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天夙大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所以，挺公平的嘛。”

“还不如，都少些。”陆念情苦笑道。

嬴天夙笑眯眯道:“啧啧，你这臭小子，还拿我开玩笑。”

陆念情无奈地摊了摊手:“难道不是事实？”

“嬴大哥你？”陆念情摇头直笑，“大概和第五姐姐在一块，哪里会舍得来找我。”

“受的苦那可同样不少。”陆念情将手掌横放于前，静静看着花叶躺在手心。

“万一，你也是假的，怎么办。”嬴天夙勾了勾嘴角。

“如果我是假的？”陆念情喃喃着仰起头，“那就当，作了一场梦。”

“少不了。”嬴天夙抿唇道，“要的多，给的当然也要多。”

陆念情抬手握住一片叶，又拈住一瓣花:“我以前吃亏也不少了，要不这次就便宜便宜我？”

“少来。”嬴天夙白了他一眼，“之前你的机缘还不够好？得羡煞多少人。”

“我想要的，真的很多么？”陆念情吹落花叶，攥紧手，看向嬴天夙。

嬴天夙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平凡。可平凡的，未必容易得到。世人之愿，多是微愿，实现的，又能有多少。”

“没有改变的办法么？”陆念情略抬握拳的手，遮住眼睛。

“梦，可比人生快意多了。”嬴天夙摇头笑道，“岂不是便宜了你？”

都会为自己找借口，都会鼓起勇气前进。

都沐浴光明，深藏黑暗，都脚踩黑暗，心向光明。

复杂，才是芸芸众生的标签。

真正的纯粹，会有么？

也许吧。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嬴天夙右手轻轻一撑地，飘飘然便跃了起来，“那你呢？”

“那我呢。”陆念情擦了擦嘴角，重复道。

那我呢。

我，也只是芸芸众生之一罢了。

可似乎。

我，又总把我当作了那芸芸众生之上。

我自以为很了解身边的人，可我真的了解自己么？

口口声声说，想要走自己的路。

但，过往所历真的就是自己的路么？

会不会，是那天上蓝衣的路？

会不会，是那绝世白衣的路？

又会不会。

根本就停在了原地。

陆念情愈发苦涩，不停地往嘴里倒酒。

他甚至都没察觉，那黄玉酒壶中的酒竟然流也流不尽。

嬴天夙拍了拍衣袖，看了陆念情一眼，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

一笑过后，他洒然向前行，一边高歌，一边没入纯白之中:“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

陆念情忽然发现，自己今天好像醉得特别快。

以前，就算不动用法力，也能喝好久的。

奇怪，真是奇怪。

或许，这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陆念情痴狂一笑，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嬴天夙的身影早已经完全消失了，可那长歌声却犹然在耳畔回响。

******

陆念情睁开了眼。

异常平静地睁开了眼。

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为什么这么平静。

但其实，这种意外的情绪，最近似乎经常出现。

陆念情莫名想到那片纯白中嬴天夙对他说起的话。

他自嘲地咧了咧嘴，脑袋一歪，看向近旁。

红衣恬静的睡颜映入眼帘。

原来，坐在凳子上的她，双手枕着床沿睡着了。

陆念情温然一笑，笑意间却不无苦涩。

他从床上坐起来，静悄悄的，没有打扰红衣。

他的目光落向雕花木窗，隐约有清浅的光从窗外透进来。

虫鸣起伏，鸟鸣时有，看起来，似乎还是黎明时分。

陆念情就这样静静看着木窗和窗隙间的碎光，心中难得多了一抹宁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知道屋子里好像稍稍亮了一些。

红衣慵懒地起了身，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瞥见了已经醒来的陆念情。

她俏脸一红，唤道:“呆瓜，你醒了。”

陆念情回过目光看向红衣，眉眼微垂:“一见面就喊我呆瓜呐。”

“哼，你难道不是么。”红衣语调间分明带着些苦涩。

陆念情柔声道:“你还好么。”

红衣轻轻握紧了玉手，低下头去不看他:“我很好啊，但是，你呢。”

“我？”陆念情的眉眼间浮出洒然，也不知是他真的心结已解，还是为了不让红衣难受，“现在或许不太好，但往后总会好起来的。”

“是么。”红衣抬起头，咬着唇笑了笑，可眼眸间分明泛着晶莹。

“是啊。”陆念情轻轻点头，低声道，“毕竟，过往既生，已无改变的可能，总要往前看的。当然喽，若我不想活了，那就无妨了，一死了之，比什么都痛快。可那样的话，也太不负责了。”

“嗯。”红衣应了一声，两手绞在一块，一股闺秀的感觉，倒是和以前英气的样子大不相同。

陆念情微笑着感慨道:“看你现在娇滴滴的样子，真是好不习惯。”

“哪有。”红衣鼓起嘴，“你这呆瓜，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欠揍。”

陆念情摇着头，温然道:“你呀，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吧？刚刚还想着，让你多睡会呢。可要照顾好自己。”

红衣闻言却是鼻子一酸，捏着衣角，微带哽咽:“还说，你先照顾好自己才是。”

陆念情怔了怔，眼眸一黯。

是啊。

要照顾好自己的。

怎么能转头就忘了呢。

他轻呼一口气，抿了抿唇，认真道:“谢谢。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让你们担心。我答应你。”

也答应你。

答应你们。

都想要安稳，都不喜欢动乱。

都会在选择前矛盾，都会在矛盾中挣扎。

嬴天夙咧嘴笑道:“为什么要改变呢？”

陆念情的目光僵了一下。

嬴天夙两手抱着脑袋，莞尔道:“那我呢？”

他放下手，松开，下意识地摸起身边的酒壶，灌了一大口:“是啊，为什么要改变呢。”

人嘛，都是这样的。

都想要得到，都不喜欢失去。

嬴天夙轻轻吹出一口气，把原本要落下的海棠树叶再次吹起到半空:“那你呢。”

“我？”陆念情怔了怔，呆呆地指了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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