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还未拿定主意如何说话，却听得老友陪着刘坚胡闹，顿时惊愕，抬头看着已是双鬓灰白的朱儁。

“你这教我当如何决断？”

“刘坚……”

过了好些时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卢植双手叉在胸前，皱起眉头意味深长的看着端坐正位的年轻将军，开口道。

茶满出杯子流到草席上，董白这才回过神，赶紧把壶拿开去拾抹布，结果抬头时这才发觉，拿着茶杯迎着自己斟茶的皇甫嵩全然不知茶水洒出来。

“公伟……”

知道卢植是为自己好，刘坚也难得把自己的真情实感吐露出来。

“刘坚不比圣人高风亮节，却也想成一番事业万古流传，也不旺于此世上走一遭，如今董卓虽伏诛，然乱世却开，群雄如狼见血，再难驾驭，若不能踏着别人爬上最高处，迟早要不被他人踏着骸骨登山巅。”

“义真莫要迁就于我。”

听刘坚说罢如此一席话，朱儁反复把弄手中漆木茶杯，良久才可开口道。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我等皆为燕雀，今承蒙伯鸿，让我等知伯鸿心之宏志，若伯鸿……不，若刘公不弃，我朱儁愿效犬马。”

朱儁站起身子，坐到远离刘坚的角落去，那种位置一般都是留给门客的，如今看来，朱儁已经铁了心的要跟着来刘坚再胡闹一次。

“我也不愿服老，遥想当年你我，沙场纵横，一身武艺总怨生不逢时，如今蹉跎，乱世反至。”

朱儁叹口气摇摇头，眼泪不觉落下，顺着胡须低落到衣襟上。

“伯鸿。”

岁月是一个永远无法击溃的对手，这就是皇甫嵩的答案。

他老了，壮志不在，应该说，不敢在，他变得优柔寡断了，曾记有人曾劝自己杀董卓。

而那时，他迟疑了，随后便因自己的迟疑而付出了代价。

但若是追随了刘坚日后统兵呢？

白白让成千上万的战士因自己上了岁数的优柔寡断而白白葬送了么？

他早已不再健壮的身躯还能承担得住这沉甸甸的责任么？

“我……”

抬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留在自己身上，皇甫嵩一时说不出话来，就仿佛语言化作了实物卡在他的嗓子一样，那种窒息感。

“我老了，刘坚，心有余力不足，只有这里才是我最后的归属了。”

“义真……”

这种时候皇甫嵩讲出如此不争气的话来，朱儁多少有些伤感，他认识的皇甫嵩可不是现在这副丧气模样，当年那个傲然于乱军之前的人哪去了。

“我时常会梦回当年沙场。”

回避着朱儁的眼神，皇甫嵩低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

“那些曾经的贼人向我冲来，我也想挥刀，但腰间的环刀如何也拔不出，我这才发现我已经不是那个挽弓若圆月的皇甫义真了。”

说到这，皇甫嵩眼角一酸，泪水从他浑浊的双眼低落在手掌。

“这乱世何不早十载？何不完十载？为何非教我知岁月无情？”

“皇甫将军……”

看着泣不成声的皇甫嵩，刘刘坚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稳他，每每张口，嘴边尽是些大道理，空洞无味，谁人都会说。

“刘坚求皇甫将军与我同归，将军若不喜征伐，自可安于后，理民生，但求莫要弃我。”

看平日里一向沉稳的卢植都表态了，皇甫嵩更是纠结。

被董卓关在大牢里这段时间，自己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为何自己征战了一辈子却落得如此境地。

“张奂将军砺剑五十三载，一身惊天武艺却未能施展，含恨于九泉之下，我虽老，却仍逢此时，怎能不再付一腔热血！”

“凉州并非无机可寻。”

刘坚一言出，满座寂静无声，唯董白倒茶流水之声响于室内。

默不作声的卢植一拍桌案站起身子来到堂中，整衣襟双膝向刘坚跪下，双手紧抱开口道。

“虽子干已是残烛于风，但若公不弃，子干又怎敢辜负。”

“子干怎么你也？”

“莫怪老头子我话直，你如此下去，恐难有善终之日。”

“我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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