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挑了挑眉，抿唇道:“可你早都已经不是胖子了。”

王守恪松开抱着墙垛的手，稍稍站直了些，低下头，摸摸肚子:“我还是想当个胖子。”

确切地说，这一年光景，两人差不多都在奔波，各地抽调的频率简直不是一般的高。

远的地方，他们去过荆襄。近的地方，就在家门口，譬如落霞城之类。

关键在于，王守恪和冯远也才来青姑城没几天。

王守恪下巴抵着墙，歪着脑袋，闷闷然说道:“好累呐，让一个胖子干这些活，真的是一种折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在青姑城应该至少要戍守半年的时间。

对于军中人来说，安稳的奢望竟然能得到满足，哪怕只有片刻，都无疑是天赐的恩惠。

冯远摇头失笑，不再跟他讨论有关胖子的问题，转而看了看四周，温然道:“说起来，这是第几座城了？”

此时此刻好不容易空下来，纷乱的心绪反而更多了些。

冯远还算好，至少眉眼间看起来比较镇定。王守恪却是干脆把郁闷都写在脸上了。

王守恪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冯远在问什么。

他掰着手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一个两个三个……”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终于抬起头，连连摆手:“嗐，算不清了。”

只是，毕竟新到一地才三天，初期的整顿纵使是两个老手也颇感到些疲倦。

他的歌声，既不高昂也不低沉，并非柔和却同样谈不上粗犷，更多的，是平淡与温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微风拂过江面，泛起浅淡的涟漪，又像一捧蒲公英，在清风里飘向远方。

在这样的歌声中，王守恪的心也渐渐平静。

他干脆靠着城墙墙根坐下，屈起右腿，双手揽着膝盖，闭上眼，放空思绪。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想。

世子现在会在哪呢？又到底在做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

还有机会，吃到他做的烤鸡吗？

******

暮云府。

自从陆念情和洛海棠离开后，这里就冷清了许多。

这数载又战事频仍，江暮玦和洛南思常常在外，难有安歇的机会，几乎很不容易才能在府中见到他们。就连穆盈盈，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协同墨蝶一块处理，甚少得闲。

相比之下，反倒是江栖梧，在府中的时间变多了。

当然不是说，江栖梧懈怠了修行。毕竟，不是只有在不归山闭苦关才叫修行。按照端木折剑的意思，他眼下欠缺的东西，单凭闭关已经无法得到了。闭关能提升境界，可地仙十九楼的划分，有时候更像是框死的牢笼，这种存在，原本该是无所谓高地的。他需要的，是另一种“境界”。这种境界，只能红尘中去找。因此，端木折剑很早就给他立下了一条规定，不悟出自己的剑不得回不归山。

这是江栖梧得以逗留于雁城的客观原因。

但是，红尘历练，求的是观大千而知此心，限于一隅，怎么想也不太合适。

哪怕他每次回来，徘徊的时间最多就是几天，但次数多了，似乎总有些软弱的感觉。

江栖梧当然不是软弱的人。

在不熟悉的人眼中，他大概较之陆念情还要坚决。

但他清楚，论意志，自己完全比不上陆念情。

所以，这背后当然藏着别的缘法。

时时归于暮云府，固然有怀念，但更多的，大概是因为心有困惑与茫然。

困惑与茫然的源头，是陆念情。

而契机，就是这半年来北地迭生的变故。

“对于一个胖子来说，四处跑是很折磨人的事情。总是很累，就记不住事情。”王守恪苦着脸，像是抱怨似的说着，但紧跟着又突然摆出了认真的表情，慢悠悠接着道，“而且，恍恍惚惚的，竟然都过了一年，真想不到。这一年，就跟梦幻似的，哪里还记得这么多。”

“又是一年啊。”冯远望着远处的夕阳，轻轻拍打着城砖，踩着特殊的节奏，哼起了家乡的谣曲。

冯远看向王守恪，忍不住笑了笑。

眼前这人呐，估计该是癸字营甲字队变化最大的了，但或许也可以说是最没有变化的。

其实，若在一个地方呆得久倒也罢了，至少肯定是能结识些朋友的。

要不是他总在身边陪着，自己估计都坚持不下去。

也只有看见他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癸字营甲字队还在。

冯远微微抬起双手，搭在城墙上，洒然道:“你不是最在意这些细节的么？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怎么都不好好记着了？”

像青姑城，算是不远不近。

幸而，这种四处奔忙的生活总算是迎来了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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