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苍白，手掌很大，松松地捏住了柠檬茶。

迟南夏。

她拎着一瓶柠檬茶，站在战圈最外围，久久不敢上前，她怕自己的小命折进去了。

有个女生，一回头，看见她也拿着瓶饮料，似乎想挤进来的样子，立马眉眼不善地瞪过来，生怕她也来抢。

姜翘甚至怀疑最里面的迟南夏会被挤散架了。

姜翘一愣，回头看。

女生看她还杵在这儿，神色愈加阴沉，像和她有仇似的。

姜翘严重怀疑，这瓶柠檬茶的送达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瞧这女生虎视眈眈的样子。

男生被女生围了好一会儿，微微有些出汗，黑发湿了一撮，搭在额头上。黑发映衬下，眉眼更为深邃。

心里一舒，也不用和女生抢，她脚步格外轻盈，拎着柠檬茶扭身准备走。

还没有走成，一只修长的手臂越过环绕的女生，隔空接过了她的柠檬茶。

看她面带惊讶地看过来，他眼睑一挑，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弯起，看了她半晌。理所当然地伸长了手臂。

凌空从姜翘手里接过柠檬茶。

“你给我买的吗？”

算了算了，敌进我退，这柠檬茶我替迟南夏笑纳得了。

迟南夏握着冰镇过的柠檬茶，柠檬味在口腔涤荡，酸涩中带着回味甘甜。咽下去，眺望女生跑远的背影。她遇见了她的朋友，好像是叫顾瑶，姜翘把自己的手臂架在顾瑶的肩膀上，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姜翘笑开了，快和太阳争辉。

他回了神，摇摇头，沉声说：“我已经有了。”

是一瓶柠檬茶。

第一天的运动会通常没有什么重头戏，姜翘和顾瑶换着翻了翻五三，第一天很快就过了。

但是因为离放学还早，他们拖着凳子进班，再坐一节课。

说实话，这是一个很愚蠢的主意，被放飞玩了半天的学生压根耐不下心完成老师布置的啥啥啥预习作业。老师不在，学生犹如脱缰的野马，讲小话讲的不亦乐乎。

姜翘和顾瑶玩着五子棋，你来我往地，赢一局画个正字一笔，看后面谁赢得多。

姜翘苦思冥想，下一步怎么走，顾瑶的白子对她形成了包围之势，她的小黑子跟个困兽，可怜兮兮地左突右进。

整栋教学楼都很吵，教师们可能在为即将到来的月考开会做准备，也或者默认了让他们放松，所以无数的小话像积水般涌起来，姜翘下一步还没想好，楼上的走廊突然传出沉闷的响动。

声音很长，像极了坚硬的物体猛地撞到了走廊的栏杆。走廊的栏杆是空心的金属杆，时间久了，有些生锈，用蓝色油漆漆过，平时有学生下了课喜欢用手拍着金属杆打节奏，打上去，“嗡——”地一声长响，不脆，因为被油漆漆过，但是很闷，像天空一道闷雷。

闷雷声顺着空气传播，传到一楼教室，教室里本来很闹，但是陡然的一声闷雷让有些人下意识往外面看，外面空荡，不明所以地收回目光。

三楼高一十班教室。

迟南夏坐在窗户边，写着数学题目。教室里吵闹，他也没兴趣和人说话，只有赵辞偶尔兴致来了和他胡咧咧几句。

十班的数学老师是个小老头，小老头很喜欢他，认为他是不出世的数学奇才，常常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给他数学资料，让他课下去研究。

迟南夏不排斥做数学题目，相反在所有课程中，他唯一愿意花时间的就是数学。数学对他来说不是一种负担，而是挑战。他很享受在挑战数学时抓住一现的灵感，解开题目的快乐，像一步步通过自己的努力探知神秘事物。

小老头每天给他的数学题目不多，一般是三题左右，都是些不同类型的题目，比如说今天写的是高考压轴题，那明天可能是小学数学鸡兔同笼题。

今天的也是，小老头玩心一起，又给了他三道鸡兔同笼题。他小时候，经常分不清楚鸡有几条腿，而鸡兔同笼题又占了小学数学题的半壁江山，每每数学试卷发下来，鸡兔同笼题错的不堪入目。为此，迟奶奶特意拜托了姜翘给他补习。

然后姜翘彻底留下了他是个弱智的不良印象，而且多年都没有消除。

边写边笑了笑，姜翘发现他是数学学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回想一次能笑一次。

有人扣了扣教室门，教室门是木质的，扣上去咚咚咚地回响，一个女生探出头来，询问：“迟南夏，在吗？找一下迟南夏。”

迟南夏写题目的手顿了顿，抬头往门口看，女生眼神期切，越过人群，落在坐在窗户边的男生身上。

赵辞一看这劲头儿，“哟哟哟”地开始起哄，“迟南夏，不错啊！又有女生来告白了……”

冲迟南夏挤眉弄眼，贱嗖嗖的样子。

迟南夏左耳听右耳出，将赵辞像看笑话的叨逼叨抛在脑后，收回笔帽，直起身来，向门外的女生走去。

赵辞收回祝他马到成功的手势，和同桌打赌。

“几分钟迟南夏回来？”

“三分钟？”

“我觉得一分钟就可以拒绝完……”

“啊，这么快？”

“对啊，你不懂迟南夏……”

赵辞强迫着他同桌选三分钟，忽然听到走廊传来像闷雷一般的巨响，像有人抬脚，使了大力，去狠狠踹走廊的金属杆。

声音闷又沉，十班学生都听到了，一脸茫然的停下了说话，教室忽然一静，使得走廊上的声音越发明显。

“迟南夏！你狂个什么劲儿？”

然后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女声尖利的尖叫。

坐在正门口的男生探头往外望，脸色苍白地转头冲同学的大叫：“来人哪，迟南夏和人打起来了。”

赵辞一听，脸色刷的就变了，第一个往外跑，紧接着是一些班干部，再来是一些同学。

女生把迟南夏带到了偏远一点的走廊上，十来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把迟南夏围起来，模样眼熟，是高二的体育生，刚刚叫迟南夏出去的那个女生捂着脸，利着嗓子尖叫，一脸害怕。

“迟南夏！”赵辞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扶起迟南夏。

迟南夏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捂着出血的眉骨，赵辞神色紧张地直看他，迟南夏没理，一双眼漆黑，神色定然地看着刚刚对他出手的体育生。

“林山，你有病吗？你是不是要去醒醒脑子？”

凭着赵辞对迟南夏的了解，他绝对不会主动惹事，这事绝对是对面的林山一伙惹出的！

赵辞看完迟南夏，除了眉骨处那一块，身上没有别的伤口，转头，刚刚的好颜色全没了，平日里他嬉皮笑脸的，现在把脸一肃，质问着林山。

林山是附中的体育生之首，附中体育生们仗着体育成绩好，文化要求不高，平时浪荡行事，附中这群学呆子多少人敢惹他们。

林山扯起嘴角，嗤笑一声：“你说谁要去醒醒脑子，要不是迟南夏装b，谁他妈愿意管他，老子喜欢的人给他告白，他到好，二话不说直接给拒绝了，我今天就是要教他做人。”

态度嚣张，丝毫不把赵辞放在眼里，直把赵辞气得脸色一青。

十班的班长带着一副眼镜，他怕这种明目张胆的恶势力，但是职责所在，只能颤抖着声音威胁：“林山，我可……告诉你，你这样做是会被开除的。”

林山不屑的大笑：“开除我？你让人开除试试！正好老子也不想读了，这破b学校天天管这管那的！我今天在这里放话了，我林山非让迟南夏试试装b的下场！”

十班的英语课代表躲在队伍外面，悄悄给罗琪打电话。

突然一道喧嚣。

迟南夏放下捂住眉骨的手，血液顺着挺直的鼻梁往下流，“滴答”一声砸在地上。往前走了一步，握住林山的衣领，一拳砸在他胃上。

力道很重，甚至能听到拳头到肉的声响。

刚刚很狂妄的林山神情还残留着不屑的高姿态，还没反应过来，原地干呕了一声，探着身子弯下腰去。迟南夏扯住林山的衣领，就那么看着定着眸子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几秒，腿膝盖骨猛地上抬，“咚”地一声砸到他的胃袋上。

几秒后，后知后觉地疼痛泛滥起来，林山叫都没叫出声来，“哐当”跪在了地上，表情狰狞，呕吐物顺着食道直往上涌，哇地一声吐了满地。

这一切发生地快又重，待英语课代表再回头时，就看见林山涨得通红的面庞以及一地的污秽。

迟南夏神色默然，瞥了瞥地上的脏东西，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挑起，几乎是呵笑了一声：

“我装b的下场？我也想看看。”

林山为首的体育生在附中横行霸道惯了，从来没有人敢惹他们，迟南夏是第一个。他们磨拳搽掌地准备上前收拾迟南夏，来挽回面子。

教导主任过来时，正好看见十几个体育生距离在十班门口，想都没想，冲上前几步。

教导主任三十多岁，有一头光华的秀发，身姿肥胖，但是脾气极为火爆，主要教体育课，管教坏学生特别有一手，逮到坏学生直接上手，丝毫不惧坏了自己的名声。教导主任虽然胖，但是跑起步来，特别迅速。

他几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看见是林山那些人，眉梢一吊，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毫不留情的抡起自己蒲扇般的右巴掌，“啪”地往最前面的体育生身上扇。

人高马大的体育生被他扇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你们这群体育生，真当我们治不了你们了？打架还打到别人班级门口来了，是不是不想读书了？不想读了正好，免得坏了我们附中的风气！”

教导主任缓了缓气，环视一周，只看到了头上有血的迟南夏，他气打一处来，怒喝：“总是带你们的那个林山呢！！死哪儿去了！！”

迟南夏看着姜翘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拧了拧眉头。

女生们见他接过了饮料，期冀地往他身上凑，希望他收下自己的。

刚运动完的声音低沉，像在耳朵边轻声呢喃。

姜翘听着愣了一愣，缓了几秒，才摇头：“不是，罗琪给你的。”

姜翘磨磨蹭蹭地往男生那儿走。女生们跟疯了似的，立得老高，手臂伸长，把饮料往男生身边递。神情之激动，动作之激烈，让人悚然。

他吞咽的动作顿住，喉结滚动，确认般望过来，眼眸漆黑，薄唇上带着温润的水渍，活色生香的紧。

姜翘盯着他的嘴唇几秒，耳朵有些发烧，忙清咳一声：“……饮料我替罗琪给你了，我走了。”

说完，像被怪物撵一般，转身直往前走。

姜翘：……

她觉得罗琪看错她了，在这群女生面前，她把柠檬茶递给迟南夏无疑是虎口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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