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一番孩子气的笑闹，倒是让他有些羡慕，又有些惋叹。

所以，他也猜不到，华晴珞找他说这番话的原因，以及，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果然啊，人站在不同的地方，看见的风景就不同，遇到的人也不同。

很少见的，陆念情的心里没有答案。

华晴珞的眉眼间划过一抹得逞似的光芒，旋即就是狡黠道:“让陆少侠说不上话，真是我的荣幸。”

他原就不知该如何接华晴珞的话，眼下更是伤然难语。

“嘻嘻，陆少侠，这幅伤春悲秋的模样，也不像你呀。”陆念情还在感伤，华晴珞却突然又换了一副笑颜，眸光晶灿灿的。

人生在世，谁不希望活得自在些。可惜的是，自在未必是真自在，或许没有人能知道自在背后藏着些什么。

华晴珞皱了皱鼻子:“陆少侠不是洒脱不羁的么？”

陆念情哑然。

华晴珞却好像不在意陆念情的反应，双手捧起下巴，眉眼轻垂，笑容突然消失，仿佛变脸似的:“陆少侠，你相信死而复生么？”

这话题转得突然，可联想到她之前说的话，又早已意在其中。

陆念情深深看了华晴珞一眼，幽幽道:“我不相信。”

陆念情微愕，旋即就是忍不住苦笑道:“前辈，我实在是跟不上你的节奏。”

华晴珞揉了揉眼睛，像是学堂里的孩童听先生讲课听到睡眼惺忪:“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陆念情苦笑摇头:“前辈，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有所谓的‘以为’。”

华晴珞眨了眨眼睛，反而不说话了。

这时候的陆念情，却是能知道华晴珞的意思。

她是在等他的答案。

也许他的答案并不难猜。

可猜到答案，和自己说出答案，本就是两回事。

然而，陆念情轻吐一口气，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倒是反问华晴珞道:“前辈，我想知道，那一线希望指的是什么。”

“如果我不想告诉你呢？”华晴珞秀眸轻眯，眸光里闪烁着莫名的意味。

陆念情有些发怔，不自觉低下了头。

华晴珞玉指微伸，勾动发丝，认真道:“其实，你既然问我，我也就心知肚明。你不信起死回生，但是你终究想要洛海棠活着。可你又知道，复生就算可能，亦是大违天和之事。陆少侠固然无惧这天道循环，却担心身边的人受到牵连。毕竟，天底下只有一个陆念情，陆念情能杀得仙人，别人却未必。”

她这一番言语说的露骨，几乎便似短匕一柄直入陆念情心间。

可陆念情好像并不介意她这般尽显锋芒的言语。

相反，他重新抬起头，甚至微微颔首，语调间充满着决然不退的坚毅:“前辈说的没错。我很贪心，也很自私。”

“啧啧，这么斩钉截铁，可不像是忏悔自己贪心和自私的样子哦。”华晴珞娇俏地歪了歪脑袋。

“没有什么好忏悔的。如果有可能，可以要的我当然都想要。只是，亲疏有别，生死有别，我也想不出办法，逃脱这桎梏。”陆念情的眉眼间充满着萧瑟，握紧了拳，“我能做的，太少了。守护身边的人，守护活着的人，都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华晴珞的眉眼却突然变得有些迷离与恍惚:“明明呢，是很无赖的话，却又说得那么狂妄、那么确定。真不理解你们这些人呐。”

华晴珞忽然转头望向陆念情，目光里泛起涟漪:“如果我说，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能让洛海棠复生，陆少侠该作何想？”

听到华晴珞的话，陆念情本该高兴才是，却偏偏如遭重击，眉眼间尽露颓然。

“我也不信。”华晴珞手指微动，轻触如玉脸颊，像是拨动叶上露珠，“但我想试试。”

陆念情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华晴珞到底想要什么？

他抬手拂过眉心，轻声道:“前辈已经有了想法？”

“与其说想法，不如说机会。”华晴珞异常平静，语调清冷，仿佛夜风拂面。

“机会？”

以前的他，猜人心思，若覆雨翻云，有什么不能看透。可愈到后头，就愈读不懂人的心思。其实，这也是常事。人心，本就是世间最难猜度的。能看懂一个人的心，大概也是因为被看的那个人愿意将自己的心意全然不留余地地展现出来，却不是那个看的人厉害。常常自诩看透人心的，大抵连自己的心都瞧不分明，徒留惘然。

无意间触动心事，陆念情满怀自嘲，心中也是惆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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