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过去的时间线里发生了改变，所以自那往后的日子所有人的记忆都发生了变化。无量仔细去想其中的逻辑，推回到前两天在回程路上遇到的几次试探的方林，还有霍倚说的“要找右手小指骨断了一截的人”。

种种矛头都指向自己，可是无量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会想要找到自己呢。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双头那一个。如果他就是之前出现在故事里被镇压的妖怪，逐月塔倒塌之后重现人间，然后想要找曾经震塔的自己，似乎就说的通了。可先不说方林是不是那双头的爪牙，师叔请求霍倚给自己做出一截小指，难道是师叔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所以特地先做出的预防？

新学期无量升上了高二，今天是报到的日子，对门的顾十方还是准时准点按响了无量家的门铃。

一切准备就绪，本来还想跟郁攸打个招呼叮嘱他不要乱跑，谁知道郁攸早就不在昨天的位置，无量咂咂嘴偷偷骂了郁攸几句然后就飞快地背起书包出了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无量再次迷迷糊糊睡着，好在这次没有再做附身到余书晴身上的怪梦。但无量还是睡得不好，阿一的脸总会出现在梦里，一会哭着说好疼、一会又变成小木剑，然后又变成出现在无量幼时记忆中时常背对自己哭泣的小孩，最后钻进无量怀里。等到闹钟响过第三次无量才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关了闹钟起床洗漱。

“只是还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顾十方接过无量手里的塑料袋，认真回忆，“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这截小指就已经不在了，当时还给我摸过。”

“这趟跟师叔回他家还好吧？怎么师叔没一起回来？”踩雷大师顾十方精准触雷。

“额…还行吧。”无量尴尬一笑，也就是差点溺死坐啥都吐，明明救了人还莫名其妙挨别人一顿削啦。师叔也还好，不过是发现自己早年丧母丧姐，其实还丧父，伪装成他父亲的反派自我催眠到相信自己就是他爸，最后一把火烧了祖宅啦。

“无量？怎么不说话了？”顾十方伸手在无量面前晃晃。

顾十方看着无量的表情便知道肯定发生了很复杂的事，但既然无量不愿细说，他也不再问了，只不过看着无量灵活夹包子的右手，突然看出了端倪：“嗯？无量你右手的小拇指怎么长回来了？”

无量动作一顿，含糊道：“师叔找高人给我做的假的。说起来，我这小指也缺了好久了，虽然平常也不会影响生活，但补起来之后还真感觉怪怪的。”

“嗯？”无量略显迷茫地看了眼顾十方，有些抱歉，“刚开小差了，你前面说什么了？”

顾十方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高二马上文理分科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起来在祖宅的时候，师叔好像和自己讨论过这个问题，昨天晚上也在电话里交代过，这会便老实回答他：“我应该是走美术生路线，应该是理科美术吧。你呢？”

其他都没什么事。微笑脸。

“你的小手指怎么长出来了！”宋柯掰着无量的手仔仔细细地看，“隔这么久都能重新长出来呀？好稀奇！”

“诶诶，行了行了。”无量叹口气道，“做这个可矜贵着呢，刚找高人做的新的，可别给我摸坏了！”

“张无量，身体大好了？”班主任提着碗凉面正要往学校里头走，迎面就看到了他们三人嘻嘻哈哈。这张无量看着倒真不像她叔叔说的病得没个人形，离不得医院和点滴。这会看起来不仅挺有精神，还比暑假前看上去圆润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师叔是怎么跟班主任说的，无量此刻还是猛烈地咳嗽起来，直把整张脸都憋红了才停，她喘了几口才跟班主任打招呼：“老师好，医生说我现在恢复的还可以但是不能太过激动。刚才一开心忘掉了，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叔叔。”

班主任看着无量因为咳得太狠而流出的眼泪，叹口气拍了拍无量的后背道：“多注意点啊，生过病的人怎么这样得意忘形，你叔叔还特地交代我多多关照你，这段时间你都不要哭闹了。”

无量捂着胸口乖巧点头送走了班主任，眼看着她进了校门又突然折返回来，无量火速再次捂住了胸口：“老师，您还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有些狐疑地看了眼无量捧在胸前的手：“对了。你师叔说你右手手腕骨折了，不能过多使用，这么快就好了？”

无量立刻左手捂上了右手手腕，冷静道：“好多了，师叔特地带我去找了大师做好了复健，现在恢复得很好了，不会耽误学习的。”

“那倒不是担心这个，是怕你莽撞不知轻重容易再次受伤。”班主任看了眼顾十方，继续道，“顾十方，你家和张无量家对门，有空的话多去关照关照她，学习方面可以帮帮她。”

宋柯成绩一向拉胯，此刻低着头安静如鸡，生怕班主任会突然点到他的名。

班主任交代一通，突然手指就指到了宋柯，停顿片刻后道：“额，宋柯就好好完成作业，记得每天让你妈妈在作业后面签字。”

“好的老师，我坚决落实到位。”宋柯前脚送走班主任，后脚就开始吐槽，“怎么无量还属于人文关怀，到我这要求突然就这么低了，完成作业还要妈妈签字，又不是小学生。”

“行啊高中生，那你以后别让我给你仿你妈妈的签名了奥。”无量左手抓着右手手腕朝宋柯挥了挥，快两步就往学校里面跑。

“姑奶奶诶！你是我姑奶奶！”宋柯跟在后头追，“姑奶奶给我作业签字那不是合情合理吗！”

顾十方摇摇头，找到垃圾桶往里头扔了塑料袋，然后才小跑跟上他们。

报道的日子总是特别无聊，交了书本费和暑假作业之后，就要听班主任发表下学期的计划安排，然后还找了几个成绩好的上台分享暑期读后感。这次没有顾十方，因为他忙着给无量补作业，也没空多看几本书。

无量看着身侧属于阿一的座位这会空空荡荡，不由得想起了昨天的梦。阿一小时候为了救他妹妹被杀死了，也许如果他躲在屏风后面不出声死的就是余书晴了，可如果游方来得早一点，阿一也不至于惨死。

等等。游方。

突然想到之前周仁对自己说的，有想问的去找游方。无量猛然惊醒过来，在梦里是游方把阿一的尸身带走的，转学而来的余一也是喊游方师父。

游方一定是关键人物。无量终于结合着以前做过的梦理清了大概的逻辑顺序，很久以前双头就不知道什么原因盯上了余书晴一家，并且差点害死余书晴，在机缘巧合下余书晴和她母亲碰上了游方，并且依靠他的帮助得以暂时躲避了双头的侵害。后续为了余书晴不被双头找到，游方把阿一的真身种子交给了余书晴的母亲，并且辅以余书晴的手心血，和阿一形成连接，并且让阿一代替余书晴承受了灾祸。

那个时候游方就已经是余书晴和阿一的师父了，并且在阿一被杀害后带走了他的尸身，关于余书晴去了哪里自己暂时还没弄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游方肯定和师父有交集，因为阿一的真身就是自己的桃木剑。而且这余书晴肯定和自己有着一定的联系，难道自己是余书晴的转世吗？

无量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突然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游方时，正好就是逐月塔倒下的那天，师叔出门办事，家里进了个变成师叔模样的怪物，应该就是阿一幻化的。可是阿一为什么要变成师叔的模样找上门来，如果自己真的是余书晴的转世，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无量顺着思路继续往后推。从木剑入手，在小桃树一直没有长大的时候，自己时常看到的背对着自己哭泣的小孩，应当就是小时候的阿一。

！！

无量突然又想起了更多的事情，自己在地府的时候弄断了剑，之后去到了过去的时间线上，断剑在震塔的时候碎掉了，再后来就被小时候的师叔带走又种回了地里。与之交换的，是拿走了过去时间线里的木剑，也就是说现在自己手上这把里头其实是幼儿阿一的魂魄，难怪郁攸说自己暂时控制不住。

越想越乱。无量双眼放空，脑袋再次变成了一团浆糊，可是在用以前那把碎掉的剑时，可从来没有感觉到里头是有魂魄的。之前用起来也不如在地府时，阿一的魂魄进了木剑那么大的威力，也就是说在去到地府之前阿一的魂魄都不在剑里。www.)

完了，浆糊就是越搅越糊，无量有些烦躁地搓着头发，被混乱的思绪折磨得想要用头去撞课桌，但既然决定要理清思绪了，就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无量开始强迫自己继续思考，在正常时间线下，师叔手里的那把剑就是碎掉之后重新种植出来的，然后交给了长大之后的自己，可那个时候确实没有感应到阿一的魂魄啊，无量用笔袋垫在自己脑袋底下，觉得讲台上的读书心得分享有点影响自己思考问题。

等等。无量坐直了身子，揉了揉额头上被笔袋里的东西印出来的印子，突然想到在震塔的时候引了雷电，链接了自己的断剑和塔身。阿一如果就是那个时候被吸进了塔里，那他的魂魄就自然不会出现在被重新种植的木剑碎片里！

所以塔倒了的那天，阿一就出现了！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游方，也就是说游方之前也在塔里！如果曾经遇上的双头就是出现在故事里的那个，那游方难道是曾经镇压过他的追云道长！！

游方是祖师爷！

无量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还在心得分享。接收到班主任担忧的目光，无量捂着胸口就“哎哟”起来。随后就因祸得福，被批准了提前回家。

班主任先是带着无量去走廊想要给秦洵打电话，但那头却是关机状态，在得到无量关于秦洵还在出差的解释后，不得已只能安排了顾十方送她回家。

“哪里不舒服？我们要不打车回家？”顾十方一路搀扶着无量出了校门她才停下叫唤。

“我没事，装的装的。”无量拉着顾十方到小巷边上嘱咐他，“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预想中见到游方要提的问题都已经想好了，但无量却只看见了紧闭的店门，游方今天没有开店。

无量几乎有些慌张起来，如果游方是师祖，现在突然消失了难道会是双头又再次找上门了吗。回想起两次遇上的方林，无量甚至开始幻想昨天夜里潜进房间的其实就是双头！那消失的郁郁难道根本不是乱晃，而是被双头带走了吗。

“走，快点回家。”无量拐出巷子拉上顾十方就跑。

虽然顾十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明白无量应该也是有原因的，于是他一句话也没有问，只尽可能地跟上无量的脚步。

两人一路狂奔，这本身就不算远的距离，几乎只花了五分钟就到了。

顾十方身体到底虚弱一些，喘着气问无量：“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陪你呆一会？”

无量摇了摇头，抬手准备插钥匙时，却猛然捕捉到家里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回头刚对顾十方做了个“嘘”的手势，门却被人从里头拉开了。

“无量？”秦洵刚换好居家服，当着两人的面把还卷在里面的衣摆扯了出来，“不是十二点放学吗？你跟十方两个人怎么提前回了？书本费交了吗？”

“交了。”无量看到秦洵一颗心才落下地来，好像刚才担心的事都不算什么了，这会机械地跟顾十方道了别，然后就跟秦洵一道进了门。

“出什么事了吗？”秦洵的行李箱还在客厅，他拉着无量一起坐到沙发上，“怎么跑一头汗？知道我今天要回来？”

“不知道。”无量摇了摇头事情太多根本不知道从哪开口，最后只能说了昨天夜里似乎有人到家里来过的事情。

“是吗？”秦洵捏了捏无量的手，不动声色安抚道：“你这么粗心，应该是忘记关窗户了吧。”

本来就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窗户的无量，几乎一瞬间就接受了秦洵的说法，可郁攸不见了这事要怎么解释呢？无量甚至不知懂怎么开口跟秦洵解释会说话的画卷这回事。

“对了。”秦洵起身去到行李箱边，拉开拉链从里头拿出了画卷递到无量手上，“你这个落下了…”

无量接过画卷有些意外道：“落下了？我明明带走了呀？不可能忘在秦家，那天回来的时候，这个画卷就在我皮带后头夹着的…”

“噢。”秦洵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补充道，“是你忘到周仁的车上了，他刚给我的。”

从机场回来的那天确实是周仁送自己回的家，无量握着画卷陷入沉思，如果那个时候就掉了，后面又怎么会有郁攸被放在书柜里的记忆呢。难道和没关窗户一样，都是记忆出现了差错吗？

一直观察着无量的反应，秦洵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无量迅速整理好心情，“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被噩梦影响了吧。师叔你先收拾行李吧，我去换衣服。”

看着无量蹦蹦跳跳的背影，秦洵面色沉重的攥紧了手心里的环形玉佩。

“你好。”顾十方微笑着和宋柯打了招呼，三个人并排往学校走。

经过刚才顾十方的惊讶，无量毫不掩饰地举起右手在宋柯面前显摆：“啧啧，你看我这手啊，嘿，白着呢！”

“美术应该很适合你。我其实也想要选理科美术，但是班主任之前找我谈话了，说我成绩稳定，接下来两年好好保持应该是稳超一本线，选理科的话以后上大学可选专业会更多。”顾十方挠挠头，“所以我大概率会选理科吧。”

“噢。”无量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顾十方的肩膀，“好好学啊！不管选什么，你一定都会做的很好的！”

因为窗户被从里面打开了，无量先是爬起来检查了家里有没有丢东西，在确认师叔的银行卡和存折都在老地方后才回到自己房间准备睁着眼等天亮，但经过一系列的虚惊一场，无量的神经放松下来，睡意很快就蔓延。

顾十方当场笑出声来，点着头答应道：“谢谢你的肯定。”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做的。”无量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地接受了顾十方的道谢，抬眼就看见了宋柯，一边挥手一边跟他打招呼，“宋柯！！！”

“诶！无量！”宋柯喜滋滋地跑过来，“顾十方你好呀！好久不见！”

“给你。”顾十方递了个用食品袋装着的剥好的鸡蛋，然后又递了袋小笼包过去，“我爷爷早上蒸的，我已经吃过了，他特地让我带给你吃。”

无量也不讲客气，道了谢就开始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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