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双手上尖锐而细长的指甲便是突然尽数脱离下来，带起一缕缕紫气，向嬴蓁蓁袭去。

这瞬息的变化若是换作寻常地仙恐怕根本来不及反应，但陆念情不一样。

绣菱眼眸弯弯:“陆公子真是好气魄，这样的场合还能镇定自若地开玩笑。不如猜一猜，小婢是忘川的人。还是秦的人？”

陆念情眉眼轻垂:“白骨真经可不是轻易就能修炼的功法，没想到绣菱姑娘竟然身负天阴绝脉。”

陆念情温润道:“你的主子，是忘川，还是另一个秦？总不至于是我那表叔吧？他感兴趣的，可不是蓁妹，而是我呐。”

绣菱再次笑起来:“咯咯，陆公子，你的自信可真是迷人。”

单单一口脉门便知道她修的白骨真经，甚至还寻根溯源看出了天阴绝脉。

她漠然道:“陆公子。这是生死相争，可不是茶余饭后。你应该立刻杀了我，而不是在这里说废话。”

他甚至动都没有动，那些棘刺似的指甲在离嬴蓁蓁只有半寸的地方被一团黑白玄光包裹住，湮于无形。

绣菱幽然道:“陆公子。和一个杀手谈感情，是很可笑的事情。更何况，我接近公主殿下，本就是为了杀她。”

“杀手就得没有感情，这也是很可笑的事情。”陆念情嘴角轻勾，洒然道，“而且，非要让一个有情的人无情，公冶无生可真是走了一着臭棋。”

绣菱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泛着妖异的紫色。

她惨笑道:“陆公子，你若真的怜香惜玉，就立刻杀了我。”

“活着，就会有希望，这世上，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陆念情认真道。

陆念情平静道:“我不觉得是废话，蓁妹也不觉得。绣菱姑娘，我不相信你和蓁妹相处了那么久，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绣菱的眼眸此刻完全被紫色占据，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角明明有成串的泪珠落下，嘴角浮着肆意的笑。

她的音调已经不像人间所有，而似幽冥的怨魂:“杀了我，杀了我只有死亡是终点，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怨魂哀嚎，紫气不断反抗着白光。而那白骨骷髅虚影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挣扎。

陆念情从来不是犹豫的人。

杀与不杀，本就在他一念之间。

重要的是选择。

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看似只有两条路。

可陆念情偏不服。

他要走第三条。

陆念情眉眼决绝，咬破舌尖，喷出一道精血。

他以念为引。将那精血勾勒成一道符，印入绣菱额上。

他右手手腕轻动，秋水剑锋轻晃。刺入绣菱肩头。

泛着紫气的鲜血四溅开去。

绣菱顿时发出痛苦的哀泣。

陆念情此刻终于松开了左手，略略抬起，虚虚一握。

那禁锢着白骨骷髅虚影的墨金色锁链顿时收紧。将白骨骷髅虚影拉扯着融进了秋水剑身之内。

原本湛蓝的秋水剑身上一下子浮现出盘绕如灵蛇的白色纹路。

白骨骷髅虚影消失，绣菱身上的紫气顿时威势大减，被白光湮破。

绣菱身上的暴动终于平息下去。

她眸光黯淡，气息微弱。

然而，究竟是死是活？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她的身子渐渐软倒下去，最后的、复杂的、意味不明的两瞥留给了陆念情和嬴蓁蓁。

她闭上了眼，却发觉自己倒在谁的怀里。

抱住自己的那个人，怀抱很是柔软，带着淡淡的幽香。

她的眼角淌下一滴清泪，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逃不掉的……”

******

陆念情看着怀抱绣菱的嬴蓁蓁，心里泛起深深的无力。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以秋水拄地，咳出血来。

陆念情本体一受伤，四具化身形成的牵制立时削弱。

灵霞子和牛首面具人同时睁眼，脱困而出。

“哈哈哈，陆小友好厉害的幻术，只是接下来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灵霞子一声长笑。催动九龙神火罩，火龙啸天而来。

至于牛首面具人，周身黑白两条阴阳鱼游动不息，带着其形影鬼魅般晃动，骤然间便来到陆念情身后，三根灰色骨棒毫不留情地刺下。

只是，牛首面具人又一次失手了。

陆念情的身形化作琉璃色的蝴蝶飞散，连带着怀抱绣菱的嬴蓁蓁也一样是如此，不知去了何方。

不远处，陆念情的四具化身合而为一，重新凝作黑衫身影。

只不过，此刻的陆念情收起了秋水，双手所持变成了八重樱。

灵霞子和牛首面具人并肩而立，与陆念情对峙。

陆念情虽然受了伤，但气势丝毫不弱，战意昂然，反倒是灵霞子和牛首面具人被比了下去。

灵霞子蹙起眉，显然对陆念情也很是头疼。

牛首面具人的眉眼被藏在面具之下，旁人看不到，但他自己知道，那是何等的狰狞与不甘。

而那白骨骷髅虚影周围则是浮现出许多墨金色锁链。将之束缚。

至于嬴蓁蓁，一抹七彩光萦绕于其身侧，显出空间波动，将之瞬移般带到了高台的另一边。

绣菱的眉眼间浮现出深重的阴厉，凄声道:“陆念情！不要用你的那一套来想这个天下。这个世间，都是身不由己，都是改变不了的身不由己！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梦话只属于像你这样的人。不属于普通人！对于我们，死亡才是解脱！死亡才是！杀了我，杀了我！”

虽然陆念情极力抑制，但他握剑的手还是轻轻颤抖起来，而他的心更是好像被刀狠狠扎了一下。

绣菱左手手背轻轻掩嘴，娇声道:“陆公子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各为其主，总要这样的。”

一道巨大的白骨骷髅虚影在绣菱的凄唤声中从其身上浮现，绽出难以想象的威势。

绣菱本身则是紫气大盛，宛若荆棘般向四周蔓出刺芒。

陆念情低喝一声，从左手间溢出玄妙的白光流向绣菱周身，压制着她体内及周身的紫气。

绣菱姣好的笑颜终于消失了。

她没有想到陆念情见识广博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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