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极速地找了两圈，在走廊栏杆上，她找到了迟南夏，脸色苍白，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姜翘浑身如坠冰窖，竟然都不敢上前。

教导主任问林山，体育生把藏在身后的林山露出来，他明明是来挑事的，却极其狼狈，跪在地上，胃酸几乎快被他吐出来了。

1L：林山那个不要脸的，中考体育特招进来的，一直像个搅屎棍子一样，现在还去高一教室门口堵人了！

2L：问楼上，堵谁啊？

【惊！附中搅屎棍子林山那伙人去十班门口堵人了！！】

十班的同学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围着教导主任，体育生则垂着脑袋，被教导主任骂的抬不头来。

5L：对！

姜翘的手指都凉了，几乎下意识地冲出教室门。顾瑶在身后问她“怎么了”，姜翘也没有时间回复，直接往三楼跑。

“快扶着迟南夏和林山，我送他们去医院！”教导主任看完身林山，再一看半张脸都是红的迟南夏，当即脑子就嗡嗡嗡作响，生怕他们有什么事。

他们还没有这么大胆子，直接往三楼跑，所以放姜翘步履匆匆上楼时，他们愣住了，瞪大眼睛看这位勇士。

姜翘却不管不顾，到了三楼，空气弥漫着血腥味还有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林山虽然是惹事的，但他到底还是附中的学生，和半张脸都是红的迟南夏不同，他几乎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口，但是神色痛苦，直都直不起身子，还是几个体育生掺着他的胳膊把他抬起来的。

姜翘原本在愣神，突然听见教导主任的安排，她猛反应过来了，几步跑上前去，趁乱在人群中搀扶住迟南夏，还好现在人多嘴杂，没人在意她不是十班的。

血液往下流，迟南夏的半只眼睛紧闭着，防止血液滴进来。仅留下一只清冽冽的眼，一动不动，像与现场喧嚣没有关系一样，他盯着地上成滩的血液，眼都不眨。

互联网发酵的时间是短暂的，二楼有同学胆子大，趁着老师一直没有过来，在走廊够着身子往上看。

从懂事开始，姜翘都不愿意跟迟南夏接触。因为他动不动就会招惹她，动不动就惹她哭。

两个人一起读小学是迟奶奶和高兰说了好久，高兰才逆着姜翘的意愿勉强同意的。因为不喜欢迟南夏，姜翘到了学校之后她基本不会主动和迟南夏说话。

两人以前的关系并不算好。

她讨厌迟南夏。

姜翘把忽视他这件事做得彻底。

放学的路上，有户人家养了条狗，虽然被栓了狗链子，但是凶恶的大黑狗对年幼的孩子是一场威胁，姜翘也不例外，她每每回家都是踮着脚，轻手轻脚地，像做贼一样快速跑过养狗那家的院子。

那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大黑狗没有被主人用链子拴上，姜翘一如往常地猫着身子准备跑过院子。

没想到一声奔跑中狗的狂吠，吓得她双腿一软，回头一看，每天锁的好好的狗，今天却跑出了院子，正在她的身后，压着身子，锋利冷白的牙齿呲着，然后一声凶狠的吠叫。

姜翘路都不敢走了。高兰给她说过，遇见狗不能跑，狗会去追那些跑的人，但是她不跑，不代表狗不前进啊！

一步。

两步。

姜翘眼睁睁看着狗摩梭着步伐，朝她过来，她眼睛汪汪的，想跑又不敢跑，站着又感觉随时会被狗咬上。

狗再一声吠叫，压着身子朝她冲来。

姜翘下意识闭了眼睛，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父母，想到了爷爷奶奶，想到了不久后患狂犬病身亡的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害怕地哭都哭不出来了。

一个小石头划破空气，打到大黑狗的脑袋上。大黑狗被这么一打，涎水伴随着吠声往姜翘身后的男生那儿呲去。

小男生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上捂着个尖利的石头，往大黑狗那儿狠命地丢去。

尖利的石头划过大黑狗的脸，它被挑衅得愤怒极了，压着身子，朝迟南夏追去。

抛下了姜翘。

姜翘是在江滩边上找到迟南夏的，小男生坐在草地上，急促地喘气，眉骨处有个口子，半边小脸上都是血液，看见她来，竟然还笑了，他年纪小，虽然半边脸都是血液，但是也不太吓人，眼睛亮亮的，像藏着星星流火。

姜翘找他的路上，随时随地都在想最坏的答案，迟南夏会被狗追上吗？他会被狗咬吗？她甚至有准备迟南夏看见是她时狠狠指责。指责她没事做去招惹大黑狗。

然而一走到迟南夏面前，看到迟南夏的样子，姜翘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迟南夏压根没有力气，摔在了草地上，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的汗液不断地向下掉，活着鲜红的血液，整个狼狈极了。

但是他看见姜翘的身影却笑了，眼尾眯起。

姜翘沉默地在男生眼前立了一会儿，眼神没落在实处，晃着晃着，一滴大颗的眼泪出来了。

她上前一步，眼睛侧底奔涌而出，拉着迟南夏冰凉的小手，哽咽道：“谢谢你，迟南夏。”

以及对不起，连累你了。

姜翘从回忆中抽身，心脏仍然紧的要命，眼眶好像要皲裂，嘴唇被她咬的快破口，眼巴巴地望着门内医生给迟南夏处理伤口。

片刻后，医生出来了：“还好，口不深，已经缝针了，没什么大碍。”

姜翘呼了口气，往病房里跑。

教导主任也跟着进来了，“还好吗？”

迟南夏目光留在姜翘脸上，再一瞥教导主任，点了点头。

说给教导主任听的，也是给眼眶通红的姜翘听的。

“医生说，这瓶点滴打完了，就可以走了。”

教导主任脸色一缓，拍了拍迟南夏的背，走出病房，和刚赶过来脸色煞白的十班班主任罗琪商量对这件事的处理办法。

“是这个林山主动挑衅的，事情应该直接让他负全责，但是刚刚去病房里看他，没有伤口，但是看着人很难受，还在干呕呢，也不道个什么理……”的声音渐渐远去。

“迟南夏……”

姜翘声音小小的，像被硬挤出来一样，她刚刚压抑着哭声，声线被压抑得狠了，现在像一簇怏怏的小草，叫他名字都不带活力。

“嗯？”嗓音温和，看她还是丧气极了我迟南夏拉过她的手，女孩子的手暖暖的，掌心还带有惊吓过度的冷汗。把她的手摊直，隔空放在他的眉骨处上，那里贴了一个小小的绷带。

“你看，是不是绷带的大小很适合你的旺仔牛奶简笔画啊，姜大画家……”

同样都是小小的。

姜翘在空气中比划着绷带的大小，她不敢想象会有多痛，鼻子一酸，心疼快溢出她的心脏，她吸了吸鼻子，装有精神的样子。

“对对！我回去给你画旺仔牛奶，让你贴绷带上。”

晚上回家的时候，姜翘鼻尖还是红的，高兰看出了端倪，问：“怎么？”

姜翘给高兰一说，高兰当场心疼坏了。

这么个好孩子，平白受这些无妄之灾，眉骨处破了那么大一口子，造孽啊！

姜翘还闷闷不乐着，捧了杯柠檬水，发着呆。

迟南夏从医院出来，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今天没骑车，碎发顺着风飘扬，背影挺直，但是姜翘担心有没人没有照顾他。

迟奶奶去世了，迟南夏的爸爸妈妈指望不上。

她抬头，高兰的想法和她一致，拧着眉头想了想，干脆说：“姜翘，你以后中午也别回来吃饭了，你爸最近刚好有时间，我让你爸给你和南夏那孩子送饭去吃，你记得提前和那孩子说一下，免得自己回来了。”

迟南夏来上学的那天，眉骨处贴了一个小小的绷带，因为附中论坛讨论的帖子爆火以及同学们的口口相处，谁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都用若有若无的目光去看迟南夏的绷带。尽管有人科普过了昨天的缘由，但是能看见迟南夏吃瘪使不少人背地里大感兴趣。

迟南夏性子冷漠，除了和篮球队的那些人熟悉些，能彼此开开玩笑，其他的也就姜翘和赵辞可以说上几句话。

他们在放大似的揣测，“为什么林山只找迟南夏，而不找别人的是不是迟南夏自己行的不端？”、“谁叫他拒绝别人女生的，活该！”

下课的时候，姜翘过来找他，在窗户边上探着身子，递给他一小叠画着旺仔牛奶的贴布。

她走后，目光距离在迟南夏身上更明显了，因为姜翘的相貌同样招人，在别人打量的目光中，迟南夏撑开手，握住拉链头，将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下巴。

做完这些，他探身去找他后桌，是一个女生。

他问，声音礼貌：“同学，你好，有镜子吗？”

他后桌第一次被他找，愣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旋即浑身一激灵，拿手臂戳了戳同桌腰间的软肉，“她有她有。”

迟南夏将视线移到她同桌身上。

同桌被戳得腰间一酸，想发火，但是这是迟南夏第一次和她们讲话，她的心下意识绷紧，在桌兜里找镜子，手脚慌乱。

递给他镜子，她才微微放松，明明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待她回神，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谢谢。”

声音低沉，还微微带着一丝沙哑。他慢慢地处在了变声器，但是声音也只是沙哑，而不是如公鸭嗓般的粗嘎。

女生耳尖一热，等迟南夏接过镜子，她才呼地一下放松了，抛弃了帖子上杂乱的声音，她打心里觉得，迟南夏这人挺懂礼貌的。

迟南夏望着镜子里的绷带，姜翘应该是记得绷带的尺寸，旺仔牛奶的小贴纸只比绷带小一点点，贴上正好。

还了镜子，他呼出一口气，抽出他昨天没有写完的数学题，继续写。

他昨天晚上走得急，但要是不急，他也不会带着作业回家。

垂下来的黑发挡住了可爱的简笔画，朦胧的反而更惹人探究。

【迟南夏头上那个是什么啊？——附中论坛】

1L：好可爱啊，像个小贴画？

2L：就是个小贴画吧，好像是姜翘给的。

3L：太可爱了！！！我好喜欢，圆圆胖胖的！这么可爱的人怎么可能做事不端！

人间的恶意的揣测从来不会少，特别是对于某部分很出众的人。迟南夏升学附中以来，因为外貌一直受到很大关注，性格清冷，与人来往得极少，昨天一事有人会为他申冤，有人会背地里暗自叫好，都在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这个一言不发的男生。千人有千面，面面不可求。而这可爱的简爱画像给他清冷的外表上戳了一个可爱的章，让人收起了无尽揣测的皮，露出一点零星的真善美的里。

姜翘发来消息。

【学神姜翘】：今天中午你要回去不？

【数学学神，单科最岛】：回去。

【学神姜翘】：我妈妈让你和我一起吃饭，我爸爸会送过来，要不你别回去啦？

一行很简单的字，偏偏让迟南夏看了三四遍，呼出一口紧张的气，打字：好，替我谢谢阿姨。

【学神姜翘】：谢过啦，撒花花，那我下课了直接来找你，你别下楼了，运动会期间人太多，免得碰到伤口。

上午小半天的运动会结束了，几千个自在的灵魂放完东西往外直冲，他听着楼梯口踩踏的声音，挺直了腰背，透过窗户，往大门口看。

能不能刚好看见姜海呢？

赵辞准备走了，临走之前从桌兜里掏出瓶旺仔牛奶，放在迟南夏的桌子上，疑惑：

“你不走吗？”

许是自在的灵魂太多，多他一个不多，他摇摇头，声音温和，眼带笑意：

“不走，有人来送饭。”

姜翘坐在铁质的板凳上，凉意从屁股起直到心脏。

迟南夏从小就爱招猫逗狗，是个狗嫌脾气，因为这个狗嫌脾气，姜翘一度不喜欢和他一起玩，迟奶奶也管不住他。

姜翘搀扶住男生的那一刹那，摸到了他冰凉的皮肤，点点温度唤起了男生的神志，他抬起头，半边血脸让人渗得慌。

姜翘眼眶含泪，踮起脚尖，把男生的手一点点攥在自己的手里。

姜翘听见消息是从附中论坛上。

不放。

到了医院，十班来了好些人，都等在走廊里，几个目睹着事情经过的同学义愤填膺的将事情经过说了。林山那个老鼠屎来找迟南夏麻烦，因为迟南夏拒绝了他喜欢的女生。

这事着实荒唐，教导主任气得脸都红了，迟南夏拒绝了一个女生，就被林山带着体育生闹到了教室门口！简直不把附中校规当回事！！

3L：好像是个叫迟南夏的男生。

4L：谁！！！迟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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