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这话，若是不听她说话的语气，旁人定会以为她是在认真诚恳地准备向元衡请教呢。

然而实际上，她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嘲讽，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在里头。

“谁告诉你，我生气了？”他挑眉道。

苏夏:……

依旧是那么低沉悦耳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差点没把苏夏气个半死。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学着元衡的样子，慢悠悠地喝着，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那本书我回去便看，若有不懂之处，定会来找王爷请教的，您请放心。”

难不成，他是故意装成这副样子来骗自己的？

苏夏这么一想，更怒了。

元衡低低笑了一声。

我自己告诉自己的，行吗？

苏夏无语地看着他，扬唇露出一个看起来不甚友善的笑容，道:“哦，原来您没气啊。”

苏夏刺他:“你笑什么？”

元衡扬起唇角，道:“本王只是觉得，王妃不必回去看了，那本书，想必王妃应当看不大懂。”

苏夏:……侮辱谁呢？她识字的好吗？

得亏自己还想着怎么哄他，费劲力气解释了半晌，他只悠哉游哉地来一句“谁告诉你，我生气了？”

于是乎，苏夏的耳朵红了。

但她仍旧犟着个脸，嘴硬道:“就算是内功心法，那不也是书吗，我这说法有何不对？”

“嗯。”元衡低低笑了声，道:“你说得对。”

苏夏的耳朵更红了，染得小半边脸都带了些霞色。

苏夏微微一抬下巴，道:“我本来就是对的，再说了，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没有看过那本书？”

“你看过吗？”元衡挑眉问。

“当然看过。”

苏夏轻哼了一声，道:“只不过，我从未接触过什么武学心法一类的书，只能大概猜出它是本武功秘籍，却又不敢确定罢了。”

元衡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在王妃这里，随便翻了几页，瞟了几眼，也能叫看过吗？”

苏夏重重地点了下头，十分无赖地开始强词夺理:“当然能，就算只看过一个字，那也是看过。”

元衡嘴角上扬的弧度更甚，他略垂了垂眼，掩盖住眼中的情绪，只能从他的话里，略微判断出他此刻的心情。

应该还算不错。

“既如此，王妃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元衡道。

怎么好端端的话，给他说得这样肉麻。

苏夏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了，她垂了垂眼，别过头去，看向别处，不再看那人。

这一看，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屋中伺候的丫鬟竟是全部都退下了。

苏夏只觉得双颊之上的热意再次蒸腾，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

她转头，瞪了元衡一眼，只道:“我午间胃口不好，只吃了几块糕点，现下……”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是她觉得元衡应该懂她的意思。

她午间因为烦心沈嫣然和柳珍儿的事，只用了几块糕点，撑到现在。方才还不觉得，眼下和元衡说了会儿话后，便觉得肚子一阵叫唤。

她是真的饿了。

本来想找元衡说说沈嫣然和柳珍儿的事的，但是眼下，她只想先填饱肚子。

吃完再说。

元衡自然懂她的意思。

他转头看她一眼，便扬声唤了青泽进来。

青泽应声而入，朝苏夏和元衡分别行了礼，这才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传膳吧。”元衡道。

不多时，便有丫鬟鱼贯而入，将菜都上齐了。

总共八道菜，一半是元衡爱吃的青州菜，一半是苏夏爱吃的巴蜀菜，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苏夏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吃惯了玲珑的手艺，如今换了个厨子，尝个新鲜，苏夏也觉得不错。

一顿饭吃得苏夏很是尽兴。

她还和元衡一道喝了点竹叶甘露。

元衡命人拿出来时，她还有些惊讶。

“王爷不是都将竹叶甘露藏在郑谷楼了吗？怎么这里也有。”苏夏问。

元衡看她一眼，淡淡道:“我记得，我那时说的是，藏了几坛子竹叶甘露在郑谷楼，并没有说别处没有吧。”

苏夏:……

行吧，您土豪，您大手笔。

“既然郑谷楼都能有，为什么王府里反而没有？”元衡又道。

苏夏无语凝噎。

诚然，他说得十分有道理，郑谷楼元衡常去，所以他才在那里放了几坛子竹叶甘露。

但是比起郑谷楼来说，王府才是他日日要回的地方，他如今名义上还是个闲散王爷，在王府中用膳的时候也不少，那么王府里存有几坛子竹叶甘露，似乎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苏夏便没再说什么。

左右是元衡的酒，他乐意放在哪儿那是他的事。

于是乎，二人便就着桌上那些小菜，酌了几杯小酒。

二人用完膳，唤了丫鬟进来将残羹收走，又各自捧着一杯茶开始消食。

气氛正好。

苏夏却陡然记起她进来邀请元衡一道用膳的真正目的。

是为了沈嫣然和柳珍儿的事啊。

苏夏一想到沈嫣然和柳珍儿，便觉得头疼不止。

她略微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气氛正好，她却要说些扫兴的话题。

那句尾音上扬的“嗯”字，像一把小勾子似的，直挠得苏夏耳朵痒痒。

虽然元衡是在笑话她，但苏夏不得不承认，她被那个“嗯”字苏到了。

“承蒙王爷厚爱，竟为我想得如此周到。”苏夏的笑容愈发嘲讽，只听她道:“不过，我虽不才，大字却还是能识得几个，就算那书上的句子再艰难晦涩，我将它拆开了逐字逐句地分析，应当也能明白大致意思吧？”

元衡听了这话，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元衡沉默了好一瞬，就在苏夏觉得他还在生气，正准备撂挑子不哄了的时候，元衡才缓缓开口。

他甚至轻笑出声，缓缓道:“我的王妃，你是真没翻开看过吧？嗯？”

“我送你的，是一本内功心法，可不是什么书呢。”

元衡似乎很是愉悦的模样，连声音里都带了丝丝笑意。

“哦。”

他没生气，骗鬼呢，自己说完没看他送的书之后，他便沉下脸不说话，也不看自己，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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