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完成，西边与南边都还差一点儿，”周琮说。

“你看清魔兽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偶尔，她也感到些许失落，但转而一想，众星捧月，闪闪发光，这难道不是师兄该有的样子吗？

这才是她花浅喜欢上的隋婴师兄啊。

一日下来，花浅见到隋婴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远远见到了，也是被一群人隔着好几重。

“五音法阵如何？”隋婴问，他隐隐有担忧。

可如今，昙山困局尚且不解，如何回到晓天界？此时哪里容得他闲下来问一问花浅在做什么。

所有上仙尊位的真人长老，都去了五音位布阵，昙山上隋婴主事，山下燕军整齐待命。

士兵指着南边。

山下魔兽越聚越多，不少堕仙为了争地盘，直接在山下打起来。山下歇斯底里的魔兽吼叫混乱又嘈杂，吵得众人心神不安。临聿与牧念，终于忍无可忍，出手平息了乌合之众之间的纷争。

“魔兽先行，堕仙已有动作，临聿与牧念在兽群之中，若琊王不在，”侦查士兵带着伤，带来了不算最坏消息。

“我去南边，”周琮自告奋勇，“昙山阵眼交给你了。”

周琮担忧长墨与花浅，若是牧念与临聿去了南边，长墨他们必然也在南边音位，虽说他们两个的修为，轮不着他担心，但毕竟性命关头，降神能帮上一点点忙。

隋婴比周琮还要担心，奈何他是总帅，整个联军调度都要通过他，不能学周琮一般，说一句就走了。

燕长墨堕转紫印之后，那个讨厌的声音没有再跑出来烦他。他一直带着面具，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花浅后退回去，的确，现在的她，帮不上忙，顾好自己，不牵累别人，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燕长墨道，“五音阵尚未完成，到底得我出马。你切记的你答应我的事，如果我疯了，记得用太虚剑杀了我。”

这是燕长墨早就做下的选择。

堕仙四魔将军的强大，若仙门之中有人能阻挡牧念与临聿，唯有同样堕转且堕转到紫印，能够使用堕仙强大力量的燕长墨。

花浅扬了扬手里的剑，“答应你的事，我定办到。你早去早回啊。”

燕长墨也离开了，完成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事，花浅抱着剑，拖着脑袋看窗外，连仙鹤都来来回回，一刻不停的传递几道防线之间的消息，整座仙山都在忙，唯独她帮不上忙。

她曾不理解，为何师兄总是那般坚持，坚持要学仙法，坚持为一个毫无可能的未来努力，宁愿折寿数也要开轻羽剑护着天问阁的同学。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有些明白，师兄想帮上一点忙的那份卑微的心情。

承认自己没用是一件很难的事。

南边的杀声渐起，想隋师兄早就做好了布置，此战，是他们没有退路的一战，总不能再退，指望宋家樊山长河界吧？她想起宋翰辰心情就不好，更别提那个表里不一的宋家主了。

她从魔域回来，因为入梦来知晓了仙门四界对师父与小师叔做过的事，除了燕家，另外三家都在其中，她不屑再与仙门长辈们有任何牵连。

花浅拍拍脸颊，或许她该哪来回哪去，回凡世呆着，四界仙门的恩怨，与她无关，她做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快乐的傻子，还能百年长乐。

可师兄又不可能放弃玫山之主的责任，跟着她去凡世。

花浅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除了师兄，还有不少她放心不下的事儿。她何年何月与仙门多了真么多的羁绊纠缠，变的这么爱操心了？

“下雨了……”

花浅伸手，接住窗外的雨点儿，仙门不常下雨，她脑海里涌出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想到那柄红伞，难道是临聿？

紧接着，一道闪电劈向高大的绿木。

如同信号，堕仙齐齐奏乐，魔兽聚往南边山下，往昙山守山大阵里闯。

南方是昙山守山大阵最薄弱的地方，身为周家少主的周琮，清楚的知道，为何堕仙会选择这一处攻破。堕仙里定也有出身昙山而堕转的前辈，带着对仙门驱逐的怨恨，把守山大阵的弱点公之于魔域。

周琮这辈子，都没杀过这么多魔兽。www.九九^九)xs(.co^m

顾不得有多么狼狈，他刚除了两只钳兽，又来了三头郦犀兽围攻，旁边的堕仙伺机而动，长刀凌空劈下。

一条白绫缠上堕仙的手臂，如盘旋灵巧的白蛇，束缚住堕仙，帮周琮避开致命一击。

“阿灵……”周琮见到乌灵，喜出望外，他转身长弓拉起，一见射向堕仙心口，足下霁雪剑回撤，与乌灵背对着背，“你怎么来了？”

乌灵全神贯注，不知何时还会有堕仙上山，“兄长让我来帮忙，西边阵法已经成了，南边阵法还需要多久完成？”

“差不多了，”周琮看音位方向，“阿灵小心！”

乌灵白绫一晃，拧断了欲要偷袭的堕仙的脖子。

“不见花浅，也不见长墨，”周琮在南边守了半日了，乌灵一路杀来，也没见到他们。

此地情势对仙门有利，按理临聿与牧念也该出来了，可他们没有看见半分人影，乌灵猜测，“难道长墨他们在昙山守山结界之外，就拦下了牧念与临聿吗？”

“不会的，”周琮说，当时他们布置时，联军主力尽数都在守山阵以内，从山脚到山顶设下三道防线，一旦出去守山阵，会陷入孤立无援。

于情于理，长墨都不会那样冒险的。

或许狡猾的堕仙们只让魔兽主攻南边，自己去了别的方向。

……

昙山守山大阵之外。

禹兽上站着一人，撑着红伞，望向昙山护山大阵成型的微光。

旁边，一只龟兽慢吞吞的爬行，堕仙坐在龟壳上，“他们早就打算放弃玫山，合守高树界了，在玫山上弄几个假影子骗你。临聿，你可是被戏耍了呢。”

临聿不想搭理眼前人，“你跟来做什么？”

“给你收尸，”牧念道，“别小看燕军，景玄可是死在他们的阴谋诡计下的。”

“我定将燕军碎尸万段，”说完，红影不见。

牧念摇摇头，骑着他的龟兽，往昙山西方山底继续缓缓的爬。想他爬过去的时候，临聿应该已经把昙山毁的差不多了吧？希望还能剩下几个活的。

远远的，他感受到一道浊息，不算浓厚，却是很特别。

“咦？”他不记得自己有命令谁走这条路的。他微微抬头，雨停了，奇怪，那朵随着临聿来来回回的乌云，竟然也散了。

“魔域长城？”牧念远远见围绕昙山山下泛起的一道金黄的光芒。

怎么可能！

如今的轻羽之主是谁？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隋泽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只听昙山四面想起古怪的声音，听起来勉强算有曲调，然而声音似有灵路，从东西南北四面，顺着昙山灵力场，浮游而上，聚会中心，又急转直下，叠加在昙山山间的青碧的草木间。

一层又一层，层层不绝，曲调反复，由于山间回响，不再完整。但不知怎么着，周围的灵力围着昙山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新的灵路。

昙山山下，被轻羽结界挡在之外的魔兽们，纷纷发出激烈的鸣叫。

不好。

牧念反应过来，刚刚那不是普通的乐曲，是由音成阵，阵中灵路，是不断的叠音与回响。他们禹兽靠的就是乐音，用乐音还原兽语，而音阵似乎与他们掺了浊息控制精神的乐音一般，掺了清明精神灵力的兽语。

大片徘徊在昙山脚下的魔兽，调转了方向，向着魔域家园狂奔。

“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找到了景玄死在仙门弟子手上的缘由。千万不受控制的魔兽，就算不吃，八成也能踩死。

牧念手指点了下地面，地面生出一棵长着一个大叶子的芽菜，芽菜越来越高，将他与坐骑龟兽拖上了高处，之下兽群接连成片。

恐怕禹兽的堕仙都凶多吉少。

他站在高处，临聿恐怕也是知道景玄的死因了，虽然好奇他会怎么对付用这古怪阵法的那群仙门弟子，但他最重要的事，不是这个，惹了临聿，王上要的仙骨，可能得迟几天了。

“真是麻烦啊，乖乖的不好吗？惹了临聿，下场会很惨很惨的。”

红伞立定在高处，伞下的人，低头望之下群魔呼啸而去，微微的颤抖。

果然，仙门只会用这些卑鄙无耻的手段。

区区轻羽结界，能耐他何？群魔只是他驭着玩玩的，是他手底下的人胆怯，才会带着这些无用的兽族。他会让昙山上那些自以为是的仙门弟子明白，真正的毁灭，不会因为他们的挣扎有半分改变。

伸手，伞柄折成三段，伞面红纸碎成了细末。

他欲要向前，很快昙山就会在他手中，变成红伞一般的模样，仙毁了昙山守山大阵，再毁了那还不成气候的轻羽结界。他抬起手，去感觉到周遭浊息有些复杂，明明都是死了的堕仙，为何还有活着的味道？

“谁？”

“你的对手，是我，”一道火焰高墙，挡住临聿前路，“有我在，绝不会放你过高树界半步。”

临聿眼前，突然冒出来的披着黑斗篷带着水珠面具的堕仙。周身散发着浊息，带着及其隐忍的恨意。

“堕仙？”

竟然感受不出，对方堕转到几层。临聿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

来人正是燕长墨，他忍住强烈的仇恨，眼前临聿杀了他的家人。

堕仙竟然帮助仙门一边，他还是头一次见。

临聿指了指昙山，“无论你是谁，请你让开，我答应过王上，不能再伤害同族。”

“谁跟你是同族？”

“你带着面具，就是不希望那些仙门弟子看到你的样子吗？”

“与你无关，”燕长墨冷冷的回答。

“你拦不住我的，这个世上，我想毁灭掉的东西，连王上也拦不住我，”临聿身边的浊息，骤然膨胀，大块大块的石头，悬浮上空。

燕长墨正聚拢浊息迎上，神识之海的古怪声音忽然又冒出来，“区区一个小喽啰，你都对付不了，白白浪费我留给你的力量！”

“闭嘴，”燕长墨几次与这声音打交道，渐渐习惯跟那声音说话。

燕长墨浊息凝成剑的形状，如今他彻底的吸收浊息修炼，周身灵力全无，斩灵剑他已无法□□。

“他很厉害，现在的你还不是他的对手，不想死在这儿，就把身体交给我！”

“不可能！”

山石滚滚而落，泥土翻滚如瀑，昙山西角，顿时乌黑一片，临聿本以为这自以为是的小子被他活埋，眼前忽的闪过一道风卷，险些切断他的咽喉，只见燕长墨毫发无损，手上乌剑斩开一道笔直深坑。

面具之后，究竟是谁？临聿纵横魔域多少年，从没见过这个人。

“你究竟是谁？成为堕仙，竟想保护仙门，真是可笑啊。”临聿知道眼前人不是轻而易举能对付的，但他更加好奇，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还残存着清醒的神志，为何在魔域毫无名头？为何要站在仙门一边，“他们配吗？你就算为了他们去死，他们也绝不会对你心存感念。他们惧怕我们的力量，恨不能抹杀掉所有他们控制不了的存在。无论你曾经是谁，当你成为堕仙的这一刻，你便是他们的敌人，无论善恶，都不为所容！”

“他们容不容我，是他们的事，帮谁不帮谁，是我的事，你少挑拨离间，”燕长墨凝聚浊息，杀亲仇人，就在眼前，他今天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拖临聿下黄泉。

他早已抛弃一切，之所以修习堕仙仙术，就是要拥有能与临聿抗衡的力量。

昙山阵中欢呼一片，方才五音阵成，魔兽四散，堕仙多狂奔失措的魔兽殃及，不得不跟着魔兽同退。此时西边一声巨响，黑云横生。见两道影子在黑云间交缠，接连大范围仙术，震得昙山撕裂一般，如此排山倒海的力量，唯有四魔将军这种级别的能做到，难道是堕仙自己打起来了？

她听着外面燕军弟子急匆匆御剑，去往结界边缘。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她下意识的迈出屋子，却被一道没好气的声音拦住前路。燕长墨已然在屋外，隔着窗户与花浅说，“你这样子，出去找死吗？”

乌灵轻推轮椅，“兄长……”

乌意问，“长墨呢？”

70

乌灵摇头，自从燕长墨将联军指挥权交给隋婴，他再也没见过。

同样无影无踪的，还有花浅。

花浅故意躲着熟悉的人，尤其是乌家主，除了在角落偷偷看隋婴，她多半时间窝在屋里，等燕长墨心血来潮回来跟她说说，昙山外面发生了什么。

隋婴似乎感觉到花浅的存在，四处张望，却不见花浅的身影。

仙魔大战在即，花浅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点儿也不像她的性格。可他要做的事太多了，轻羽剑是□□了，但修补魔域长城遥遥无期，以他如今的修为，也不可能像无意祖师爷一样，凭空再建一条，只有寻到机会，回到晓天界，在原先基础上修修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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