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可是亲自看过，这衣裳都是极好的料子皮子，一年四季衣裳都有，都是公主没有上过身的。”唐氏也知道公主不爱穿底下人孝敬的，因此满脸欣喜，唐氏又给公主磕了几个头，这才下去。

却说宛姝回到房里，听碧螺来回禀说是有个小丫头病了十几日了，挪出去也不见好，方氏问用不用在补上一个。

“半年前老爷心里不顺，喝了酒，媳妇那时正是琐事缠身，因此想着冯氏年轻娇俏，能伺候老爷，老爷醉酒宠幸两次，今日一早起来晕倒了才知道有了身子，再则蓝氏马氏年轻时用了药毁了身子，放出去也孤苦无依，咱们府上也养的起，因此一起抬了位份，也算是让她们衣食无忧，至于唐氏，她想出去，老爷便让妾身给唐氏找个好人家，陪一副嫁妆。”

方氏细细的解释了，慧容公主点了点头，“让冯氏好好养着身子吧。”慧容公主重视嫡出，但就算是庶出也是慧容公主的亲孙子，慧容公主断不会坐视不理，“等冯氏出了月子，再让她来给我磕头，至于孩子，就养在我这里吧，唐氏找好了人家跟我说一下，她伺候老大这么多年，我也赏她一副嫁妆。”

方氏与莫晋琮年少夫妻，相伴十余年，如今儿子都大了，都是要成家立业的人，方氏自知已到含饴弄孙的时候，况且莫晋琮虽说也常去妾室房里，一年也不过三五次，在莫晋琮心里最要紧的还是嫡妻嫡出子女，最敬重发妻，自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杭妈妈笑着应了，去了半日才抬出十几箱衣裳，不过她有分寸，只抬了两箱衣裳和一匣子首饰进来。

杭妈妈满脸堆笑“奴婢有个侄儿，旧年老婆没了，有一儿一女，前儿才求了奴婢张续弦，问奴婢拿个主意，在八景镇，家里虽不是十分富贵，却也有万贯家资，唐氏奴婢也见过，是个知礼的。”

方氏心里一动，与其把唐氏放出去，不如放眼皮子底下盯着，“你叫了唐氏来问问。”

宛姝换了身衣裳，盘坐在炕上，一入了秋宛姝就挪到炕上起居了。

慧容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即是太太身边的人，出门子又是件喜事，杭妈妈，你亲自去拿几身衣裳首饰赏她，给她做添妆。”

方氏笑道:“杭妈妈，这又是你侄儿媳妇了，你可得偏心着些。”

听碧螺回话，宛姝心里一动，道:“那就挑个手脚伶俐的上来就是，巧儿若是好了，还让她回来当差。”宛姝心里很清楚，巧儿得的不过是风寒，不会这么严重，那就是有人想往她院子里塞钉子，这才想办法让巧儿病重罢了，只是，这个钉子到底是谁送来的，还得仔细查探，让碧螺出去，宛姝叫了艾香进来。

“你针线做的如何了？”宛姝不想做个聋子瞎子，因此名义上检查艾香针线，实际上却是探听外面消息，果然檀香就在门外打络子守着。

艾香便一面做针线一面说外面的消息“你是说琏二爷如今也有了差事？”艾香便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方氏叫了唐氏来，唐氏一愣，随后满脸堆笑“公主和太太亲自给奴婢做媒，奴婢自然是愿意的。”

宛姝拈了块盐津桃肉吃着，婉婷又问碧螺“今儿祖母赏了你们什么衣裳？”

碧螺道:“我得了箱大毛的，碧桃得了箱小毛的，碧云得了箱纱罗的，檀香得了箱绸缎的，我们四个换了换，一年四季的衣裳就都有了。”

宛姝让她们出去，随后对婉婷道:“你好像，十分不喜欢茵姐儿？”

婉婷听了冷笑“那时候祖父还没有病重，莫茵十分眼皮子浅薄，时常与五房的莫茹一同厮混，没少在祖父面前告我的恶状，害我被祖父责骂，后来我舅舅送了我一块儿墨羽，莫茹想要，就撺弄莫茵来同我要，我不给，莫茵就推倒了我，害我跌进湖里病了一场，我母亲伤心之下居然小月了，莫茵反倒说我，若我将那块墨玉给她，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此我恨不得让她消失。”

宛婷叹道:“七婶娘是个好的，为着莫茵，几次伤心落泪，心里也恨莫茹跟什么似的。”婉婷卷起袖子露出小臂内侧的伤疤“你瞧，这就是七岁那年莫茵推到我摔碎了一个花瓶划的伤痕。”

宛姝捧着看了一眼，“虽是旧疤，倒也容易，我哪里有生肌玉红膏，只是法子痛苦些，要把有疤痕的肉剜去，然后上药，坚持用药，我瞧你这疤痕，半年多就淡下去了，一年就平滑如初。”

婉婷捧着宛姝的手“好姐姐，不说剜我一块肉，就是剜了十块八块去，只要能去了疤，我心甘情愿。”

“你愿意，祖母未必愿意，你不如想想怎么说通祖母吧。”

婉婷可怜巴巴的看着宛姝，宛姝微微一笑，婉婷福至心灵，连忙道:“在姑丈府上，原本就有，若嫡出三岁之后方有庶出，庶出历来都是送出去，只为保留一丝血脉，只是庶出也不过衣食无忧罢了，世人皆不知，自然也不会多有照顾。”

宛姝了然，嫡出享受了最好的资源，自然也要承担风险，庶出只有一条出路，就是保留血脉，嫡出只用保证庶出衣食无忧即可。

不过，如今陆瑀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了。

宛姝抓过婉婷的手，细细的把了把脉，扬声叫了檀香来“你去抱厦里东面第一间，进去有个五斗柜，第一个柜子里找出一个白瓷瓶子，上头贴着红笺子写着冰肌雪肤膏，去拿来。”

檀香去了片刻，果真取了一瓶膏药来，宛婷连忙接过，宛姝道:“每日早晚用，先用热帕子敷一下伤痕处，在涂抹药膏，早起薄涂，夜里厚涂，我瞧你这伤，约摸得用一年多，这是一个月的量，你先用着，明儿我得了好药再给你配。”

婉婷佯怒“好啊，你框我。”

婉姝靠着靠枕，似笑非笑“我何曾框你，我只说我有种药，又没说我只有一种药，我父亲留下秘方千种，我又不曾一一见过。”

婉婷低声道:“女子不孕，你可能医治？”宛姝脸色严肃“你可知，很少有女子先天不孕，若是有，除非自幼便彻底伤了身子，养不住，不然就是天生石女。”

婉婷苦笑“我一个表姐，对了，也是你表姐，只是你不曾见过，是我二舅之女，我二舅是庶出，与我大舅舅，我娘素来是一条心，我二舅有四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一个举人，如今已有五年，五年未曾有过身子，那举子谋了个县令之职，起初也还好，今年我表姐竟是哭着回来，说她那夫婿已经纳了五个通房，三个姨娘，言道我表姐一年之内若没有身子，便要娶个平妻回来呢。”

“那便告他。”宛姝冷了声音“若我没有猜错，那举子必定日日言语羞辱你表姐，甚至开了无数求子灵药，各种补药与你表姐，是也不是。”

“你怎么知道？”婉婷惊叹，宛姝冷冷一笑“你真以为那求子灵药各种补药是补身子的？实则虚不受补，那些各种各样的药早已经毁了你表姐的身子，你去问问祖母，大舅母，有多少后宅妇人是吃补药吃坏身子的，若我猜的不错，你那表姐的婆家一定已经找好了续弦，所谓平妻，不过是个借口，先以正房之礼娶进来，名义上是平妻，然后一步一步用那种补药毁了你表姐身子，让她病势沉重，当然，真正让她病重的，并不是那些药，只是吃药的时机，每每饭前让你表姐吃了药，这药里又有助眠的药，于是你表姐白日便昏昏欲睡，偏偏你表姐又得打理家事，又睡不得，夜里在用提神补气只药，便难以入睡，时间久了自然头昏脑涨，不思饮食，吃不进去饭，人便憔悴下来，然后再有各种不大令人喜欢的言语，你表姐便越来越敏感脆弱，时间久了越发心思敏感，想的越多越睡不好，睡不好食欲便差，食欲差了精神就差，气色也差了，时间久了身子自然一日虚弱过一日，这样下午不出十年，你表姐就熬不过去了，届时平妻已有儿女傍身，顺理成章的将平妻扶了正。”

婉姝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婉婷更是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宛姝冷笑“当年我随我父亲不知见了多少后宅阴私，更有许多是婆婆谋害儿媳。”

“婆婆，为什么要谋害儿媳？”

“我也很奇怪，这个你可以问你舅母，或者问祖母。”宛姝叹了一口气，“很多婆母为了与儿媳争夺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不惜一切代价，可临到头来，不由得又埋怨儿媳，她们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的龌龊，于是非要找一个人来做替罪羊，那个替罪羊，就是她最怨恨的儿媳。”

宛婷听了心里不免低落，正说话间，忽闻唐夫人来了，宛姝婉婷连忙起身相迎。

“你们姊妹好生自在。”唐氏笑吟吟道，宛姝连忙请唐氏上座，又添了一副碗筷来，亲手奉茶“舅母怎么来了？”

唐氏笑吟吟道:“你托我打听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唐氏将一封信递给宛姝“我娘家兄弟说了，寻摸了几日就找到了，封氏病了一场，身子骨不如从前，听说有了女儿的消息这才好转过来，年底我兄弟派人送年礼来，把封氏一道送来，只是你可有法子赎她女儿出来？”

“眼下是没什么办法，荣国府只顾着贵妃省亲，哪里顾得上这个，只好让封氏等等，看我能想到什么办法。”唐氏轻叹“确实没那么容易，既然如此，就让封氏随我住着，明儿你有了法子，只管去后街找我。”

“怎么是去后街？”宛姝问道，唐氏眼中掠过一丝消息“咱们家里分家了，都搬了出来，两位老姨娘也随我们住，咱们有家有业的，就是分家也饿不死，分了你祖父的私产和府里的家产，除了你十二叔还住在侯府。”

唐氏心里想着，莫昶的私房原先五房六房占的多，就连莫府的家资也是五房六房想拿就拿，谁成想莫晋琮居然想也不想就抄了五房六房，重新分配资产。

“后儿我们就搬出去了，我来与你说一声，就在咱们府后头的四井巷子里第七家，到底大哥儿也该娶亲了，府里挤挤挨挨住了这么多人，哪里住的开，总不能娶了新媳妇还住在公主府，后儿我们搬出去，你大舅母就要修缮新房了。”

说是修缮新房，不过莫府已经换上了永毅侯府的牌子，不过是重新安置些家具等物，在上上漆，把一些破旧的屋子修整一番，不过月余功夫。

眼下弘旭弘明弘暄皆在筹备科考，秋闱弘旭拔得头筹，摘得桂冠。

看着这套用具，宛婷促狭的看着宛姝“这不是表哥送你的生辰贺礼？”

宛姝佯怒的瞪了婉婷一眼“你到底要不要喝。”婉婷连忙讨饶，给自己斟了杯酒，饮了一口，惋惜道:“这酒还是冰过更好，可惜碧螺给温过了，到白坏了味道。”

宛姝心里顿时有了注意，低声交代了艾香片刻，随后便让艾香认真的做了两副抹额“好生做，明儿孝敬祖母。”

婉婷却忽然来了，一脸神秘对宛姝说“你可知道陆表哥还有一个庶弟庶妹？”闻言宛姝挑起眉头“从未听说过啊。”

慧容公主连忙问方氏，方氏其实并不在意，因此道:“冯姨娘有了身子，因此媳妇问了老爷，老爷便叫媳妇自己处理，媳妇想着老施和马氏皆是十分老实之人，况且年岁也大了，没个名分，说出去不免丢了脸面，因此便都提了份例。”

婉婷嘻嘻一笑“我以前也不知道，是大舅母说的，说姑丈先前有一房妾室，只收做姨娘，大表哥五岁的时候姨娘有了身子，姑丈就把她安置在庄子里，那姨娘统共没伺候过几回，就五年生了两个，一儿一女，一直长在庄子上，庶子中了举人，姨娘趁机提出搬回侯府，姑姑这才同意了。”

宛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有一坛夏日酿的荷花酒，要不要喝点。”

宛婷眼睛一亮，宛姝让人取了一壶来，不过多久，碧螺就捧着一套梅开九朵银箔包青玉酒壶，随梅开九朵银箔包青玉六只，青玉雕梅纹托盘，并青玉雕梅纹花型烫酒壶来，并糟鹅掌糟鸭信糟鱼糟鹌鹑胭脂鹅脯春笋糟鸡，六碟蜜饯，盐津梅肉，盐津桃肉，玫瑰杏脯，紫苏山药，甘草红姜，九制陈皮，一同用青玉五瓣梅花攒盒装着。

杭妈妈心里一动，问道:“太太可给唐氏找好了人家？”

方氏应了慧容公主的话，闻言道:“今儿才说了，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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