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洛可可的反应比之前强烈了一点，“我记得那时候抓住的犯人不是这样供述的啊。”

“不是被诱拐的受害者。”雷欧力不知该怎么说似的停顿了一下，“……因为符合条件的货物实在太少，那群混蛋为了多赚点钱就在船上兜售起了手里的D2。”

若不是最后想到要去再见雷欧力一面，很可能直至跑出萨黑尔塔也不会顾上还有警察和他同伴未完的遗愿存在。

说到底那都是他人事……

上一次她怀揣着要为警察队长找回同伴的雄心壮志，和对飞坦隐含希望的牵挂走下站台，这一次回去却是丢下一切的落荒而逃。

“说出来吓你一跳。人数还真不少，差不多有近百人呢！”

“可可，你知道吗？你在哈斯共和国下船后，邮轮上又来了好多警察，我还被叫过去帮了几次忙呢。”

“是吗……雷欧力都做了什么？”

“所以才会频发暴力事件？”

“你肯定猜不到——”雷欧力故意卖了个关子，“他们让我检查船客中还有没有服用过D2的人。”

“那查出来还有吗？”

“嗯。会搭乘邮轮的人，大多有钱有闲……禁不住好奇去尝试的人可不少。”

洛可可知道雷欧力是立志要成为医生的人，对滥用药物和借此贩卖牟利的人同样厌恶。

“太蠢了。但这次总算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以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

洛可可心不在焉的回应，并没有完全摆脱自我厌恶的沼泽。

“不，雷欧力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直觉告诉洛可可这一定和猎人网站上的悬赏金名单有关。看起来零碎的事件再次互相拼接，就像是又解锁了一块真相的碎片。她觉得自己的脚离开泥沼，重新踩到了结实的土地。

“真的吗？”

“嗯！”

幸好有雷欧力！

总能在自己迷茫、沮丧的时候像坐标一样指引正确的方向。

偷偷将手掌贴上对方的心，洛可可小心翼翼却又禁不住大口大口汲取着从那里传来的温暖……

雷欧力抱着洛可可，似乎对她的那些小动作毫无察觉，直到快走出封锁区才停下脚步。

“可可，这附近开始人有点多了。那个……”

“嗯，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

其实洛可可也注意到了三三两两过往路人的眼光。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此刻更是要证明自己没事，刚踩到地面就准备迈步，却被雷欧力眼疾手快地搀住了胳膊。

“可可，你别勉强。到了路口我就先去叫出租车。”

“真的没事啦。雷欧力，你看——”

洛可可说着还打算再蹦跶两下，没想到握住手臂的力量一紧，她不由自主地就半靠在了雷欧力的身上。

“站都站不稳，瞎逞什么能。”

“要不是你拽我，我会站不稳吗？”

“那你拽我试试，我就站得稳。”

“……不和你说了。”

洛可可赌气似的撇了撇嘴就往前走，这才意识到自己心中堆积的乌云不知何时已被和煦的阳光取代，自昨夜以来第一次感到轻松。

雷欧力则看着她难得孩子气的举动，既意外又暗暗地有点欣慰，“可可，你多大了啊——？”

“什么意思，想说我幼稚？”洛可可马上加速。

“当然不是！”雷欧力连忙摇头，又好像觉得不够般连手也加上一起摆了起来，“喂，可可！你别走那么快，等我拦车啊。”

看到他全身都在竭力否认的模样，洛可可忍不住就有些想笑，“雷欧力，我不要坐车。火车站又不远，才七公里而已，我们走过去吧。”

“可可怎么那么清楚？”

雷欧力只是随口一问，洛可可却根本回答不上来。

她不光没办法说明为什么和飞坦来时一瞥就记住了距离，也没有借口解释为什么自己明明在赶时间，偏又想要和雷欧力步行……

洛可可不吭声，雷欧力只好无可奈何地先去追她。

“算啦，你真的要走也行，不过走慢一点，你的脚……”

“一点也不疼！”洛可可赶紧抓住机会岔开话题，“雷欧力，你看我像几岁？”

“哎——”

“不许犹豫！”

“这也太难了——”

“有什么难的？你该不会认为我……”

其实洛可可好奇这个’终极’问题已经很久了。

虽然她照镜子时自我感觉总还是和原来的社畜差不多，但猎人世界里的NPC们对她的称呼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要数’小姑娘’和’小丫头’这两种了。

很明显，共通点就一个字——小！

再加上西索喜欢’小’苹果，伊尔迷弟控，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谣言（？）飞坦萝莉控。洛可可严重怀疑猎人世界的审美其实和自己以为的天差地别，她在别人眼里说不定是个身体年龄和心理年龄严重分裂的形象，就……比丝姬，Jr.那种？！

“我没有！”

雷欧力坚定的否定让洛可可有了小小的期待，“那就快说嘛。”

“像…像……十、十八岁？”

“哎？”

“哎，不是吗？”

洛可可心情微妙，能被误会成永远的十八岁……似乎应该是件值得自慢的事？

“……不是呢，再猜。”

“那——”雷欧力挠挠头，露出了相当为难的表情，“是往上，还是往下呢？”

这还能往下？

万一要是得到个想定外的超低龄答案，坐实了那帮变态是真变态，洛可可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继续保持住眼下的淡定。

她正了正色，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雷欧力先说，你现在几岁呢？”

“我吗？”雷欧力又挠了挠头，一副经常被问不太想提的样子，“十……十九。”

“唔呵呵呵，原来雷欧力是年下啊。”

“切，就知道不会相信我也是十代……？等等！可可，什么——你居然比我大？！”

“是呀，不行么？”

“呜哇——真的假的啊！”

见到雷欧力的反应，洛可可差点笑出声，“真的不能再真啦。要不要给你看我的ID卡确认一下啊？”

“这、这倒不用……”雷欧力吞吞吐吐地辩解，“就是……没想到可可会比我年纪大而已。”

“嗯——？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洛可可仍含着笑，却没想到雷欧力在回答前叹了口气，两人间玩笑的气氛一下子就淡了。

“可可，你是职业猎人，还有那种特殊能力，本来就处处都比我厉害……这让我觉得……自己想要保护你的话，会不会……不会不是多余的呢？”

他每说一个字，洛可可的眼睛就睁得更大一点，直到最后说完都没有眨动。

“可可？”

“你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多余呢……”洛可可终于闭了下眼眸，刚才睁得太久不禁有了些酸酸的痛楚，“雷欧力……”

“嗯？”

“手能借我一下吗？”

“这样？”雷欧力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才摊开伸到洛可可面前。

那是一只属于未来、属于医生的手。

掌心纹路明晰，手指修长，平展开来仿若天使的半翅羽翼……

洛可可有种想要紧紧握住的冲动，但加上自己这份重荷，她真的担心会将努力展翅高飞的对方一起拖坠向地面。

比起成为谁的负担，或是受谁的’保护’才能活下去，洛可可希望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另一条不同的出路。

这条道路的终点是回家，而替警察实现愿望则是起点上的第一块路转。

无论今后再遇到什么，她都不会忘记了！

取出口袋里的信封，洛可可将它放到了雷欧力的手上。

“这是猎人协会内部发起的捐款，可以替我转交给医院倒塌后需要帮助的人吗？”

“猎人协会的钱？可可不能自己去给吗？”

“到了火车站之后我要去渡航课咨询一点问题，而且……”

那笔钱里自己一分都没有出，就这么拿过去总有种占便宜的感觉。

雷欧力却误会了她的踌躇，“可可，我知道你不方便透露猎人协会交托的任务。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你别客气尽管吩咐。”

“谢谢你……不过那些事需要对部外者保密。”

“啊！那当我没问过。”雷欧力忙收好信封，拍了拍胸膛，“这个就包在我身上了，放心吧。”

洛可可和雷欧力并排走在一起，而急着上班的通勤族则从他们身后一个接一个的赶超过去。

尽管两个人都有意无意地放慢了速度，可双子塔与中央车站之间的7公里仍是很快就走到头了。

“雷欧力，送到这里就好啦。”洛可可扬起手准备告别。

“我还是送你进去吧？”

“不用啦，那个……政府部门估计要用猎人证才能进。”

“真的只送到这里就好吗？”

“嗯……”

“可可。”

“嗯？”

“我昨天给你的HomeCode没弄丢吧？”

“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雷欧力深吸了口气，“可可，记得按时吃饭和睡觉。还有……不管你在烦恼什么，需要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找我。”

“我……”洛可可发现自己也不得不先吸口气，压下某些东西后才能说话，“……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有大人照顾，才不用我管。”雷欧力笑着挥了挥手，“总之……自己照顾好自己，这可是来自未来名医的忠告哦。”

“嗯，我会的……再见啦，雷欧力。”

洛可可终于转身走出了第一步，心底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重复着同一句话——

雷欧力，谢谢你！

“那后来呢？他们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邮轮停泊的地方太接近当地一个什么自然保护区了。听说收到很多投诉，所以警察的调查一结束，也没等猎人回来就返航了。”雷欧力似乎对自己提起话题，却又给不出结论有点懊恼，“抱歉，说了等于没说……”

“……希望吧。”雷欧力的声音暗了下来，“环尤比安大陆航线上运行着多家不同公司、不同国籍的客船。虽然有证据暗示其他船上也有类似案件发生，但当地警方却没有权限去逐一搜查。”

“怎么会这样！”洛可可也难掩失望，“犯罪猎人不是在场吗，连他们也没有办法？”

重返火车站这个决定，让洛可可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那两位在米特聂联邦警察登船前就离开了。好像是有了D2制造工厂大致地点的消息，他们要先去那边追查。”

没想到会从雷欧力这里听到D2和NGL的信息，洛可可立刻想起了昨夜刚刚看到过的’地图’——除了六个大纸团外，帕里斯通还在代表尤比安大陆的纸团下方撕了条细长的纸片。

‘这里是巴路沙群岛，洛可可酱也去过呢。就是你遇上、解决的那桩诱拐未遂案……’

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个大言不惭的胆小鬼……

仿佛感知到了空气里无言的沉重，一直没有说话的雷欧力干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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