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福家最后还是以分家收场，周老爷子做了见证，回家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召集全家人，郑重其事的说了，周金川兄弟几个，如果谁在他还没死就要闹分家，就先打断谁的腿。看来周金桥几兄弟分家的事情，把他刺激的不轻。

周杏倒觉得自家老爷子多虑了，自家和大伯爷家还不一样些，大伯父念书的时候，无论是二伯父，自家爹爹还是五叔，年纪都还小，没什么自主的权利，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兄弟之间感情十分纯粹。

金林媳妇郭氏对念书是没什么想法的，要不是周氏族中有蒙学，不用另外出什么花用，周文兄弟几个估计是没有认字的机会的。

周氏族学里有规定，年满六岁至十五岁的族人在族学念书，不交束修，笔墨纸砚每月可以免费领一份，不用多花任何费用。满十五后还要继续读书的就不再提供免费的笔墨纸砚了，连带着先生的束修也是要交的，虽说也不多，一年的束修也就五百文，再加上四时八节的表礼，一年也花不了一两银。

这话简直把周有福的脸皮都撕下来了，当初不就是周有粮要送长子念书，周有福周有禄哥俩觉得太费钱，不愿意，非闹得兄弟三个翻了脸，分了家才算完。

“分，现在就分！”周有福重重的拍了桌子，脸红耳赤的吼了一句。

郭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家比较吃亏，哪里还肯供子侄读书，还不如留着银钱过几日松快日子来得自在。

听了这话，周有福又气又臊，指着说这话的二儿媳说不出话来，简直不敢抬头看弟弟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到后来都娶妻生子，学会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时，大伯父已经考出来了，现在全家最出息的就是大伯父了，叔伯爹爹们怎么想先不提，二伯娘，婶娘，还有自家的阿娘哪怕为自家的利益着想，也不会闹着分家的。

“二子，幺儿？你们……”阮氏眼泪都止不住了，失魂落魄的看着二儿子和小儿子，实在不能接受昨天还好好的一家子兄友弟恭，今日就闹成这样了。

周金林周金泉兄弟低着头，躲躲闪闪的避开母亲的眼神，不敢与之对视，兄弟两对分家的态度不言而喻。

虽然周金河兄弟连连保证绝对不会闹分家，连刘氏妯娌几个也纷纷明里暗里表示不会分家。只是周老爷子想不开，直到小女儿周宝珠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才让老爷子脸色缓和一些。

“小妹，妹夫，回来啦！哟，孩子也带回来了。”

张氏日常带着孩子在檐下纳凉，一眼就瞧见周宝珠夫妇带着孩子进了家门。

当年才分了家周有福就后悔不该因一时之气伤了兄弟情分，自己又拉不下脸面去道歉，本想乘着弟弟起房子之事去帮帮忙好修复关系。不了周有粮却根本不打算起房子，后来侄儿周金川没几年就考上秀才，后来更是中了进士当了官更是追悔莫及。却更是跟周有粮一家疏远了，生怕别个觉得自己势力，连带着家里人也约束着不许凑上去，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处了十几年。

其实水田里能有什么大鱼呢，不过是些鲫半子，就是巴掌大的没长成的小鲫鱼，小虾米，泥鳅之类的，也就是村里这些精力旺盛的小孩儿拎着桶见天地在水里倒腾了。

要不是有周宝珠瞧着不对，把兄弟俩塞到周家族学借读几天，只怕兄弟两个玩疯了连天都想要去捅一捅呢。

只是没想到这一读倒引起一桩事来。

周家有一家外嫁女，也在娘家走礼，听闻周宝珠把孩子送到族学念书去了，便也动了心思，想让自家的孩子附学。

那家人说通了族长，便又提着东西来了周家。

“既然族长都同意了，还来我家干什么？”

本来这事与周宝珠没什么干系，但是那家人却是用周宝珠家的孩子也在族学上学这事说理，她就极不乐意了，自家孩子只是怕没了管束才送学里待几天的，并没有要沾族学的便宜的意思。

周秀秀尴尬的扯了个笑脸，本来也没想拉着周宝珠家的孩子说事的，这族学本就是人大哥办起来的，连支持族学里的花用的族学田，都是人金川堂哥出钱买的，自己家还想求告通融让自家孩子去族里上学哩，哪里好得罪了她去。

只是自家阿娘嘴快，在外头闲聊时随口秃噜出来了，那么些人听着呢，现在都传得不成样了。

“看宝珠姐说的什么话，有粮叔可是教出了个进士老爷的，又掌管着咱周氏族学，这族学的事哪能不问过有粮叔呢？再说了，我家两个孩子也是常来往下泉村的，孩子什么品性，有粮叔也是知道的，今儿过来也是请有粮叔掌掌眼的意思。咱们姐妹也有些时日没见了吧，我还怪想姐姐的！”

听她示弱，周宝珠哼了一声，就不再吱声，她和周秀秀也没什么仇怨，犯不着为着不与自己相干的事为难她。再一个，自小受父亲兄长影响，周宝珠一直认为读书人值得尊敬，周秀秀想让孩子念书，这在周宝珠看来是极好的事情，总不会给她捣乱的。

周秀秀见状倒安心不少，又去求周有粮，“有粮叔，我知道这事让您为难，本来提都不该提的，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婆家周边几个村连个识字的都没有，更别说私塾了。只是我私心里想着还是希望孩子以后能过得好些，至少不要像他爹一样，去做个短工，签个契书都比人少一半的工钱。”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哭天抹泪的好不可怜。

周秀秀也是周有粮看着长大的，看她哭成这样，心里不是不难受的，但也不能就此应下，

“阿秀啊，不是叔不近人情，你也知道，咱周家在下泉村是大姓，从祖上传下来到如今这十几脉也有将近五十户人家了，虽说有些隔得远了，但人是周家人，说要来族学念书，也在理。你要是开了这个先河，你说说，咱周家这么多年嫁出去的姑娘有多少了，那族学那点子地方哪经得住？”

周秀秀听了这话，只道这事不成了，一时间有些失魂落魄，呆木的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见她这个样子，周氏族长周满仓有些不忍落，对周老爷子说，“有粮啊，你侄女这些年确实不容易，你看……”

“这……”周有粮面有难色，周秀秀自然是不容易的，只是周家不容易的多了去了，若谁都来求，族里这三十亩地够干什么的？

族长心里也知道这话站不住脚，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

周秀秀亦满是期盼的望着周老爷子。

周有粮其实还是愿意的，只是周氏外嫁女确实不少，不只周秀秀这一辈的，还有上一辈的，上上一辈的，这一次开了先河，也不必叫人再来求了，一次处理完才好，不然以后是断不完的官司。

这不，吃了午饭就出了门去浪的余焕兴冲冲跑回家，冲进柴房里一阵翻腾，半响提着个竹编的半月兜，随手在院子里拎了个桶就往外跑，口中还招呼院里的几个，“阿煜，阿峻，阿灿，阿杏，快些去对门山下的水田，那边放水种油菜呢，我们摸鱼去呀！阿崇已经下水了，好多人，去晚了可就没了！”

余灿一听就急了，拉着周杏就追，“小哥，等等我们，阿杏，大表姐，三表姐，咱们快走！”

周梅周桃周杏姐妹三个正在堂屋跟着二伯娘刘氏学针线，闻言忙起来迎了迎姑姑姑父。

周宝珠是周金平的双生妹妹，在周家排行老四，看得出这些年过得很不错，虽然年近三十了，看着却是比李氏要小几岁的样子。

“不必了，还是分家吧，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我们阿文阿武就不是读书的料子，我也不白费心力了，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吧！不必像之前，无论怎样总是过得紧巴巴的。省得日后还要为这些事争执，当年三叔不也是因为要供金川堂弟读书才分的家吗？”

周宝珠十多年前嫁到余家集镇，离下泉村约莫十多里地，夫家姓余，是个秀才，曾与周金川同在县学念书，后来屡次不中，便归了家在镇上办了个私塾，收了几个天分好的学生，连带自己家的两个孩子一起教着，日子过得倒也殷实。

余姑父和周宝珠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的是对双生子，和周梅同年，大的名叫余煜，小的名叫余焕，后来生的是个姑娘和周杏同岁，名叫余灿，是个爱笑的小姑娘。

因为周宝珠嫁的近，和兄弟们感情又好，余煜兄妹在下泉村也是玩熟了的，这几日在周家不用跟着父亲念书，兄妹三个见天的跟着下泉村的孩子们上山下水的玩儿。

周云文如今都十七了，在镇上找了份活计，得有近两年没摸书本了，还不定能不能读出来呢，再说周云文都已经定了亲事，马上就要娶媳妇了，以后有妻儿要养，哪里还能心无旁骛的读书呢。

再说小儿子周云武，大概是名字没取好，从小就是个爆脾气，不定性，连族学也才去读了两年书，就怎么也不肯去了，十三四岁的人了，估计连字都认不全呢。现如今在个老蔑匠那里做学徒，再有几年就能出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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