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对地球物种没有任何成见的）农场主崔景瀚来说，这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柠檬只是柑橘属里两个比较酸的品种杂交，天生酸一点，柑橘属内没有生殖隔离，柚子和宽皮橘生甜橙，柚子和甜橙生葡萄柚，宽皮橘和甜橙生柑，果皮的形状可以变，果肉的味道也可以不固定。“

姜惠贞：“……Haru还在，哥。”

变装之后化身暖男的崔景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给Haru剥橘子，在承包了全国柑橘的济州岛，这是最唾手可及的水果了：“从我的橘子园里摘的，请Haru点评。”

Haru吃了一瓣，又吃了一瓣。

不大好的一点就是，这样亲朋好友聚会的场合适合漫无边际的闲聊，很难让崔景瀚找什么“目的”。

“甜柠檬？”这有点违背惯性思维，姜惠贞也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以她的年纪还不能对水果种类分得很清楚，如果不是生活中频繁出现的东西，也很难形成记忆。

崔景瀚却答得很认真：“济州丑橘，种出来的糖酸比稍微高一点，感觉可能与一般的宽皮橘不大一样。”

崔景瀚：这是和‘乱伦’有关系？

“柑橘属的植物酸甜两种味道的比例可以调整，也可以受自然因素的影响，指橙不甜，基因突变出来的脐橙，甜味与酸味的比例大概是九比一吧，”崔景瀚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年从法国预定了绿色的芒通柠檬，你们没有赶上，叔叔是尝过的。”

“那个绿色的柠檬非常甜。”Tablo的父亲作证。

他低头认错：“抱歉。”

“她还听不懂，”崔景瀚喂Haru，Tablo自己也剥了一个，塞到姜惠贞嘴里，“橘子园要种这个了，不挑战一下甜的柠檬吗？”

“不是不能种，但太容易生虫了，不划算，购买人群只是为了尝鲜，市场也不稳定。”崔景瀚说。他的外表怎么看都是画报模特那一款，但随着他的话越说越多，节目组终于不得不认证这是个接地气的农场主了。Tablo一家对此都见怪不怪，李光富甚至建议：“可以在楼顶的温室试一下。”

艰难地跟上思路的Tablo：“你给她最一般的橘子她也不一定能分清，这个冬天没怎么吃，不过，糖酸比是什么？”

“你像个俗人了，”李光富笑着评价曾经让他头疼过很多次的小儿子，“我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回来，倒有一点理解不像俗人的你。”

作为艺人，Tablo业务能力过关也从来不曾惹是生非，放在整个娱乐圈都算是形象好的那一批，更不用说他出身于问题青少年一大堆的hip-hop圈了。但艺人Tablo的形象再好，作为儿子，Tablo是非常令父母头痛的那款，当交响乐队的小提琴手在演奏的时候突然拉别的曲子，中学时代因为种族歧视的问题和人打架被学校开除，举报过校长，得过抑郁症，敏感又神经质的青年Tablo试图将hip-hop作为寄托，被希望儿子找个正经好工作的父母强烈反对，包括离家出走在内的几番拉锯之后，Tablo遵从父亲的建议上了斯坦福大学并用三年半的时间拿到了学士和硕士学位，在这之后自己的喜好与一起做音乐的故友的遗愿又占据了上风，兜兜转转，Tablo还是走上了音乐之路。

明明有着很好使的头脑却偏偏想做要地位没地位要钱也赚不了多少钱的rapper，标准的社会精英、建筑师李光富先生相当糟心，以至于epikhigh成名之后，他还没有放弃让儿子去读个法学院的想法。

Tablo当然不干，他是会过社会生活的，为了给epikhigh刷知名度，他没少出演综艺节目，而且做得不错，但会过不意味着爱过，一天到晚做得都是不喜欢的事情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体验过，一辈子都那样活着他非疯了不可。

“和邻居的交际算是‘社会生活’吗？”崔景瀚问。

“算，”Tablo说，“你不一样。”

把话说开以后，Tablo和崔景瀚也不再装作不认识，遇见的时候会打招呼，也交换了一点小礼物。这对于崔景瀚来说不是问题，自家出的特产就可以，姜惠贞却犯了愁：“你种的东西太好了，花钱都很难买到这个质量的。”

“也有一般水平的作物，但不能用做礼物，”崔景瀚似乎对姜惠贞的赞美很受用，笑容如春风拂面，“我在济州岛还有养猪场，赶在春节前出了礼盒装的黑猪肉，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高级食品做成礼品的形式不稀奇，韩国海鲜多，猪牛羊之类却不大好养，所以肉类礼盒一般是这三样、尤其是韩牛唱主角。崔景瀚的济州岛黑猪肉礼盒虽不是什么知名品牌，价位也和市面上的差不多，但如果和崔景瀚送的橘子是一个水准，姜惠贞买来自己吃也不亏，让崔景瀚推销成功，她还不用纠结回礼。

她欣然付款，回去切了一块，烹饪完又吃到嘴里之后，姜惠贞第一时间的感受是——这还用推销？

她又去问崔景瀚：“这礼盒在哪里有卖吗？”

崔景瀚：“散养的，产量有限，走私人渠道。”联系经销商太麻烦了，这点礼盒，他认识的济州岛烤肉店老板都能包圆。

姜惠贞：崔景瀚的画风如此清奇，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厉害。”她说。

“如果你能请我吃一顿辣炒黑猪肉的话，我这里还有点原材料。”崔景瀚说。

独自居住在首尔，孑然一身的崔景瀚，在2010年的早春踏入了Tablo家门，Tablo对此很不满，不是因为崔景瀚的登堂入室——不说崔景瀚来的时候他也在，多年以前姜惠贞和演员曹承佑交往，被赞是金童玉女的时候，Tablo还是喊着我可以单身我的CP必须结婚、不，是“请一直相爱下去吧”的CP粉中的一员，结果后来他和姜惠贞结婚了，这样的Tablo倒不至于乱吃飞醋。他不满的是辣炒猪肉如此香他却不能吃——新专辑录音期间，就算是rapper也要管理一下嗓子。

更可气的是站在灶台前面的是崔景瀚。“说实话，你来我家干什么，”他对崔景瀚开玩笑，“衬托我的无能吗。”

男人不下厨房在韩国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当然，Tablo也不是传统韩国人，开玩笑而已。

“因为…无聊。”崔景瀚说。

“唉？”Tablo端详着崔景瀚应付一样的礼貌微笑和在这之下，平淡中反映出的认真意味，和妻子交换了眼神。

这好像是……同类。

“不然的话，和邻居打好关系，这样的说法行吗？”

早就认出了Tablo却一直装作不认识，Tablo会信崔景瀚才怪，他抽了抽鼻子：“只能看不能吃会破坏邻里关系的。”

姜惠贞：“会吗？”

一次共进晚餐之后，Tablo与崔景瀚又熟稔了些许，他们不算至亲好友，不轻易登堂入室，但碰上恰好都没事的时候，会在附近喝杯咖啡，多闲聊几句。不是为了维持所谓“邻里关系”，而是因为Tablo发现，崔景瀚也是个懂人情世故，却不大正常的家伙，甚至比他还“不正常”。

“过来一下，哥。”

Tablo跟着崔景瀚到了冰箱前面，崔景瀚打开冰箱之后，他看到了满满当当的食材，包括曾经勾引过他口水的黑猪肉。

“Haru不太能吃辣，”Tablo说，“上次带她吃饭东西太辣，给辣哭了。”

“有不辣的做法，在首尔没条件，今天可以吃烤肉，我先把汤煮上。”

“围裙在哪？”

“那里。”

“要我帮忙吗？”姜惠贞说。

“不用，很快就好，”崔景瀚三下五除二地切好了菜，说，“哥在这里帮忙就够了。”

即使在早癌筛查推广得很好，医学水平也高的日本，肝癌的五年生存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李光富的肝癌又不是什么特别弱鸡的类型，即使发现得早手术也成功，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复发，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Tablo点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也有心理预期：“生死的事情，没有办法轻易地放弃希望。”

崔景瀚：“叔叔喜欢吗？”

Tablo担心的是另外的问题：“能吃吗，爸？”

崔景瀚后来解释过，他不是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只是在“套近乎”上笨拙了些，若是带着目的去做某件事就毫无问题。他的所作所为也验证了他的说法。

“不影响寿命，”同样是平淡的、习以为常的语气，李光富说的话比崔景瀚还要“惊悚”一点，“我能活到Haru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很满足了。”

Haru听不懂，听懂了的三个大人没有被吓到，只是一时陷入了沉默，节目组就不一样了：这是在节目里说的话吗？

“怎么，在这个年纪肝癌复发，能活下来就是幸运了，还要长命百岁吗？”李光富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说，“你查过五年生存率的，儿子。”

节目不能指望孩子的发挥，姜惠贞来串场：“怎么样啊，李Haru。”

“甜，”Haru言简意赅地说，“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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