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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诀别信

  • 作者:风乐闻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1 08:20:05
  • 字数:7526字

金不戮不得不大开流水斋席,招待来访宾客。本打算做四十九日读经道场,现在干脆将道场并牌位安置正堂。山门大开,来者不拒,还请爨莫扬和温旻轮流帮忙接客,并请沈知行坐镇。想看的干脆一次看个够。金不戮自己则跪在一旁去读经了。

过程之复杂,安排宾客之繁复,金不戮全部初次经历。却仍能于心思烦乱的同时,与虎伯和阿鹰安排得井井有条。爨莫扬纵然有操持姐姐丧事的经验,后期却并没帮上多少忙——他在道场外守着呢。

一侧爨莫扬身形高挑,深邃眉眼下是坚毅和护持。另一侧温旻一袭素袍,竟然和金不戮同样穿了一身重孝,画一般好看的眼睛,瞬也不瞬望着他。

列队亲友之中,沈知行负手站立。不远是平安治卿的亲弟弟,萧二公子兰卿。再往后,大名鼎鼎的岩祝等人也垂手而立。更远地方,三三两两分散着一些黑衣少年,看样子分明是维摩宗的弟子。

围观金泰葬礼的众人,想到这孩子的身世,无不唏嘘。可望向他身后两侧挺立的身影,又有了不同看法。

好容易葬礼如期举行,萧兰卿和一波维摩宗弟子又先后赶来。萧二公子这一来,又惊动了当地长官。就连南海郡守,都在葬礼尾声露脸了。

金不戮头痛的却正是这些事。

金氏父子向来低调,一切从简,停灵只安排了三日,葬礼更不欲昭告天下。结果,各路神仙一到,慕名而来吊唁、实则来看神仙打架的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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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莫扬还用叮嘱?要不是金不戮拦着,差点没把麒麟镇都挂白了。

更有来者恭敬上香后,专门绕过来看一看姑苏名声大噪的温少侠,搞得温旻只能下规屿守着,将无关人等全都赶走。这一守,见阿辽的机会就少了许多,心中好生憋闷。

葬礼当夜,夜阑人静,南海碧波上空徒留诵经之声。

金不戮再次来到地下密室。

一条挺拔身影负手背立,身着书生长衫,腰间系一条白腰带。

爨衡更是修书一封,道爨夫人身体不适,他本人不便远行。责令儿子陪金不戮办妥一切,风光慰藉老友在天之灵。

仇先生一笑,有哀伤浮现:“再强的强敌,又能比得上十年前屠戮我全门?”

见金不戮更担心了,又道:“师父定会小心行事,辽儿照顾好自己便是。只是,自今日后,为师不便随时见你了。”

五年多来,师徒两人本也不能随时相见。金不戮懂事地点点头。疑惑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以往萧大人离不开师父半步,今次为何允师父陪兰卿哥前来?”

仇先生看了金不戮一眼,负手踱了两步,道:“萧梧岐知道兰卿的武功废了。”

金不戮一听,震惊异常。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才好,愣了半晌,才问出众多疑问中的一个:“师父……师父也知道兰卿哥他……”

仇先生道:“萧兰卿失足于纪佳木,武功全废,此乃私仇。维摩宗违抗皇命、亲近藩王,此乃公事。讲武试艺小坛上爪牙毕现,功高震主,威胁皇权。私仇、公事、皇权三事齐发,萧梧岐已经连夜写万言奏折,申请筹建平安治军,并调拨眼线对抗维摩宗了。”

金不戮还沉浸在上一个震惊里,怔怔地问:“萧大人责罚兰卿了么?他为什么还允许兰卿出来?”

“萧梧岐人中龙凤,岂会被愤怒蒙蔽双眼。兰卿追随爨莫扬,正好拉拢向来难联盟的明月山庄。”

仇先生见徒儿双目迷茫,解释道:“有明月山庄扰乱魔宗,此乃我王牌之一。魔宗气焰嚣张,乃当今新帝亲政的大忌,本次平安治军申建定得应允,此乃我王牌之二。简易遥虽然未接圣旨,但已与萧梧岐打过照面,后续发雁翎信传召便有了口实,可部署繁杂任务引其内耗,此我王牌之三。有此三张王牌,远超我派单打独斗,假以时日,魔宗必然没落。”

说到十年,陡然目光一变。似看到山花凋落,有恸色划过。仇先生连忙转过身去,在徒儿不注意处捂住胸口。

金不戮有所领悟:“平安治军一筹建,我们藏在杭州、姑苏的人,便可编入平安治名下。任谁都查不出来了。”

仇先生回过身,面露欣慰之色:“辽儿如此聪颖,为师便安心了。”

金不戮见师父一桩桩部署,冷血异常又缜密异常,大多数安排自己虽能猜到,但如今听他说出,仍然不免震惊犹疑。

可又见师父对自己仁爱慈祥,忍不住留恋。新近丧父之痛,在师父身上找到补偿,一时间注视着仇先生的脸,欲言又止。

仇先生从小看着金不戮长大,知道他心里所想。温柔地问:“想看看师父?”

金不戮懂事地摇头,垂下眼睛。

仇先生怜爱地摸摸徒儿发顶。伸手探向衣领深处。似解开一连串什么纽扣锁结,再一拉。霍然从胸口深处开始,拉下个连着半身的头套。

头套一落,英姿毕现。

相貌平平的仇先生之下,是丰神俊朗的仙家容颜。一言一笑,是清风拂水,九霄凤来。这样一张脸,才与那清澈的目光、与那流水般好听的嗓音,般配无两。

唯有一头长发,不知何原因,一色银白。与俊朗容颜相照,无尽沧桑。

金不戮凝望着师父的脸,想起沈知行在姑苏的不羁风姿。觉得果真只有他才配得上与师父为友。

畅想二人当年相交西湖之上,箫声悠扬,饮酒舞剑,定然是一副高山流水的画卷。若非一笔仇恨,怎会落得好友反目的下场。

不由说:“沈……沈知行还在。”

一听到这个名字,仇先生立刻别过脸:“那个人的事,辽儿不必再管。”

金不戮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继续试探:“魔宗又来了几个小弟子。但若现在出手,想必也无甚威胁。”

“不。”仇先生干脆地拒绝,“本次未及准备,动手必惹爨莫扬疑心。有损你和他的交情。”

“……弟子和莫扬哥,还敢谈什么交情。”

“辽儿。”仇先生弯下腰,稳住徒儿肩膀,“爨莫扬为人重情重义,又武艺高强,更有明月山庄后盾,是你唯一可依靠的人了。其他的,莫要再提。”

金不戮听师父言语间尽是诀别之意,大骇:“师父呢?师父,虎伯,阿鹰,你们才是徒儿可依靠的人!”

仇先生肃起神色:“这便是今日我来的原因。辽儿,自今日后,到魔宗覆灭前,你我莫要轻易再见。复仇一事也再与你无关。阿虎阿鹰,都当做普通仆人对待,我也不准他们再和你谈论半句无关之事。”

魔宗覆灭,想来就悠远漫长,更加万分凶险。如此一说,几近永诀。原来师父陈述计划,温柔安抚,露出深藏多年的面容,全不过是一笔诀别之信的前言。

金不戮刚刚丧父,又要承受与师父永诀。震惊且恸:“徒儿错了?请师父指点。”

仇先生摇头:“不,是为师错了。教你习武识字便算了,何必把你卷入十多年的仇恨当中?一个翩翩少年郎,长年伪装残疾,错过多少可爱天真之事?金大哥溘然长逝,你更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如今金家堡只剩下你一人,为师坚决不允许你再涉险半步。天大仇恨,自有我在。”

金不戮脑中空白,只是茫然地拒绝:“不,不。徒儿不要。”

“辽儿。”仇先生深深望着他,“你是金家唯一的后人,也是阿鹰之外,我派唯一弟子。好好活着,是你如今的责任。将来我两门,要靠你来光大门楣。”

听到“唯一弟子”,金不戮内心升起疑惑:“兰卿哥他……”

“兰卿和爨莫扬交好,明月山庄与魔宗又本就有隙。离间大小魔宗的事,你更不必再管。知己难得,你与爨莫扬,便像两个普通的年轻人那样相知相交吧。”

说罢,想起一件事,仇先生肃然警告:“师父不轻易见你,却不是不管你。沈知行的大徒弟今次一起来了,还装模作样替你爹爹穿了孝。你安排他在外看守道场,甚好。今后也莫要受其攻心之计蛊惑,与他重建了联系。”

金不戮早想与师父论论此事,今见提及,马上说:“小旻他……”

“你叫他什么?!”仇先生厉声喝止。

金不戮从未见师父如此严厉,急忙改口:“温旻他,在姑苏救过弟子。”

仇先生的声音里带了从不曾有的森然冷意:“施人以惠。你在杭州送了一次断剑,连这个道理都没明白?!”

“温旻不是施舍恩惠。姑苏江宅凶险异常,他是真的……”

真的什么,已经说不出来了。

一声脆响,一句惨呼。

仇先生甩手一掌,结结实实掴在金不戮脸上。

说罢一叹,扬首望向辽远之外:“只是我不便露面,未能为金大哥上柱香。望大哥与滢滢姐在天有灵,原谅小弟能力微薄。我一定当辽儿如己出,保他一生周全。”

金不戮自师父怀中抬起泪眼,忧心忡忡:“而今金家堡强敌环伺,师父也要保重才是。”

金不戮一见这条身影,心中一恸。胸口分明有万般话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空洞地张了张口,眼泪都不敢流。

那身影立刻转过了身。仇先生的面庞,双目盈亮,神色大不同于以往。一见金不戮苍凉的模样,上前抚住他的肩膀:“乖孩子,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又何必强忍着。”

众所皆知,金家少主距江湖默认的成年还有一年。幼时丧母,骤然丧父。一夜之间强行长大,今后便要独自撑起金家堡,做一门之主了。

一听他流水般温柔好听的声音,金不戮这才喊了声“师父”,哭着扑到仇先生怀里。

仇先生目光哀伤,也已蒙上一层水雾。无声地抱着金不戮,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哭出从不敢哭的泪,说些从不敢对外人说的话。

仇先生轻轻揉徒儿头发,安慰道:“葬礼我去了,辽儿做得好。很坚强,很周全。今后,你便是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众人立场不同,态度各异,一个比一个有身份。却无一不凝眉敛容,静静关注葬礼进程。

背靠大小魔宗,又得平安治护持。金家堡看似将在幼主手中风雨飘摇,可又更像将要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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