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瑜略略颔首:“老师伤势愈疗得如何？可需要朕帮忙？”

浅黑色幽影似乎摇了摇头:“蒙陛下关心，辽州之创，不过些微，已然无碍。”

他变脸之快，可以说一点犹豫都没有。

堪堪还是嚣张不羁的狂徒，现在就变成了平静温和的君子。

江晨瑜的笑很快便戛然而止。

浅黑色幽影道:“老朽惶愧，但求为陛下竭心尽力。”

江晨瑜端着酒盏，悠悠然转过身，果然有一抹浅黑色的幽影飘到了庭院中。

江晨瑜挑了挑眉，掌心法力稍稍一运，整个酒盏便是湮作齑粉，而里头的酒液也瞬间蒸发无踪，大抵是溶进了漫天的雨丝中。

江晨瑜微微呼出一口气:“如此便好。也怪那陆小贼奸猾，伤老师之仇，势必是要报的。”

“呵呵，陛下如今已是万乘之躯，老朽一介残躯，实当不得这般礼敬。”浅黑色幽影笑答。

江晨瑜微笑:“老师哪里的话。古谚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论发生什么，您终究是朕的老师。”

浅黑色幽影幽幽一笑，没有应话。

那一晚，白衣陆念情的手段，果然不止是将他的化身传送走那么简单。这小子处处留手，每一步棋都要往后想好几步，只是传送的话，倒显得其心好了。他的化身堪堪从传送中脱出，就遭到了围杀，而且是早就准备好的围杀，法宝、符箓、阵法根本是不讲道理地闷头使出。饶是他的化身，都费了一番手脚才脱身。其实，按照那阵仗，若非没有地仙压阵，他的化身恐怕就真的要留在那儿了。而从结果来看，他到底是运气好。并且，这也再次证明了，辽州确实很缺修行者，特别是大境界修行者。不过，不同于陆念情的灵体化身，他的化身与尸蛊之道联系甚深，充满着不稳定性，是以，固然逃脱，却还是引动了反噬，让他的本尊受了些小伤。当然，以他的实力，这些小伤根本无足轻重就是了。

至于江晨瑜，他轻轻拈了拈袖子，转而问道:“对了，还不知老师此来有何要事？”

紧跟着，他便是向着那抹幽影施了一礼，认真道:“老师。”

自己的这个学生是否能做到这一点呢？

浅黑色幽影自己是相信且确认的。

至少，在他眼中，江晨瑜和陆念情这对宿敌其实有着很多相近的地方，只不过，恰好以截然相对的角度展现了出来而已，自然就变成了完全相反的两条路。事实上，他一直觉得，在陆念情那无数的对手中，最理解其人的，势必是江晨瑜。可惜的是，这种理解在江晨瑜心中全然地化作了恨火。要么焚烧自己，要么焚烧敌人，留下的，注定只有一个。

作为旁观者，浅黑色幽影看到了很多藏在表象后面的东西。

那么，江晨瑜呢？

浅黑色幽影桀桀一笑，低沉道:“陛下前些日子托老朽探查的两件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哦？”江晨瑜似乎并没有想到浅黑色幽影来这里竟然是为那两件事情，感到意外的同时也不无惊喜，“老师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只是。

“有赖陛下信任，将力量全权交予老朽。”浅黑色幽影微微躬身，以示仪礼，紧跟着就是淡然道，“有关张氏幼女的下落，幽州方面此前的文书是路中遭劫，杳无音讯，但这显然不过燕王殿下遮掩的手段。陛下本是怀疑，张离繁与燕王殿下互通了声息，来了一记偷天换日，不过，经老朽探查，张氏幼女并不在幽州。”

“不在幽州？”江晨瑜负起手，沉吟着踱开步子，来到了莫愁湖边上。

“事实上，张氏幼女真的被劫走了。只不过，劫走她，并非别人，正是陆念情。”浅黑色幽影的话语间不无唏嘘。显然，对于得到的结果，连浅黑色幽影自己都未曾全然预料到。意外之余，他甚至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有些佩服张离繁和陆念情。张离繁不愧是混迹庙堂多年的老人，对时局有着敏锐的洞察。这个看起来总是在和稀泥的老首辅，其实魄力比谁都要大，勇气更比谁都要深，而坚守的意志更是比谁都要决绝。只是，一般人都看不到而已。至于陆念情，更是选择了一种看起来可笑、实则最能回应张离繁的方式。那确实是聪明人才能明白的道路。

当然，可惜只是表面君子。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自然是因为另有他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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