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情傻眼，叹了口气，苦笑道:“三位姐姐里面，夏鸢和秋滢是最好哄的，只要撒撒娇，就一切如意。你呢，却是大不一样，知道说不过我这个小鬼灵精，就干脆一抱肩膀、一闭眼睛，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什么话也都干脆不接。所以，我小时候，在你面前是最乖的，因为实在拿你没辙。你说什么，我总是要乖乖照着做，听话得都不像是我。”

月瑶却是脸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她面容间仍保持着平静，些微发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怎么会呀。”

她只说了四个字，不知是肯定，还是否认。

月瑶的双手本是抱在身前、揽在袖子里，指尖却是在此时微微颤了一下。

月瑶抿抿嘴，不说话。

陆念情翻了个白眼:“哼哼，他干的好事，还不兴我说了不成。”

“殿下他是好意。”月瑶清恬道。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仔细一想，就仿佛在眼前一样。”陆念情眉眼轻垂，“或许，还是在暮云府的时候最开心吧？”

“我可没有。”月瑶狡黠一笑，“再说了，承认不承认有区别么。”

“当然有。”陆念情坐直身子，很认真地点头。

月瑶慢慢抬起头，呆呆地望进月色，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少主能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

“你们要好好活着，我才能开心。”陆念情深深看了一眼月瑶。

月瑶这才发现，绕来绕去又被陆念情绕回来了，早知道就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说就是了。

陆念情挑了挑眉:“你承认了？”

月瑶却反倒为陆念情的模样给逗乐了，掩嘴一笑，然后就是清泠泠说道:“好啦好啦，不瞪你了还不行么。反正，以后呢，我也没有能力再守护别的人了，就躲在你后面，当个小丫鬟，这样好了吧？”

陆念情看着月瑶晶莹的眸子，却是收起了笑意，面容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静静地端详着月瑶的侧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月瑶被陆念情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出玉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红着脸说道:“我的好少主，怎么发起呆来啦？”

陆念情却是还是端着很认真的眉眼，声调轻浅而决然:“月瑶，你真的很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么？”

月瑶愣了愣，转头望向面前的涟涟夜色，“大概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期望吧，毕竟，这样就会觉得很安稳。但是，有少主在话，我也一样什么都不害怕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陆念情并没有觉得意外，可他依然还是怔了怔。

大抵获得这样的信任和依赖总是件不一般的事情。

他反应过来，温柔一笑:“既然这样，那以后可要好好修炼，不能偷懒。”

“我还能修炼么？”月瑶眼睛微微一亮。

自从为化血神刀重伤后，她虽然勉强保下一命，但好不容易修炼换天经铸下根基却是毁于一旦。妄业归冥之体固然有神鬼造化之能，却比寻常体质要脆弱些。她能存全性命都已经可说是天命所幸，岂能再妄求修行之便。然而，她心中终究含了一丝一缕的微渺愿望。曾经拥有力量又失去力量，这种落差留下的印记大概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浅淡。这也是为什么，她听出陆念情话里的意思后，不觉有些激动。

陆念情莞尔:“能。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一晃手，一本玄黑色的、有些残破的古籍就出现在了其手间。

正是换天经的原本。

月瑶吃了一惊，痴痴道:“少主，怎么你也有？”

陆念情拍了拍古籍，没好气道:“这就是你的那本。你心也真大，就把换天经扔房间里，结果被墨衣紫衫捡去了，白天的时候还拿来给我炫耀，关键是你竟然没发现。你说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魂不守舍的。以前可都是我丢东西，你为我找的。怎么突然掉个儿啦？”

月瑶越发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双手捧着，嗫嚅道:“不就是一下子忘了嘛。”

陆念情舒了舒眉，直接在屋瓦间躺倒下去，挥了挥手中的古籍，温润道:“这劳什子换天经我看过了，对于寻常修行者来说，邪门得很，你体质特殊，却又大不一样。也不知是哪个天才创了这门功法，若修到高深处，确实很强。”

“所以，我算修到高深处了么？”月瑶歪了歪脑袋。

陆念情想着幻梦中所见，沉吟道:“按照我的理解，应该有六七成了。”

想到那些，月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惆怅。

陆念情被月瑶瞪得有些发怵，干笑道:“你这么看着我，怎么感觉像是我做错了事似的。”

然而现在，她又不愿保持沉默，鼓着嘴说道:“我们是少主的丫鬟，就算为少主而死，也是应该的。”

陆念情伸手戳了戳月瑶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谁说丫鬟就要为少主死啦？你是丫鬟，不是死士。而且，你们也不仅仅是丫鬟，还是我的亲人。”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瞒不了我的。”陆念情看向月，“而且，不管你信不信，你和碧游岛那家伙的交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硬捱化血神刀，真是胡闹。”

月瑶扶着额头，委屈地瞪着陆念情，粼粼月色如波纹般染在她的一头青丝上。

以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陆念情还小的时候，月瑶真的就像个很有威信的大姐姐，说话比江暮玦和穆盈盈还管用。陆念情每次胡闹，月瑶就会戳他的额头，他呢，就像现在的月瑶一样，委屈地瞪着大眼睛。

陆念情无奈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只是重又望向天空，带着几分萧索地感慨道:“我那老爹啊，真是不像话，凑那地支十二影，天底下还找不出人么？非要把你牵扯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脑子被门夹了。”

月瑶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如玉葱般的小指搅动脸颊畔的发丝:“少主，怎么能这样说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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