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一脸迷茫，筒子还举在半空，“太吵了，我听不到！！什么耳朵啊——”

姜翘思考一下，意思在这么多的操场说话不行，她拿手指指着耳朵，再一捂，给顾瑶展示了个手捂耳朵的动作。

“高一一班的方阵进场了……”

“一班一班，永争第一，加油加油……”

下午两点多钟，阳光暖暖，如天幕一样洒下，六十支方阵在红色塑料操场上张扬青春气息。

“啊——你说什么？”

待一班走了老远，氛围才渐渐淡下来，同学们坐下来。姜翘跟着方阵走完，从后排返回一班，坐到顾瑶旁边，穿上校服外套。

她在体委的要求下，报名了女生100米短跑比赛。

“你也觉得吵啊！我也觉得——”顾瑶看完，完全没领会，以为她也嫌吵，颇为志同道合，提着嗓子回复。

顾瑶拿五三卷成了筒，眯着一只眼睛，透着筒看，举目都是穿着运动衣的运动员以及满操场的学生，没什么意思？

这时，姜翘突然凑到顾瑶身边，扯着嗓子喊：“顾瑶——捂住耳朵——”

姜翘捂耳朵的手顿住了，表情有一瞬间的无奈。手往半空伸，准备直接上手捂住顾瑶的耳朵。

顾瑶一脸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看着姜翘的伸过手来。

捂我耳朵干嘛？虽然吵，但是也可以接受啊，运动会不都是这个样子吗？没必要捂吧。

此时正走到了十班，广播员在讲话：“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十班运动员方阵——”

“迟南夏，我要给你生儿砸”、“我们三年抱两”、“儿砸名字我都取好了”都出来了。

顾瑶浑身一激灵，耳膜都快破了，突然觉得没意思挺好的，回头，看见忍笑的姜翘，忍不住问：“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姜翘点头，没有不惊讶，在五中的时候，迟南夏每次方阵出场都是这么个奇景，连食堂大妈都跑过来看，用今天的话来说，她们就是迟南夏忠实的“妈妈粉”。

男生站在最后，对女生的热烈告白无动于衷，完成任务般，跟着方阵走完一段。待他走完，声浪才渐歇。

因为一班和十班是同一套教师系统，两个班也没按照顺序坐，一班旁边就是十班。

十班的班主任——英语老师罗琪热爱吊着眼睛斜人。此时她和周思源站在一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着，姜翘离他们近，听了一耳朵——

“哎哎，现在的孩子啊……”

这是周思源。

“怎么了？羡慕了？”

这是罗琪。

“羡慕什么？我当年也是附中一帅，校草级别的，这种场面，小意思——”

姜翘悄悄瞥了瞥周思源的大肚子，没能想象出来周思源是附中一帅是怎么样的光景。

罗琪也这么想，吊着眼睛往周思源肚子上看。

大写的不信。

“……”

姜翘俯身悄悄笑了一下。

三个年级的方阵走完了，马上是高一年级组的比赛。

广播里传来声音——“请高一年级组跳高运动员来检录处检录——”

现在是九月末，阳光不大，但是人都聚在一起，也挺闷燥。顾瑶拿五三出来给自己扇着风，也给姜翘扇了扇。

她不经意往跳高场地看了一眼，红色的塑料操场上，一大群女生围成圈。圈最中间的男生很显眼，碎发遮住侧脸，眉眼深刻，纤长卷翘的睫毛盖住漆黑的眼眸。

顾瑶愣了愣，拉了拉姜翘的手，很八卦地凑过来问：“姜翘，你青梅竹马跳高行吗？”

姜翘一挑眉梢，顾瑶好奇的脸让她秒懂，也跟着往跳高场地看。

“好不好嘛？姜翘。”

姜翘没说话，只是神秘兮兮冲她比了个嘘。

“……”

姜翘嘘完，顾瑶心跟着一动，不会吧！不能说？超级差？那么多女生看着呢！！要是预赛都过不了，迟南夏不是很尴尬？

顾瑶是个很会替别人尴尬的人，她甚至已经想好，如果迟南夏预赛都进不了，她就拉着姜翘，让姜翘安慰迟南夏。

她提着心。迟南夏动了，女生的尖叫也跟着高了，声音尖利，震得顾瑶脑袋一刺。

男生眉目淡淡，也不助跑，在垫子上稍抬腿，跨过了跳远杆。动作闲适，和下一位憋着劲儿，踮着脚，使劲助跑了几大步，往上奋力一蹦的运动员不一样。

“……”

顾瑶看完了，一脸恍然，秒懂了姜翘一脸不可说。

原来是没必要说啊！

迟南夏太强了吧！！！

跳个高和走路一样，不带使劲儿的。

顾瑶兴奋，很有为运动会记录考虑的精神，推了推姜翘，“你说迟南夏会打破之前运动会的跳高记录吗？”

姜翘抿了抿唇，目光遥遥地往男生那里看，男生被女生围着，眉毛几不可查地皱起，又缓缓一松。

迟南夏不是个张扬的人，按理来说，有如此外貌的人一般以此为荣，但迟南夏相反，他极为低调，除了在逗姜翘时，会弯着桃花眼笑，其他时候都是冷着脸，把校服拉到最高，挡住过甚的容貌。

姜翘直觉不会。

决赛时，跳高杆架得高高的，几乎有一人高，顾瑶屏住呼吸，等着迟南夏打破纪录。

她紧张的态度几乎感染了姜翘，姜翘忍了忍，没打击顾瑶。

她有预感，迟南夏绝对不会做这么张扬的事。

果然，男生眉眼淡然，瞥了一眼几乎平起他胸口的跳远杆，这次他助跑了几步，行云流水般轻轻跃身，越过跳高杆。

顺着惯性，往前冲了几步，刹住脚步，重新挺直了腰背。哪怕顾瑶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迟南夏没尽力，留了实力，只是越过了杆而已，应该可以更高！

迟南夏跳完，也不像其他运动员那样去问成绩，直接从栏杆上拿下校服外套，往修长的胳膊上一放。

在顾瑶的可惜的叹气中，姜翘收回目光，迟南夏真的挺矛盾的，明明长相如此张扬、家境也好，但是他人却不争也不抢，低调得不符合常理。她能确定，肯定是十班的体委拜托迟南夏参加运动会。

凭迟南夏的性格，他绝对不会主动的。

她站起身来，准备去拿瓶水。每个班都用班费买了矿泉水。

问顾瑶要不要，顾瑶摇着头，她还没渴。

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水凉凉的，透过瓶身能看见扭曲的世界。她也不想回去挤，无所事事地透着瓶身看湛蓝的天、飞翔的鸟、奔跑的人。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翘收回目光，扭头往身后看。

是罗琪。

英语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过来了，笑眯眯地探头看着她。

姜翘下意识浑身一抖，她视罗琪为梦魇，晚上要是没睡好，一定是做梦梦到了她斜着眼睨她。结果梦魇不吊着眼睛了，反而一脸笑意，像个慈祥的母亲。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翘忍住想跑的冲动，讪笑着，和罗琪打照顾。

罗琪接着笑眯眯：“姜翘啊，你和迟南夏是青梅竹马吗？”

姜翘点了点头。没办法否认，认识他们的都知道。

“那你们关系挺好？”

姜翘迟疑了半晌，挺好……吗？

“刚刚还看见我们班的小校草给你拿凳子。”

拿、凳、子？！！

罗琪看到了！！！现在要怎么否认！

罗琪说出有力一击，也不笑了，吊着眸子看人，居高临下的，等着她自投罗网。

姜翘在压迫力极强的视线下，抽着嘴角，点头。

“那就好。既然你和迟南夏关系那么好，你帮我去打听一下上个星期他干嘛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他请假时没有说吗？

“这孩子舅妈给我打的电话，原因也没说清楚，然后一个星期都没来。既然关系这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

交给我了！迟南夏从来没和我说过啊！我要怎么问他！

罗琪说完，快刀斩乱麻般拍了拍她，眼带激励。

迟南夏是她班上最特殊的一个孩子，今年中考数学试卷很难，但是这孩子却是满分。按理来说，这么高的数学成绩应该可以分到一班，可迟南夏的其他成绩完全不能看，特别是英语，差得出奇。

她想过这样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第一天来报到时，那孩子俯身在点名册迟南夏后面打了个勾，缓缓直起身。

空气停滞。

罗琪愣了一瞬，他就是迟南夏。凭心而论，她教过很多学子，其中不乏长得好的，但是迟南夏却是里面最好的一个，五官完美，有一双桃花眼，桃花眼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女气，因为他眼底冻着不会融化的坚冰。

男生很客气地说老师好。

行为礼貌，只是罗琪没有看错，男生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对新人生阶段的憧憬，没有对同学的好奇，没有对她当班主任的评价。

他不在意。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孩子家里一定有事。在十几岁招猫逗狗的年纪，孩子们都是鲜活自在的。但是这孩子却跟万事无所谓一样。

后面与这孩子的相处，她进一步确认了这个事实。她是英语老师，迟南夏在她的课上，不睡觉，但是也不认真听课，拿着笔在课本上划拉几下，早自习的听写他会写，重默也会默，一切就跟完成任务一样，没有半点活力。

她忧心着，却也知道在很敏感的年纪，她当老师的不适合出面，那天办公室，她第一次看见迟南夏如此有活力，折了支纸飞机逗姜翘，嘴角都笑出了个小酒窝。

她回过神，看着姜翘，姜翘面色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出于自己的私心，她不想看见迟南夏那孩子这么堕落下去，明明很有天赋，明明会有光明的未来。

罗琪笑了笑，直接从身后掏出瓶冰镇过的维他柠檬茶，递给姜翘，默认了姜翘帮她打听的事：“来，给你的青梅竹马递过去。”

姜翘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迟南夏那边，他没有走成，被一群女生气势汹汹地围着，她们举着五颜六色的饮料，明显给迟南夏喝的。

姜翘咽咽口水，没敢动。

罗琪睨着眼看她，无形地威胁，去！

姜翘无奈接过柠檬茶，挎着脸，天啊！！虎口夺男！！！

呆着眸子往操场看，十班运动员方阵迎面走来，让女生尖叫的男生——迟南夏，在方阵最后一队，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服，眉眼清冽，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顾瑶呆住的短短一瞬，女生越来越激烈——

手刚刚伸到顾瑶的耳旁，一声巨浪猛地掀起，全场沸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附中的运动会有三天，第一天是看三个年级走方阵以及进行除了田径比赛以外的项目。

“——迟南夏！！！”

“迟南夏，老公鸭鸭鸭鸭……”

顾瑶宛如被锣鼓怔住三魂六魄，浑身的精气神被女孩子的尖叫给叫没了，耳朵像钉了一枚钉子。

“……”

一班的根据点在操场正中央，体委带方阵进来时，一班的人纷纷站起来，卯着劲儿为一班加油。班主任周思源年纪大，但也很喜欢这个氛围，眯着眼睛给运动员灌输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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