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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昨夜西风骤冷,辽处南海波横

  • 作者:风乐闻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1 08:19:13
  • 字数:8064字

温旻已在山上。

手起剑落,削掉一头狼首。兽血喷洒,却打不湿凌厉的身姿。胸前丝绒曼陀罗完好无损。

至顶峰时,曼陀罗花仍然完好者,算通过试炼。

西峰虽然不是最高峰,却极其陡峭。几处是近乎笔直的绝壁。冬日寸草不生,树叶枝桠尽显。冰雪不会在开春之前融化。凋敝得如瘦骨嶙峋的饿兽,险得如无间地狱。

冬腊试炼,重头戏是西峰登顶考量。腊月里,三组总遴出五十名弟子分散上山,不供给餐饮住宿,不提供片刻歇脚的地方,迎着西北关隘的刺骨寒风,护着胸前丝绒曼陀罗花标识,直攀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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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不仅要防备隐匿的其他同门自暗地袭来,还要防备为试炼而抓来的虎狼猛兽——放上山之前,降龙堂会将野兽饿上三天。

维摩宗不准同门相残。但每年试炼都有个把人丧命于西峰——虽都是挑出来的尖子,仍难免跌落峭壁,或葬身兽口,或者死于同门“无意间”的刀光剑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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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登顶虽不难,但登顶之战却要持续八天。腊月初八这天,幸存之人,于顶峰每人一碗腊八粥庆祝余生尚久。

喝粥之后就地在西峰之巅再次比试。一直留到腊月二十三。小年伊始,维摩宗这一年终能参照登峰速度、校场胜负,综合排定弟子全年修习的成果坐次。

同一时间,金不戮正拆开千里迢迢来自小五台山的信。

圆融绵密笔锋里暗含锋利。一勾一划的墨迹中,绵延了含义不很明了的切切——

“昨夜西风骤冷,辽处南海波横”

即便性命无损、提前登顶,若胸前丝绒曼陀罗花有损,便也算失败。

冬夜至寒,温旻点亮一堆篝火,搓着手取暖。一条狼腿架在火上,滋滋冒着油光。

油脂嘀嗒落于火上,激起噼啪爆裂声响。

他出了神。耳中的声音和印象里的黑合成了一个。

西湖畔树林里,也是这番爆裂。也是这么一堆火吧——看不见,却听得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搬来稻草,扶他坐下。谨慎地烤一串软烂果子,糯着一口清香酸甜甜。

黑暗里,那个声音悻悻然:“是啊,温少侠牺牲好大。”

黑暗里奋力晃着自己:“为何,为何你一定要欺负人才开心!”

暴怒之下也未忘记送来的食物。瓢泼大雨里闷声倒地的声响。模糊不清的“娘亲……”

以及抓着自己的手,气呼呼:“鱼汤没有,滚水烫猪蹄吃不吃?”

小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居然还学会了揶揄。

不知不觉唇角勾起,含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情绪。

火苗蹦起橘黄色的光。山风骤起,火势动荡,忽而暴长。

烟雾浓烈,背后有阴风偷袭。点点寒光已至,接着是打穿血肉之躯的嗤嗤闷响。

温旻应声扑地,一动不动。黑色长袍的背后有暗褐色渐渐洇出。

过了片刻,才有人影闪出。是观察后的谨慎。

宋秋离的惊呼显得刻意与可疑:“哎呀,打到一个人!我以为是野兽。平儿,看看是谁?还有救么?”

苑平缩在后方,望着身份早已不是秘密的温旻,面露不忍。拗不过师姐要求,只得挪过去翻起他的身体。

周遭一股血腥气。温旻双目紧闭,一行血丝顺嘴角流下。红色丝绒曼陀罗衬在胸前,火光下泛着血般颜色。

宋秋离双目闪过早有预谋的喜,声音却很悲伤:“这是,这是小旻师弟?怎么敢这么放肆地点火,不怕招坏人么?”

蹲下身体悲哀探视,手却伸向温旻胸前的丝绒曼陀罗花——人都没了,不如撤下他的花做备用。

温旻同时飞身跃起,挽出漫天剑花。

面对老练的师姐,练成不久的饮冰飘云剑法的确带着三分稚嫩。但架不住足够突然,距离足够近,气势足够凌厉,使剑的人心思足够密。

剑光拢住宋秋离胸前的曼陀罗,假花顿成碎片。苑平惊呼之余却没想起动手。

被将计就计,宋秋离已经失去登顶资格。

“臭小子诈死唬我!”明白原委后恨意乍起。宋秋离拔剑带了十足杀气,招招致命。

——干脆抢了温旻的曼陀罗,挂在胸前一样有效。至于这小子,就当做一个不甚摔下了崖吧。

她高喊:“苑平!还不帮我,在等什么?!”

苑平念着之前的烤羊腿之谊,心想反正温旻也不是师姐对手。便不想亲自下手,抽鞭有些慢吞吞。

温旻渐渐不支,眼看同门相残即将上演。

千钧一发,暗处窜来一条身影。刀光乱舞,加入战团,足够改变力量对比——游一方面容严肃:“秋离姐要违规么?已经没了丝绒曼陀罗,你当原途下山!”

多打一还可稳操胜算,二对二就要费些思量。宋秋离住了手,眼中愤怒与羞辱满溢。

怎么这么巧?游一方正好路过?!

她不可思议瞪住温旻和游一方,后者尚义愤填膺:“小旻师弟还说让我不要擅自现身,给同门个面子。他大病初愈,你也忍心?!”

温旻站在游一方背后,笑得自得。不再关注这场胜负已分的战斗。脱下外袍,从背后摘出一个皮囊扔到地上,又从容将衣服架在火上烤。

声音如水,异常宽容:“一方师兄莫要生气,秋离师姐只是夜深看不清,不小心将我当做了‘坏人’。”

宋秋离这才明白,方才温旻身上被暗器打出的血来自何处——狼皮裹血,混着雪水,烤在火边便不会凝。

而游一方一直埋伏在旁边,就等着自己上钩。

不,等的不光是自己。他已受了温旻蛊惑,和他结了盟。

温旻这局捉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坏人”——胆敢动他的所有人。

修罗场上同门相残历来是不言自明的秘密。沈知行一支没有其他弟子上山。温旻年少,又首次参加,危险万分。他必须结本组最强的人,拉笼其他组关系尚可的人。

原来他进修罗场,从开始便没想着独自打上山。

自己太轻敌,祭了他这合纵连横的旗。

果不其然,黑暗之中又簌簌闪出两条影子,各自在温旻对面坐定,默默烤火。唯有目光中透出杀气,似她不退就要一齐动手伸张正义。

都是伏虎堂耿烨一支的弟子,之前遴选分在乙组——游一方的同门。

温旻已经当她是死人,目光越过宋秋离,望向苑平:“夜里这么冷,阿平要不要来烤火?”

苑平懵着。师姐只是瞬间就失去了资格,自己面对此形势,完全没有商量的筹码。面对前几天还一起吃肉玩耍的温旻,真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他。

哪知温旻很是宽容,并未逼他入伙:“过了今夜,天亮后送你去找大师兄——一方师兄你说呢?”

温旻是笑着的,诚意十足。可那笑里,却是万分的笃定。

他不急,也不怕。小小的修罗场试炼,不过是最简单的头脑和力气比拼。满脸天真的苑平就算回到大师兄身边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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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烟花腾到半空,炸裂千般颜色。落下的是过去,腾起的是希望。

除夕之夜,万里同庆。冰雪封疆的北国到春花绽放的南海,无不融入同一场欢乐。

维摩宗冬腊试炼,温旻喜得第十三番位。

少年参选、又受伤情影响,虽不比沈知行当年一举拔得头筹,却能得此名次。况一路屡屡协助同门度过难关。得简易遥大大嘉赏,允来年参加姑苏论道。

温旻将奖励分成三份。游一方最大一份,中间一份留给小七等同门,另一枚轻巧金荷包悄悄送给苑平。

自己只留白银若干,下山买了好酒孝敬师父。沈知行代他邀简易遥同饮。

繁华过后,深夜之中,温旻离开跨年大厅。辞别尚在共等新年第一丝曙光的长老护法们。回到住处。

回乡的师兄弟都已下山。通铺房中空空荡荡。

他自上锁的柜子里摸出一册空白蓝本子,小心捏出一朵风干水仙花。朦胧灯光梦一样,就在梦里仔细端详。

颤微微,脆弱又美丽的永恒。灯下是纯到透明的白色,中间一点动人黄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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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扶了父亲休息,转身回到卧房。打开抽屉,拎出来自小五台山的信。斟酌再三,仍置于烛前,意欲焚化干净。

今夜是除夕。过往的,便留在过往吧。这一年,终将结束。

余光却瞟见因拿信翻开的抽屉,一角卧着面玉牌。

举起,月下晶莹剔透。曼陀罗花傲然又肆意生长,虽只是雕刻,却趁得烟花失了颜色。

放在火边的信纸一角,最终又被小心地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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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依旧如春,南宁州的新年欢腾却不属于明月山庄。

喜庆里融着凄凉。年夜饭,爨莫扬见了姐姐位置上摆的空碗筷,和母亲恹恹病容。那滋味,如刮刀走过一遍骨髓,是缓缓的、慢慢的痛感。

回屋,独自静坐。却似想起什么,去衣柜里摸索。

终于还在。

暗哑光泽反射烛光——是个铁皮小盒,严丝合卯,密不透水。来自南海的精巧工艺,金家堡的金创药,曾轻轻涂在红肿的面颊。

爨莫扬小心举起小盒。虽经严酷世情打磨,刀劈斧削的面容还是镀了一层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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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隐秘一角,窦胡夹起一条鸡腿放进苏梨碗里。笑起来有点舔颜的意思,灿惯了莲花的舌头却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兀自傻笑。

“这是喻太太?”苏梨大惊小怪。

“不不不,万万不可能。”

“熬过了今年,居然没被任何人找到,多谢二师兄啦。”

窦胡双眼一亮:“有我在,自然没事。师兄自要一直护着你的。”

“不知道温旻哥哥他们怎样了呢?”苏梨妙目望向星空,思绪已飞关山万里。

窦胡脸上的舔然顿时变成灰土,更有二十万分的酸意:“那个谎话连篇的小子,不必惦记。”

苏梨笑里满是狡黠和兴奋,更如早春桃花,映照漫天丽色:“开春,会在姑苏再见的吧?”

包容双眸转为一瞬的倔强:“若非必要,魔宗的情,不必再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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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归家否?”

他握着一方信纸,灵巧而有力的手有一刻微微的发抖。定了定心,默默把信装回封内,放进抽屉。

腊月初一,拜过开山先祖谢楼二氏,小五台山西峰的大门正式打开。

踏进父亲书房:“爹爹——”

满屋药味,氤氲着苦涩,是经年不变的镂刻。金泰抬起头,看向儿子的双眼蕴含温柔和包容。

金不戮攥攥袖边。虽然已知答案,但还是未放弃最后试探:“孩儿……孩儿结识了寒山追魂木先生。要不要……请来为爹医治?”

因此,西峰有个祖师爷冠下的称谓——修罗场。

峥嵘之处方显获胜宝贵。五十名弟子便要在这一无所有之中决出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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