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薛谌喻自己也受到了影响。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甚至都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无论是剑意的金，还是禁法的血，全部淹没在沉沉的漆黑中。

能够看到，那抹挣扎着的血金色光芒所在的位置，不断向下落，最终深深砸在了静雪湖中，激起千重浪花。

一道道落在陆念情所在的地方，密密麻麻。

尽管下个呼吸，四道光柱即是重新升起，但看起来黯淡无华，再无方才之威势。

然而，就在这时，惊变再生。

城外池韵山谷方向，一道琉璃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可他根本不在乎，握着幽青色晶石，疯狂催动那些漆黑纸片。

四大凶兽中剩下的三个，仿佛被遭受了什么重击，发出痛苦的哀嚎。

梼杌的情况稍好，只是周身的灵光黯淡了些许。混沌次之，但虚弱的程度比之梼杌更甚。最凄惨的便是穷奇，他在挣扎了一会后，漫天紫黑光芒收敛，竟是直接化作了一颗紫黑色晶石，与那饕餮无异，只是色泽上要迷蒙得多。

漆黑雷霆不断落下，未有半分停歇。

这该是何等的杀意，让薛谌喻有了这般拼命的举动。

******

紧跟着，城内那四道光柱竟然同时消散，不见了踪迹。

他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没能死在端木墨嬅的身边。

不知道，她现在还好么。

宁致灵努力地伸出手，摸了摸额上沾满血的黑色布带，嘴角浮起而来一抹浅淡的微笑。

******

静雪湖上。

这里的画面显得枯燥无比。

因为除了漆黑雷霆坠落，就再没有别的波澜。

让人有些麻木。

但薛谌喻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不断汲取幽青色晶石中的法力，催动漆黑雷霆变得愈发熟练，威势也更加恐怖。

不知过了很久。

或许只是呼吸之间，可对于薛谌喻来说，又并没有这般短。

毕竟，他沉浸在这种快感中，根本可以说有些忘乎所以。

只不过，薛谌喻终究还是停下了。

其实也是他不得不停下。

谁能想到，不知不觉间，幽青色晶石中的法力都被吸了个干净。

薛谌喻收止雷霆，控制着周身如池塘中的荷叶般密密麻麻悬着的漆黑纸片，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绝戮冥雷的消耗，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

好在，威势确实也让人满意。

偃旗息鼓后，静雪湖上似乎陷入了暂时的平静。

只是，这湖实在已经称不上是湖了。

湖水分明已经枯竭殆尽，剩下最后浅浅一层。

薛谌喻望着湖心仍旧站着的那道身影，一时的兴奋终究归于平静，转而面容就变得有些阴沉。

那道身影，当然就是陆念情了。

他小腹以下，皆还在水中。他浑身焦黑，连血迹都干涸了，甚至能嗅到灼烧的气味。他双手拄着赤霄，赤霄没入水中，却难掩黯淡。露出水面的那一截剑身，分明布上了丝丝缕缕的裂纹。他低垂着头，一头雪白的长发都覆上了灰黑。

薛谌喻看着陆念情，并没有轻举妄动。

光从表面上看，陆念情确实是狼狈无比。

然而，表象最易欺人。

薛谌喻谨慎得有神识仔细探查，得到的结果却让他感到一丝困惑。

陆念情的气息确实微弱到了极致，换作一般修行者来探查，大概会直接断定其已然身陨，但薛谌喻能够确定，陆念情仍然保持着一丝生机，而且这丝生机并未有衰竭之势，更未曾出现什么难测的变动，而是保持着异常稳定的律动。

换一种说法，似乎进入了某种不同寻常的龟息状态。

薛谌喻轻吐一口气，眉眼间终究闪过一抹冷蔑。

管你是什么状态，只要彻底灭杀了，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抬手招过一方青铜巨鼎，朝着陆念情头顶毫无花哨地镇落。

“咚”的一声沉闷巨响，薛谌喻却是突然变了脸色。

他感知到，本该被砸成肉泥的陆念情并没有半分动弹。

相反，陆念情单手擎着鼎，缓缓直起了身子。

随之而来，是他清朗的声音:“打得过瘾么？”

薛谌喻心里“咯噔”一声，他咬着牙一拂袖，周身的那些漆黑纸片尽数汇拢过来，凝成一柄漆黑纸剑落于手间。

几乎同时，那青铜巨鼎轰然炸开，化作飞灰，消散无形。

而鼎下的陆念情，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周身却是黑气缭绕，若置身重重黑焰之中。

唯独那一头长发，归复为纯粹的雪白，异常耀眼。

他意识混沌，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他当然不害怕死。

当那道琉璃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时，池韵山谷的地宫中，宁致灵靠着那青月晶的台子瘫软在了地上。他用不上力，右手的墨梅也随之落在地上。

至于眼前的景象，大概只能用狼藉来形容。

随着薛谌喻法力尽复，那黑色雷霆也越发凶戾。

黄纹玉的宫璧上，满是各种狰狞的刻痕，甚至不少地方都碎了一大片。百鬼夜行、众仙列位，还有那同载神魔的图案赫然已经模糊。地上七零八落的，尽是尸体，流出的鲜血犹是猩红，分明刚死没多久。而离宁致灵最近的一具，几乎只有数步之遥。那具尸体，伸手向着宁致灵所在方向，双目圆睁，分明是死不瞑目。离这具尸体不远的地方，青罗散星盘轻轻落着，却是了无灵光，甚至有一道粗大的裂痕。至于那青月晶的台子上，凹槽里赫然放着一块琉璃色的晶石，但现在似乎遭到了什么重击，已经四分五裂，黯然无光。事实上，那道琉璃色光柱，正是在这块琉璃色晶石被毁后，自山谷外围激荡而出的。

周围分明已经没有别的活着的敌人了，然而到底有没有对于现在的宁致灵来说，大概也并不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他只是才软倒下来，鲜血便从背后氤氲开。他所倚靠的台子的那面，已经染尽鲜血，有如瀑布。而现在，还有一片片猩红不断泛开。

宁致灵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薛谌喻则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发了疯似的召唤雷霆。

看那样子，根本就是要让陆念情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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