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意不是好奇的性子，这个弟弟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上这么个面具，既然不愿自己知道，那他也不会追问惹人难堪，于是他摆了摆手，“回来就好，长墨，你父亲已经不在了，如今除了你，如今无人能把这四界一盘散沙聚集起来。是守是留，还得你这个总帅定夺。”

燕长墨摇摇头，“我已把联军总帅方印给了隋婴，如今做定夺的不是我，而是他。”

周琮带来了燕长墨与隋婴，却不见花浅。大殿早就备好了两位年轻界尊的位置。燕长墨大步朝前，全然无视满场对他们两人变化的惊疑。

燕界尊为何带上了面具？

众人齐聚昙山山顶的百花殿中。

“怎么回事？”乌意皱眉，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摘掉弟弟脸上的奇怪面具，燕长墨却微微后退躲闪，随即道，“一点小伤，不好恢复，面具遮丑。”

不光是他，许多仙尊都感觉出，隋家界尊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可忽视的精纯灵力。

怎么回事？

说罢，回头向后，面向众人，“我如此作为，并非推脱。我们每个人，必须在这残酷的战场上找到最合适自己的位置。比起总帅，我有更加合适的事去做。”

“堂兄，”燕长墨终在乌意的轮椅前停留行礼。乌家虽然离着昙山不远，但乌意因着身体原因，不经常出门，很多小辈弟子都也是刚刚才见过这位“器祖”乌家家主的模样。

但燕长墨并不意外在此看到乌家家主。放弃万牟山，与昙山共守高树界，是目前局势下最好的选择。

众家主存疑，多是想燕长墨给个解释。

之前燕长墨受伤，临时让隋婴暂代，也就罢了，最起码那时候，大家都在明月界隋家的地盘，可现在，明月界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庇护之地，高树界昙山上，哪来隋婴说的算。

燕军因为燕长墨的关系，可以服从隋婴的调度，但其他的四界家门，就算不在意当年玫山给仙门带来的浩劫，哪里会听一个仙骨不全，连基础法术也用不成的隋婴指挥？

他们走后，玫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离着隋婴最近的隋御，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燕长墨的心性，他也算了解一二，他既然敢当着四界各家家门的家主的面如此说话，难道，他真的亲眼见过少爷拔出轻羽剑了？

无意祖先之后，千年岁月，轻羽封尘剑鞘，没有一任隋家家主能拔得出来。

百花殿瞬间寂静无声。

隋婴望向燕长墨，燕长墨一点头，面具后深藏着弯弯勾起的嘴角。

你可以的。

因为花浅的仙骨，就在你的身体里。

隋婴只得从乾坤囊中，召唤出轻羽剑。

一手剑鞘，一手剑柄，他深呼吸，调度周身灵力运转。无论如何，他尽全力。

只见剑柄一寸一寸挪移，整座昙山的灵力，如同泉流奔涌，从四面八方聚合向百花殿，那把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古老灵剑，瞬间闪亮银色光辉。

“真的……真的□□了……”杜龙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从魔域长城出现破洞，魔兽开始出没四界凡世，仙门日日夜夜，盼着隋家能出个开轻羽的界尊，盼了千年，终于，希望近在咫尺，就在眼前。

隋婴颤抖着，紧紧握住轻羽剑，他自己的灵剑，第一次，主动回应了他的愿望。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的仙骨变好了，”周琮自看隋婴御剑，就隐隐感觉隋婴的变化，他知隋婴的法术理论底子极好，只是受制仙骨，不能自由调用灵力，因而处处跟不上，“难道是若琊王没抽他仙骨，而是给他换了一根？”

燕长墨脸黑，他最怕熟悉隋婴的人看出些什么，周琮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几乎说到点子上，好在周少爷平时吊儿郎当的形象太过名副其实，周围人尽数沉浸在轻羽开剑的震惊与激动中，除了燕长墨，并没人在乎周琮说了什么。

燕长墨回道，“若琊王怎会那么好心？”

“如果不是，剑是怎么□□的？”周琮转脸，燕长墨的面具着实碍眼。

“总归是好事，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燕长墨不想周琮多问。

周琮在嘴边画了个叉，“我不问就是。但我们是朋友，如果你们有事，我不想你们瞒着我。”

燕长墨走到隋婴身后，与众人说，“联军总帅，隋婴当得，若谁还有异议，便也开个轻羽剑来试试。”

孙真人歪过头，掩饰他满心疑虑与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废柴仙骨怎么可能拔得出轻羽剑？

燕长墨见无人回应，接着说，“我以为，四界尚有余力一战，反守为攻，反退为进，你们觉得如何？”

杜龙霜最先道，“可。”

周在陵大笑，“我本以为要死守昙山，而轻羽剑开，我们势必要把玫山与岐山失去的两界夺回来，把魔域长城的破洞补上，再不怕魔兽越过长城，从魔域跑到四界凡世中，永绝后患。”

在场家门，热血沸腾，孙真人揉了好几遍眼睛，最终垂下头，不甘心的口中喃喃，“轻羽剑，呵，天意啊天意!”

乌意转动手上的扳指，自始至终表情淡漠。

身为器祖传人，他自幼生的一双能洞穿灵路的眼睛，场上唯有他看的清楚，张开轻羽剑的灵力，乃昙山结界内万灵所聚。

灵气是散的，天地自然而生，修行便是吸纳些许入体内周转，存贮丹田气海，渐渐积累，取为己用。可隋婴刚才，分明是信手拈来改了昙山本有的灵路，满山的灵气尽数听他指挥，汇集在轻羽剑的左右。

聚灵，在乌家主的认知里，唯有传说中，那个开凡世创四界的创世神能做到。

他是见过隋婴的，那时候隋婴很小，姑姑用生命护下了这个玫山全山堕转惨事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那孩子的仙骨，如隋家千年传承下来的弱小，可百年过去，竟得此力量。

难道，仙骨也能随着时间而变化成长吗？

天地谜团，永远也解不完全，比如祖先创世神的魂魄，比如斩灵轻羽两大神兵，比如三大奇观，比如魔域里无穷无尽的生命……都是存在四界千年乃至万年的谜团。

如凡世凡人，他们也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不断地推翻前人的结论，创造新的奇迹。曾以为仙骨乃天生所得，却知仙骨也能后天变化。

燕长墨道，“我与大家想的一样，一旦魔域长城补全，魔兽便不再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堕仙虽强大，可数量确是少之又少，没了魔兽帮衬，除了四魔将军与若琊王之外，几个上仙尊合力摆阵，都足以封印。”

杜龙霜道，“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在堕仙驭兽而攻时，用五音阵破驭兽法术，魔兽自然而然便回到浊息浓厚的魔域。”

“他们不是虎视眈眈昙山之地吗，就以昙山为五音阵阵眼，着五音方位，等他们接近山下，攻上山门，法术破除。杜掌山、司徒掌山，我们这就召集所有真人长老，排五音阵。”

周在陵说着便是要走，忽然又折回来，“只是，我们布阵需要一些时间，昙山方圆这么大的地域，合所有上仙尊之力，也要两个整天。如今临聿与牧念神出鬼没，万一察觉出什么，布阵没完成时攻来，我们在山外的四面音位的仙尊，都没法回援啊。”

燕长墨扶了扶面具，与隋婴说，“真到那时，你的轻羽，与阿琮的降神，加起来必须护住音位，一直到师叔师伯们的五音阵完成。燕军会尽全力在结界之外，牵制住普通的堕仙，其余弟子配合把魔兽引入阵法之中，至于牧念与临聿两个，就交给我和花浅。”首发l https://www. https://m.

“定不辱命，”隋婴与周琮对视一眼。

虽说隋婴拿着联军总帅方印也能拔出轻羽剑了，可有燕长墨在，众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把岐山界尊当做主心骨。

“我们此战，寄希望若琊王不要来，”虽说定下策略，可如果若琊王来了，什么五音阵，轻羽结界，都是徒劳。

众人散了，各自寻了各自的任务。燕长墨布置完了，没打算亲力亲为，隋婴虽有自己的人物，却还得坐镇联军的总指挥，得熟悉各方调度，早就被燕军几个将军团团围住。

燕长墨见没自己什么事儿，准备去瞧瞧花浅爬山爬到哪儿了，她失去仙骨，不能御剑，上山多半是用走的。

想到此，面具后的脸，黯然失落。

如今的一切希望，都是谁的牺牲换来的？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长墨，”燕长墨听有人喊他，回头，是乌灵推着轮椅。

“你跟我来，”乌意示意乌灵回避，他有话与燕长墨单独说。

燕长墨接过轮椅，推向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

“花浅姑娘嗯？”乌意问。

燕长墨不知堂兄为何忽然问起花浅，他忽然确定，决不能让乌意见到花浅，与他堕仙浊息的隐藏之法不同，堂兄的眼睛，或许能看破花浅的伪妆，看出她失了仙骨，沦为凡人。

“她头一次来昙山，想看看风景，”燕长墨努力说谎，天知道编出这个谎言有多难。

“四界存亡，在她眼里，不如昙山风景吗？”乌意说不出喜怒。

“……”

“算了，如今的确不是说教的时候，”乌意道，“对付临聿与牧念，你与花浅有什么打算？”

“不会硬拼，暂时困住他们就是，”燕长墨只是怕花浅没事儿被安上别的任务，他可没打算带上现在的花浅。

燕长墨送走乌意，跟着从另一条路下山。半山腰时，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昙山随处可见的药藤缠住了脚。

“救命，救……救命……”花浅在这里困了很久了，药藤随处都是，多都躲不开，她如今半点灵力也提不起来，凡人在仙界简直寸步难行。

她淡定的等着，等燕长墨，除了燕长墨，大概没人会来寻她。

燕长墨去了面具，露出前额明显的紫印。药藤向来欺软怕硬，燕长墨还没抬手施法，蹭蹭蹭的全都缩成了小团。

“怎么样？”花浅得了自由，问。

“隋婴当众拔出轻羽剑，至少家主们再说不出什么闲话来，”燕长墨把在百花殿的一切与花浅讲了，“乌家堂兄也来了，他的眼睛，能看到许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在他眼前出现。”

“我知道，我尽量少出门，不给你们添麻烦。”花浅有凡人的自觉。

几只仙鹤飞过，高树界也不知能有几天这般清静的日子。燕长墨抬头望天，纵横林立的树叶枝杈，遮住了光晕。

“我……”隋婴知道自己换了仙骨，灵力周转运行，比过去好上太多，但这也不能保证，他能拔出那把他自幼继承，却只有用寿数去换才能拔出分毫的家传灵剑。

这些日子他们日夜赶路，也忘记尝试一下能不能□□。

反对最激烈的，当是浮虚山的孙真人，直接拍了桌子，“燕界尊，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开玩笑，总帅的位置，我经过深思熟虑，说给了隋婴，就是给了隋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燕长墨说的十分有底气，“明月界尊深谙阵法精髓，又懂得如何近身与魔兽对战。现如今，他更是因祸得福，修为倍增，拔出玫山世代传承的轻羽剑。”

69

“你说什么！”饶是杜龙霜，听到这句话，也是惊讶到表情失控。

隋婴忽然被所有人盯着，双手无措。

燕长墨笃定他能□□似的，一副命令的语气，“拿剑，□□，让他们看看。”

还有跟在燕长墨身后的隋婴，精神好得很，也不像是燕左所说，被抽了仙骨颓废不想活的样子。

隋婴与隋御行礼，他虽然是界尊，却是小辈，隋御一眼就发现，少爷的仙骨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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