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高数的训话，李正恒羞愧地低下了头颅，这些事情他居然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过。

“你这几刀害了你自己不要紧，还害了你的家庭，家里的顶梁柱没了，经济来源断掉后，你母亲不仅要出去摆摊，回家后还要纳鞋底换钱，最近这几天，她还病倒了，而你的孩子，现在天天都跑到街道上乞讨，他们现在的会这样都是你造成的。”

“不，你不知道错，你只是错在被捕快抓住，朕专门派人去调查过，你嗜赌成性，成亲那么多年拿过多少银子回家，你的妻子为了维持这个家庭，早上去帮忙卖茶点，中午下午去酒楼洗碗，晚上还要回家做针线活，你的老母亲也是天天跑到菜市场卖菜，就连你的孩子也知道做家务卖柴火减轻家庭压力，而你呢？你做过什么？他们为这个家庭的付出你不知道吗，不，你知道，你满不在乎，你只知道自己，你只不过是这个家庭的寄生虫而已，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还会等到现在！”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陛下生气，包括王福，在他的印象中，陛下总是很忙碌，通常不搭理别人，要求虽然严格，却从不打骂下人，甚至有一次被宫女泼了一身水也没有生气，这次却为一届平民而生气。

“草民知道错了。”李正恒跪在地上低头说道。

“如果不是他，你的儿子李成安当晚就死了，而你当时又在干嘛？你在和赌友赌至彻夜通宵。一个外人尚能做到如此地步，你实在是枉为一个丈夫，一个儿子，一个父亲。”

李正恒本能的感觉到接下来的事是他不想知道的。

“来人，传徐大夫！”

家人的处境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现在被高数血淋淋地揭开，灰浊的眼睛终于留下了泪水。

“免礼了，刘毅找你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都一五一十说出来，不许添油加醋。”

“谢陛下，草民记得当时已是深夜，刚刚入睡不久就听到了有伙计说大堂外有人求医，当时由于天色已晚，草民便拒绝了行医，没过多久，伙计再次折返，说是外面的人跪地磕头，只求草民救救他的孩子，同时递给草民五两银子，无奈，草民去了大堂，果然见那刘毅满脸是血跪在大门外，手中还抱着一个昏睡中的孩子。草民见他一片赤诚，便将孩子留下治疗，当时孩子正在发高烧，草民赶紧给他除热煎药，后面一整夜都是刘毅与那李秀芝在给孩子换毛巾照顾他，直至清晨才恢复意识，之后刘毅便承诺一定会把医药费给草民补上，只是没想到……唉…”说到最后徐大夫也是一声叹息。

“我…我…我对不住他们。”

“李正恒，朕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错？”

“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看着他流泪忏悔，高数知道差不多了。

很快，在外面恭候多时的徐大夫进来了，高数也没让他行礼，直接说道。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怎么能把秀芝给杀了，怎么能……”说着说着再次泣不成声。

“娘，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秀芝，我罪该万死…”李正恒跪下给李母磕头。

“你怎么出来的？难道你跑出来的？”李母这才想起他正在死牢中才对。

“没有，没有，我答应陛下一些事情，陛下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还同意我回家探亲一天，至于以后……就没有以后了。”说着把手边的一袋银子递上。

李母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对着屋里大喊。

“成安快叫你弟弟妹妹来，你爹回来了。”

一个十岁孩童从后院进来，脚边还有新鲜的泥土和露珠，看样子是在摘菜。

“成安，过来，让爹好好看看你。”李正恒说着想要伸手去摸他的头，李成安一把把他的手甩开。

“不要碰我，你没资格做我爹！为什么你要把娘亲杀了，我恨死你了。”说着说着就流出了眼泪，推开李正恒就跑出来家门。

李正恒想追出去，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他孩子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惧怕，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这个父亲是做得多么的失败，就像陛下说的那样，自己真的是多余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格外珍惜和家人的相处，陪母亲聊聊天，问问孩子一天都在做什么，同时也知道了入狱之后的变化，他入狱前新皇还没登基，数学、水泥、玻璃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多亏了陛下的各种新政，孩子们总是能拿到钱，还不至于活不下去，我们家也去换过玻璃，那玩意漂亮得很！成安拿去卖的时候差点被骗了，不过可惜，我这身子骨不中用，钱都拿去付药费了。”

“还有那水泥路，月薪都有五两银子，还天天有肉吃，你要是能选上就好了…”

李母绘声绘色地讲着现在的变化，李正恒则安静地听着，心里感慨，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离别时李母哭得几乎晕阙，李成安则自始自终都没现身，一声叹息中李正恒被带走了，他被带到了一个地下室之中，地下室很大但却非常干净，没有霉味，还有一丝寒冷。

这里专门为他配置了一间房，有着浴桶和柔软的大床，按要求沐浴之后就去睡觉，尽管这床比他这一生睡过的床都要舒服，但他却没有一丝睡意，墙外偶尔会响起敲敲打打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在为他送行做准备。他闭上眼睛开始回顾这一生，却发现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之中，他的房门被打开了。

不出高数所料，高数给他特批了一天，经过刑部同意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放了他回来，为了防止他逃跑，一整队人隐藏在暗处明处。

“娘，快开门，是我，李正恒！”没过多久，门吱吖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妇人开门看清是儿子后，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上来却是扇了他一巴掌。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你真心悔过也无法将他们挽回，死罪不可免，人命只能以人命来补偿，但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为还活着的人考虑，签下这份协议，朕给你一百两银子，和一个不过分的愿望，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你死后将遗体捐赠出来以供医学解剖，你可同意？”

“同意同意，我这就签。”

“李正恒，你可知错？”

李正恒在协议书上签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再按上手印之后，高数就问道。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回家！”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我，我才几个工钱，况且这也不能成为她偷人的理由啊。”李正恒一时气急，恼羞成怒的说到。

“呵呵…你可曾尽过做丈夫的一分责任，平时对她和孩子动则打骂，脾气一上来就是拳打脚踢，换了个人早就跑了！至于李秀芝的情夫刘毅，朕也派人调查了，他的为人朕不想多说，说了你也听不进去，你只需要知道两年前你母亲摔断腿，是他背着你母亲去看的病，但他又没有银子，只好亲自上山挖草药，还给木工白干了两天活以换取一副夹板拐杖，不仅如此，你可知道在你被捕的前几天的晚上，他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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