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望过去。

“您真的弄出来了啊？”张莹琇诧异地看向赫连煜。

张莹琇慢半拍地抬起头,看看四周，没看出问题，只得将视线落在旁边的赫连煜身上。

怎么回事？她眼神如是道。

似有若无的视线一直往台上扫。

台上的张莹琇“咦”了一声。

还未等她想清楚，“轱辘轱辘”声由远处传来。

仿佛拖着重物的车架缓慢行驶，又仿佛是巨石滚动，由远而近，慢慢靠近。

赫连煜看着她：“我从不打诳语。”

一队士兵拥着一黑影慢慢进入火光范围,真容显现在众人面前——那是辆奇奇怪怪的四轮车，车上架着根粗长管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众人惊疑不定。

张莹琇：“……”

台下众人听得更茫然了。

章宏深没管众人，看到这玩意出来,立马小跑过去，爱抚般摸了摸长管,然后一脸骄傲地朝众人介绍：“诸位大人,这，是我们京郊大营年初方研发出来的火炮。”

众人循声望去。

眼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她想了想，摇头：“不用了，不过是动静大点。诸位夫人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趁早回家带孩子得了。”能被带来猎场的女眷，肯定不会是身体差的，听点炮声不碍事。

赫连煜明白，转向章宏深，示意其继续。

后者也明白了——这是要女眷们都留下来的意思。

这一连串，让众人忍不住暗暗咋舌。这种场合，皇上竟然还会问她意见。传闻这位皇后娘娘极为受宠，看来所言不虚……

另一头，章宏深按捺住激动，左右巡视一圈，请示道：“那微臣向西北方试一发？”

赫连煜点头。

章宏深当即下令：“西、北清场。”为防搞错，他还特地用手指了西、北两方向。

一队士兵跑出来，将西、北两个方向的大人、奴仆都客客气气请到一边，腾出一块空地。

甚至还有一队伍擎着火把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有名大人小声问裴成翰：“大人，这是什么情况？”京郊大营里出来的东西，裴成翰身为武将，又是皇帝心腹，定然知道一二吧？

裴成翰苦笑：“我不知道。”

那位大人诧异了：“竟然连您也……”

“看着吧，这东西，肯定有大用处。”裴成翰凝神盯着那辆奇怪的车，再看台上淡定安坐的承乾帝，肯定道。

过了好一会，擎着火把出去的那队士兵跑回来了。

“报！西北方向射程范围内无人烟。”

章宏深摆手：“归队。”

“是。”

章宏深转向那辆车，扬声大喝：“炮兵注意。”

“是！”护着车架的队伍里走出四名士兵。

其余则齐齐退后十数步，甚至将捆在地上的黑衣反贼都提溜走，给车架周围腾出丈许空间。

章宏深见状，点头，继续下令：“点火！”

“是！”四名士兵上前。

所有人紧盯着他们。

但车架在场中空地，周围全是士兵，大伙完全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刚有人要问，便见那几名陡然往后疾退，趴倒在地。

“轰——”

场中陡然爆起巨响，一道火光从场中飞射而出，划向西北方——

“轰——”

这一声，宛如惊雷。

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火光落地之处炸起的漫天灰尘碎石。

还有那地动山摇的震感。

宴场顿时响起惊慌尖叫。

坐在台上的张莹琇早有准备，听到章宏深喊点火时，她便抬手捂耳，等着那惊天动地的炸响。

刚捂住耳朵，就被一双大掌摁入温暖的怀抱。

然后是轰然炸响。

巨响仿佛遥不可及，只有一掌之隔的心脏跳动却清晰入耳。

一声一声，直击心房。

但，这不是真的。

张莹琇闭了闭眼，推开某人的手，重新坐好。

赫连煜有些担心，抚了抚她脸颊，问：“吓着了吗？”

张莹琇侧头避开他的手，视线落在乱糟糟的宴场上，道：“说正事吧。”

赫连煜眉峰瞬间皱起：“你——”

“诸位！稍安勿躁！”篝火边的章宏深扯开嗓子安抚众人，“稍安勿躁！”

赫连煜依然紧盯着张莹琇。

张莹琇无奈，微微转头，瞪了他一眼，轻斥道：“还不管管？”

与平日无差的态度，反倒让赫连煜放松下来，他笑了笑，重新握住她柔荑，再转回去，神情已经恢复平日的冷淡。

他环视一圈。

惊天巨响已然过去，西北方向弥漫的粉尘也慢慢平息，再有章宏深带着人安抚，赫连煜这轻飘飘一扫，众人便都冷静了下来。

赫连煜这才收回视线，落在阶下的人形粽子上：“赫连燊，听见了吗？”

赫连燊不吭声，半晌，他哼哧哼哧问了句：“这是什么妖法？”

赫连煜示意章宏深，后者意会，站出来，朗声道：“这是皇上指点，京西大营制作出来，火炮。”他一指西北方，骄傲道，“看到没有？逢山开道，万夫莫当！”

连山都能炸开，何况□□凡躯？

虽然看不清西北方的状况，但方才的烟尘滚滚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章宏深这一句……所有人都惊了，忍不住敬畏地看向那台“火炮”。

赫连燊也是瞪大眼睛，视线在赫连煜和火炮之间来回几回，终于怪叫出声：“你竟然研究这种屠戮性命的残暴之物，你、你——不配当皇上！”

赫连烨看看四周有些畏缩的臣子妇孺们，迟疑了下，不吭声了。

赫连煜却笑了。

“残暴？”他仿佛自语般重复了句，“朕若是残暴，你那千百弟兄，今儿就得命丧于此。”

低沉肃杀的声音让众人心底冒出股凉气。

张莹琇颤了颤。

虚拢着她柔荑的大掌瞬间用力，紧握住她，力道大得有些疼。

这丫经常这样，张莹琇早就练就了应对之法，下意识挣扎了下，拿手指勾了勾他掌心。

大掌慢慢松开，然后分开她手指，缠着交握上去。

茶几下这一连串不过瞬息，台面上，赫连煜倒是收起笑容，只将方才的话题略过，盯着赫连燊继续道：“佛里尚有金刚怒目。空有慈悲，不伏妖魔，何来安稳盛世？”

妖魔指谁，不言而喻。

赫连燊哑口无言，其他人更不敢吭声。

武力威吓加言语警告都到位了，赫连煜就不再多说。

原庸亲王赫连燊被夺去亲王衔，全府被发配往先帝陵寝圈禁，终生不得出陵。

远在宫里的成太妃也被贬为庶人，遣至陵寝，倒也算一家团聚了。

一切尘埃落定，赫连煜便带着张莹琇离开宴场。

行宫里，院子、屋子皆以打扫干净，半点看不出来先前的混乱。

张莹琇神思不属地梳洗更衣，二话不说就钻进被窝。

沐浴完毕，披着外衫的赫连煜进来的时候，屋子的烛火已然调暗了，连床帐也遮掩得严严实实的。

见他进屋，伺候的林嬷嬷忙福身：“皇——”

赫连煜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待林嬷嬷领命退下，赫连煜快步走向床铺，掀起床帐——

薄薄的锦被裹出优美曲线。

赫连煜眸色转深，脱下外衫，坐在床沿踢开鞋履，翻身上床。

张莹琇闭着眼睛装睡。

炙热气息从身后袭来，温热的大掌爬上腰肢——

“不要。”张莹琇忙裹紧被子以示抗拒。

男人顿住，轻抚的大掌收拢，将她摁入怀里。

“怎么了？”安静的床帐里，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今天吓着了？”

他是贴着张莹琇的耳后说的。

张莹琇缩了缩脖子，拽起被子将脑袋埋进去，闷闷地“嗯”了声。

男人拥紧她，语带歉意：“是我疏忽，往后不会了……”

张莹琇咬了咬唇，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床帐厚重，但没有拉严实，从缝隙里漏进的些许烛光已足够视物。

赫连煜看着鼓包下的脑袋晃动，有些无奈，哄道：“别蒙着脑袋，当心憋着了。”

张莹琇拽住被子，闷闷道：“不会。”

赫连煜察觉不妥了，微微皱眉：“你怎么了？”他想了想，道，“是来月事了吗？我记得还没到日子。”

张莹琇大窘，往后给他一拐肘：“不是！”然后磨牙，“你记这玩意干嘛？”

赫连煜勾唇，一手托背，一手搂臀，直接将怀里的人翻了过来。

张莹琇低呼一声：“你干嘛？”

赫连煜拽下她脑袋上的薄被，看着她，眸中带火：“浴血奋战不太好。我不爱这一口。”

所以才要记着日子？

……不是，难道她就爱了吗？

张莹琇气愤，朝这厚脸皮的家伙胸膛狠狠捶了两下，方解了气。

赫连煜低笑。

笑意带动胸腔轻微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到张莹琇心里。

她垂下眼睑，视线落在男人松开的衣襟上。

“阿煜。”她唤道。

赫连煜一怔，继而一喜：“你知道我是谁了？”

张莹琇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真的是阿煜？”

赫连煜有些激动，深眸紧紧盯着她：“是，我是阿煜！”

张莹琇犹自挣扎：“……是伏羲城竹林镇的阿煜？是那个小屁孩？！”

赫连煜神情柔和下来：“是我。”他低下头，在她额上印下轻轻一吻，“我终于找到你了。”

张莹琇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将他推后几寸，咬牙切齿道：“那你还好意思跟我、跟我……你这是乱lun你知道吗？！”

赫连煜：……

赫连煜看向张莹琇。

张莹琇顿住。这是问她的意思？

火炮？

地上的赫连燊哼道：“装神弄鬼。”

场中再次剩下篝火燃烧的声音。

赫连烨踹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赫连煜懒得理会他们,只朝章宏深道：“展示一下。”

章宏深激动了，立马挺直腰杆,大声应道：“微臣遵旨！”他转过身,正要发号施令,视线一扫,就看到站在篝火另一边的女眷。他登时皱眉，忙转回来,搓着手问,“那个,要不要让女眷们先避一避？”

赫连煜寒霜顿消,神情柔和地看着她：“是上回我与你提的东西。”

张莹琇眨了眨眼。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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