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的是哪个酱？”Tablo问。

“甜咸口味的，盐，糖，油脂，人类基因里的本能，Haru在这上面不特别，”崔景瀚说，“还有时间感谢我，是哥和惠贞教育得好，这么小就能用社会意识胜过自己的喜好，还是我做得不够？”

非常不对劲。

似乎对厨艺很自得的崔景瀚动手之后确实展现了精湛的技术，他宛如一台精密的机器，无论是切菜，撒调料还是掂锅都迅速准确，没有任何差错，甚至这边调好酱料，那边锅恰好加热到位，仿佛一切都经过精密计算一样，等几道家常菜可以上桌，烤肉那边也准备就绪，崔景瀚放下盘子直接可以往烤肉上撒调料。

到济州岛出外勤的《超人回来了》摄制组，心中充满了疑惑。

Haru遵照崔景瀚的教学，接过已经被叠成小方块的生菜包烤肉，咬了一小口：“谢谢叔叔。”

正好其他人都是正常吃饭，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播出的地方，熟悉放送的Tablo比了个手势：“有疑问吗？”

“你们一直都是这么……自然的吗？”

Tablo看着狼吞虎咽的女儿：“我都怕她噎着，慢点吃，Haru。”

Haru站起来：“谢谢……”

崔景瀚：“叔叔，来，这样，用手拿着吃。”

“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崔景瀚转过头，诚恳地问。

姜惠贞叹了口气：“看不出亏欠的关系。”

“哦，觉得我是付出或者吃亏的一方？”崔景瀚的声音毫无波动，“既然Tablo哥可以在有着上斯坦福的脑子的情况下为了爱好，去做那时候一点也不赚钱的hiphop，我作为亲近的弟弟，不可以在‘得失’这个问题上稍微另类一点吗？”

“自然？”崔景瀚站起身，把一小块烤好的肉夹起来，蘸了他自己调配的酱料，放在生菜叶里包好，“吃烤肉吗，Haru？”

“我是把纸垫在毕业证上写rap的吗，”同样看到了新闻的崔景瀚在遇到Tablo的时候询问了他的情况，心情烦闷的Tablo发挥了他的吐槽本能，“epikhigh的名气是靠歌曲，上综艺的，拿别的东西出通稿的又不是没有。”作品受欢迎，其他的东西就是锦上添花，作品不受欢迎，哈佛博士也不顶用，键盘侠们顶多会说得客气点：请转行，别浪费天赋了。

“那你打算回应吗？”崔景瀚问。

“还是回应吧，布莱克先生，斯坦福学生注册处的主任，邮箱里已经被DanLee这个名字塞满了。”DanielLee是Tablo的英文名。

“TaJinYo的人发的？”

“嗯，我联系媒体，布莱克先生也会发声明，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大的。”Tablo苦笑着说。

而崔景瀚动用智脑进行微表情分析，从“无奈”之外捕捉到了“不安”的存在。

会不安的吧，二十万人的大阵仗呢，还有人说出“姜惠贞为什么要和Tablo那样的人结婚”这种话来。没想到啊，还能近距离地看到一场愚昧的狂欢。虽说智慧生命的社会组成多少有些相似之处，但对于一个踩过无数种坑又在太空中漂流了不知多少代人的种族来说，如此的“简单粗暴”还是有点遥远了。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还有一个很扎心的事情是，认识的时候就在养胎的姜惠贞过不了几天就要生了。

“下周。”Tablo说。

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接通以后没过多久，Tablo就脸色很难看地把它挂断了。

仗着智脑在手经常在别人手机里留后门的崔景瀚一查来电号码便明白了：“是anti吗？”

Tablo只当他是猜中了：“是的，说我不滚出韩国的话，不知道会付出很么代价，我妈妈也接到了电话，说她得的发型设计奖项是假的。”Tablo的母亲在首尔开发廊。

“证据？”

“因为她是我的母亲，”Tablo说，“景瀚，你最近在首尔吗？”

“怎么了？”

“我担心可能有人会真的上门，会不会影响到你。”Tablo说。

“不会，我是一个济州岛种地的人，在首尔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事，”崔景瀚说，“他们要是上门了，一定要通知我，我试用一下防狼喷雾。”

“谢谢。”

按照常理思考问题，Tablo不至于把崔景瀚后面的话当真，但崔景瀚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没有关系。”

崔景瀚没赶上anti上门让他试验防狼喷雾辣椒水，赶上了姜惠贞产期将至阵痛发作。Tablo扶着姜惠贞下楼的时候，崔景瀚正好从外面回来。

他的第一句话就切中要害：“你们谁开车？”

人无完人，优秀文科生Tablo并没有点亮车辆驾驶技能。

姜惠贞：“这只是第一次，我还可以。”女人生产不是个一蹴而就的事，等去了医院她说不定还要折腾几轮。

“坐我的车去吧，医院在哪里？”崔景瀚直接摸出了车钥匙，说，“没必要冒险，医院的距离应该不远，是不是？”

Tablo、姜惠贞夫妇不至于想不到当前的情况，既然如此，联系医院的时候肯定会就近挑。

崔景瀚说的是对的。事关生产大事，太过客套也没有必要。Tablo说了“谢谢”，接受了崔景瀚的提议。

“我把车开到楼下。”崔景瀚说。

他的奥迪刚停好，驾驶座还是热的，再开出来也熟门熟路，Tablo扶着姜惠贞坐在后面，向崔景瀚报了地址。崔景瀚开车一直很稳，路上也没有遇到乱穿马路的人或者胡乱开的车，安全地到了医院。“能走吗？”他回过头问。

“没问题。”姜惠贞说。

姜惠贞的身体不差，阵痛最强烈的时候也过去了，她给自己戴上帽子，推开车门下了车，走路的时候虽然虚扶着Tablo的手臂，但没怎么往那上面借力。崔景瀚看了眼她，目光又扫过同样戴着帽子的Tablo，也往自己的脑袋上扣了顶鸭舌帽，跟了上去。没有做什么，只是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Tablo和姜惠贞此前已经联系过医生，现在只是走安排病床的流程。Tablo把手续办好以后走出来，看见站在走廊里靠着墙看手机的崔景瀚。

崔景瀚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抬起了头：“好了吗？”

“办完了，”Tablo说，“景瀚……”一句“谢谢”卡在他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不是因为他觉得崔景瀚的行为不值得感谢，而是简单的一句“谢谢”显得敷衍，风暴中心身心俱疲的Tablo，身为名校文学专业的毕业生，此刻却想不出彰显诚意的话来。

“一定要用礼貌的语言来交流想法吗？”崔景瀚问他，“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我也不想对你用谈生意的话术。”

崔景瀚的话不好听，Tablo却感到了轻松：“是的。”他苦笑着说。

怎么忘记了呢，崔景瀚虽然不把离经叛道写在脸上，却也不是个可以用常理推断的人。

“还有，”崔景瀚压低了声音，“相信我做决定的能力，难道我在走下坡路吗？”

一个hip-hop艺人，仅仅用了三年半就取得了斯坦福大学的学士和硕士学位，还是在没有写论文的情况下，这怎么可能呢？

名为“TaJinYo”的网站在2010年的初夏被建立，全称是“我们需要知道关于Tablo的事实”，匿名注册的会员数突破了二十万，声势之浩大让媒体都无法忽视。在三月发行了epikhigh入伍前的最后一张专辑的Tablo自然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但对于是否要反应，他感到很为难。

表情很平和，话很嚣张，却很有说服力。再通人情世故Tablo也不是个俗人，崔景瀚的身上当然也可以有几件无法用常理推断的事。

Tablo：“所以他们不相信我的学历啊。”

不对劲。

节目组抖擞精神，精彩的来了！

“一群蠢货，”崔景瀚果不其然放了大招，到了工作人员们的心脏都有点承受不了的程度，“有时间编故事不去查斯坦福的记录吗？文学专业提前毕业的，哥又不是第一个。”

身处儒家文化圈的韩国有着较为浓重的“学历崇拜”，因为学历非常有用，学历造假也随之而生，出了几个学历造假的名人之后，他们盯上了Tablo。

崔景瀚的这一手固然给节目组带来了一定程度的意外与惊诧，但想到烹饪经验丰富的人说不定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熟能生巧，倒也可以勉强接受。梗在他们心头的疑惑是——这气氛太正常了，不像是Tablo到朋友家作客，倒像是一起约好到济州岛租民宿玩，再说，就算是民宿，无论是Tablo一家还是崔景瀚，表现得也太过……不客气了一些。

红白相间的猪肉被切成了小段，在炭火上烘烤着，渐渐地变了颜色，并散发出油脂的香气，还在加热的猪肉排骨汤也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除此之外崔景瀚做了土豆沙拉，水焯菠菜和炒小鳀鱼，摆在桌上并不显丰盛，反而有种格外强烈的家常味道。李光富因为身体原因需要控制饮食，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崔景瀚嘴里咀嚼着鳀鱼，眼睛盯着正在烤的肉，不时地拨动着，姜惠贞“咔嚓咔嚓”地嚼着菠菜，不忘盯着正在用勺子舀沙拉吃的Haru，忽然间有种“人生赢家”的感觉的Tablo靠在椅背上，看着表情一个比一个奇怪的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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