招了招手:“waiter，给我来一杯红茶，加糖加牛奶！”

说着，林升看了看对面的陈祎:“老陈，你呢？”

“一样的吧！”

这时候，离正午还有一个小时，街上的行人已经没有八九点那么多了。人稀了，三只手们的工作难度也就增加了，出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身西装的服务员很快就端着红茶、牛奶和方糖上来了。

林升熟练的拿起牛奶，浇进了红茶里，而做他对面的陈祎，只能有学有样。

不得不说，陈祎的演技十分精湛，看得一旁的服务员直皱眉头:土鳖就是土鳖。

喜欢眼观六路的陈祎，自然留意到了服务员眼中的不屑，内心甚是得意:你站在一旁看风景，也成为了别人的风景。

很快，两杯带着腐国风情的红茶就出炉了。

不知道是天生的贵气，还是砸钱培养过，林升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贵族的风范。

“老陈，我曾经去过伦敦……”

林升端着茶盏睥睨窗外的架势，成功地获取了陈祎的赞美。

“探长，你真厉害，我最选就只去过佛山……”

“哪里，”林升得意地笑了笑，“让我来说，有机会，大家都应该出去转一下……”

就在两人一唱一和地畅想未来的时候，街上出状况了……

“他死该带……”

陈祎顺着方向，找到了喊救命的声音来源，是一位一身和服的东瀛浪人，在他身后，有一位一身劲装的大汉，提着刀紧追不舍。

只是看了一眼，陈祎就皱起了眉头:追人的这位大汉，持刀的方式，完全就是东瀛武士刀的持刀方式。

陈祎想了想，抬头看了看林升:“老大……”

“出去看看吧，虽然这壮汉持刀的方式很假，可这毕竟是咱们的巡逻范围……”

说着，林升从兜里摸出几张“大炮”，压倒杯子底下，扭头看了看服务员:“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东西。”

“好的！”

于是，当天晚上，兄妹俩就有了新的名字，哥哥叫陈锋，妹妹陈钰。

第二天，陈祎托林升找关系给兄妹俩找了学校。为此，陈祎还特地在家里做了一顿粤菜招待了林升。

吃过晚饭，陈祎开始查户口。

兄妹俩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本来是跟着母亲逃难会关内的，半路上两人的母亲得重病去世了……

将兄妹俩带进房间之后，陈祎发现两个孩子的手上已经生了冻疮，而且脸也都皴裂了……

“我姓陈，陈达，暂时也是孤身一人。”

就在小男孩愣愣地站在那里听故事的时候，机灵的小姑娘，咕咚一下跪下，拉着哥哥，磕了个头，带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单身了一百年”的陈祎，被叫得心花怒放。

得！

听到对面肚子的响声，陈祎不得不捡起了已经放弃了五六年的厨艺，做了两碗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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