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我在想，”这时林然说，“你们说怪物为什么要这样故弄玄虚？我们假设恶魔就是制造了副本的怪物，它甚至是必须让我们联手才能有机会战胜的存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冲出来打我们呢？”

“那她请我们击杀恶魔的手下干嘛呢？既然连帽子的事情都是说谎的话。”胖子很疑惑，“这样一来，这个副本的谜题仿佛不存在了。”

“其实也不是这样。”林然顺着林怀真的思路往下思考，“不是早说过吗？怪物对人类都有敌意的，它们的根本目的是让玩家输吧？没有正确的副本目标，就能把玩家困在副本里，等限时结束，应该也算玩家失败。”

女巫没有被抓；恶魔没有入侵；帽子没有被送给手下；手下不该死。

林怀真眉头一挑。

他仍然盯着那个羊皮卷，脑海中反复推导可能性和结果。

如果女巫没有被抓，那么事件不成立；所以，假设女巫被抓了，被塞进了帽子里……在这个前提下，从女巫的利益出发，她有什么谎有必要说？

“所以谎言是这句？其实随便哪个玩家都能杀掉恶魔？”汪涛有点惊喜。

杀了恶魔以后，入侵森林这件事就不存在了，女巫仍然是森林的主人，她完全没有必要将玩家引导向错误的目标，除非所谓的“手下”就是恶魔本人，又或者——

女巫根本不想重获自由。

胖子皱眉道：“不会这么简单的吧……”

“最简单的也许就是真相呢，”林然说着，模仿起了胖子的口吻，“反正我们也会怀疑‘不会这么简单的吧’。”

两人争论不休，最后一齐看向林怀真。

要杀的其实不是手下而是恶魔？

系统没给副本剧情提示，但从最开始，它就明明白白地在标题上告诉了玩家目标是谁。

“所以被关在帽子里的是恶魔？”胖子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那么，恶魔的房间里住着的可能是女巫，我们只要把女巫干掉就好了？”

“另一个房间会在十分钟后消失。”林然斜了他一眼，似在嘲讽。但嘲完，他又自己回过味来了：“为什么是十分钟？”

林怀真问：“你确定系统提示写了只能开一间房？”

“嗯。”林然有点烦躁，“要不你自己去开开看？”

“不用，我信你。”林怀真在羊皮卷空白的地方写了“十分钟”三个字，并在上面画了个圈，“也或许，是当我们打开一扇门后，十分钟内做点什么，就可以把另外一间房保留下来了。”www.)

问题是，玩家有什么必要留着一间藏着怪物的房子？

是另一间房里藏着的是对他们很有吸引力的东西，比如说奖励……或者队友？

“魅魔连陈音的部分记忆都能读取到，应该已经抓住她了吧？”

在场三人中，脑回路和林怀真最接近的就是林然。他很快意识到林怀真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有一间房里藏着陈音？”

“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开哪间房？”

“恶魔的房间吧？”胖子说，“被关的是恶魔，那恶魔房里应该就是女巫了。”

“不，”林怀真突然站了起来，坚定地说，“开手下的房间。”

“为什么？”

“直觉。”他垂眼看着烤肉架上香喷喷的肉，“快点吃饭，吃完了去闯巢穴。”

“直觉并不能说服我。”林然皱眉道，“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但也是一条命。如果选错了怎么办？”

“选错了，我就背着这个罪孽活下去。”林怀真回视他，“不然呢？我会尽力救她，但我不认为自己要为她殉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天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点奇异的红褐色。都说颜若虚是他们那群人里性格最冷冰冰的，但此时此刻的林怀真，却显示出某种不同于颜哥的，更近似于精密仪器的，不近人情的冷酷，看得林然一瞬间心底发寒。

这股寒意又像是错觉，在林怀真笑出来的下一秒消失殆尽。他笑着说：“总要选一个的，瞻前顾后只是消磨时间，我有这样选的理由……如果能顺利通关副本，我会给你们解释。”

汪涛突然举起手：“我虽然不太跟得上你们的分析，但是这位林小哥……”

林怀真：“嗯？”

“你能不能不要立这么大的flag？”汪涛诚恳道，“很吓人的。”

flag这种东西……

怎么说呢，林怀真一直觉得它是“实力不足”所造成的玄妙巧合，如果能做到“一力降十会”，就算身上插满了旗又怎样。

无非就是看起来色情点。

没吃饭的两人迅速干掉了烤肉，并且残忍地没分给另外两个吃过饭的人。吃完东西，他们收拾行囊，走到了山寨大门口。

[是否现在开启恶魔的巢穴？]

推门进去，里面果然如林然所说，空无一物。

一个十几米见方的土夯小广场，正面和两面各有一间房。

“三间房？”林怀真奇怪地看向林然。

“左边那间直接可以推开，不是剧情房间，不信你自己去看。”林然知道自己的推论常常慢林怀真一拍，所以一旦被对方质疑，就会格外烦躁。

但这次林怀真没再照顾这暴躁臭弟弟的情绪，还真就过去看了一眼。

房间推开后，里面并排放着几个半人高的大煮锅，火熄着，从锅盖没扣紧的缝隙里隐约传出一股恶臭的草腥味，不知发酵了多久。

“看着像是‘女巫’做奇怪药剂的房间。”林怀真想了想说，“三间房，恶魔和它的手下是外来的，也就是说山寨平时只有女巫一个人住，为什么要三间房？”

“纯粹喜欢住吧？”胖子手欠，试着去开其中一个锅盖，还没打开就被传出来的恶臭熏得反了胃，肥胖的脸皱得像颗大脑。

林怀真没回答，他绕了一圈，径自走了出去，走向对面。

[是否现在开启恶魔手下的房间？注意：本房间与恶魔的房间任选其一打开，打开后另一间房将在十分钟后消失。]

林怀真已经想明白了，他把伸缩棍捏在手上，选择了“是”。

吱呀——

木门摇摇晃晃地打开，逐渐露出门背后漆黑一片的房间。还没等几人看清房间全貌，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中跑出来，张开双臂：“你们终于来了！”

林怀真抡起一棍，飞起一脚，将那个人踹出五米远。

“卧槽你干嘛？”胖子叫道，“那是傅弛啊！”

“你再仔细看看。”林怀真说。

“傅弛”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被棍子打过的部位破了皮，露出里面紫红色的皮肤。

“这也是魅魔？！”胖子惊呆了。

“你的反应真是越来越快了。”“傅弛”笑了一声，伪装脱下，露出一张和之前欺骗他们的魅魔一模一样的脸。她像所有传说中的魅魔一样，有着姣好的容颜、傲人的上围和笔直的双腿，反手一挥，便有一道鞭影利落袭来。“去死吧！”

林怀真不退反进，注意力无比集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身形一晃便钻过了长鞭的缝隙，使用棍扫技能，将伸缩棍抽到了魅魔头上。

“啊——”

一声娇媚的惊呼声过后，魅魔倒在了地上，似乎晕了过去。林怀真一点都不客气，用技能造出一个土尖，从下方捅穿了魅魔的胸膛。

魅魔没有消失，但无论怎么说，被技能钉在了土柱上，也作不了什么妖。

“这就打死了？会不会太简单了……”胖子喃喃自语，跟在几人身后往房间里走。

里面没点灯，只有门外天光照进去以后才能看清楚内容。那是个简陋的木屋，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正对房门的墙壁上以十字架的造型锁着个瘦弱的人。成年人手指粗细的铁索根根缠绕在那人的四肢和身躯上，几乎盖住了她身上的巫师长袍。

她头顶有一顶巨大的巫师帽，长长的发丝落下，尽管头垂着，但那顶帽子并没有掉。

“女巫？”胖子“咦”了一声，“在这儿？”

林然抬了抬下巴：“你看她的手。”

铁索没锁到她的手指，指尖从长袍里露出一点点，恰好能让进屋的几人看清皮肤的颜色。

——紫红色的。

“卧槽，这个也是魅魔吗？”胖子立刻掏出武器，“杀了她是不是就能通关了？”

林怀真摇摇头，目光落在那些铁索上，轻抬了下下颚：“你去……把他放下来。”

“啊？”

“听我的。”林怀真没多解释。

那些铁索让他想起多年来困扰他的噩梦，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佳，安分在他肩头当挂件的帕玛森忽然伸出前掌，用肉垫贴了贴他的侧脸。

“嗯？”林怀真偏了下头，极浅地笑了下，冲猫做口型，“没事。”

胖子完全不懂为什么要放魅魔下来，但他还是照做了。“女巫”昏得很彻底，放到地上以后，胖子将她的头抬起来，众人看见了一张和之前的魅魔一般无二的脸。

“真不杀她吗？”胖子仰头问，“我们到现在还没收到副本通关的提示呢。”

“我没说不杀。”林怀真说，“但——”

“嘻嘻……嘻嘻嘻……”

话音未落，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四人回头一看，只见那个被土柱钉在房门口的魅魔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张脸说不出的诡异。

“杀吧，杀了她就可以通关了，你们赶紧呀……嘻嘻嘻……”

林怀真冷淡地看着她。

“你要不说这句话，这个故事编得还像那么回事。”

[恶魔的房间毁灭倒计时：4分钟]

他手一抬，木屋四周忽然长出十几根木藤，以近乎爆射的速度飞快生长，从四面八方洞穿了“女巫”——头上的帽子。

“啊——！！！”

门口的魅魔发出一声比先前凄厉万倍的惨叫，凹凸有致的身体在木柱上痛苦的扭动，却没有流血。胖子后知后觉地放下自己脚边不知何时多了滩鲜血，跳起来一看，竟是那顶帽子流出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

“你给我们的羊皮卷，是在系统限制下填写的？”林怀真把羊皮卷掏出来晃了晃。

随着帽子里的鲜血越流越多，周遭的环境也开始晃动，副本即将崩塌。但林怀真就像没事人似的，仿佛一定要听到魅魔告诉他一个答案。

“是又……怎样……”

“哦，那看来，这个系统的确是帮我们的。”林怀真眨了下眼，周遭便多出了更多的木藤，绕过三名没反应过来的队友，准确地插进帽子里。

“啊——！！！”

“为什么副本还没完成啊？”胖子大叫道，“这都快塌了啊？”

“看好地上那个人，我去隔壁看看。”林怀真说着窜了出去，跑向正位那间房。魅魔还在地上扭动着，房门被系统限制得很死，完全打不开。

“啧，难道真的闯不进去？”林怀真蹙眉道，“不应该啊。”

他踹了几脚没反应，抡起伸缩棍就开始砸。可尽管那根伸缩棍陪了他许多年，到底只是现代人类文明制造的产物，在副本里，它的威力甚至比不上一个基础技能。

“让开！我来！”

林然也跑了过来，顺势劈出一道技能。林怀真迅速闪身躲开。

那道白光刺破空气，狠狠撞在门上，门却纹丝不动。两人各自后退数步，反复将技能往门上打，终于在几十次攻击之后，将门劈开了一小条缝。

林怀真回头一看，见那个魅魔终于扭没了力气，挂在木柱上奄奄一息。

“不行。”他皱了下眉，“那个魅魔死了门的禁制才会松，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

房间消失倒计时还剩不到2分钟。

“你非要打开这扇门干什么？里面有什么？”林然一边打一边问。

“我怀疑陈音在里面。”林怀真说，“我本来以为陈音会在那个房间的，但看来没有，山寨就那么点大，只能在这儿了。”

左边的木屋已经塌了，右边那个也摇摇欲坠。胖子背着从墙上被解救下来的“魅魔”，和汪涛一起站在小广场上，冲他们大喊：“你们要不要帮忙？”

“不用！”林然应了句，“没用，打不开！”

他迅速回头问：“胖子带着的那个不是陈音吗？”

“我本来以为是。”林怀真只说到这里，他现在根本没空解释。技能用过一轮了，魅魔杀了好几遍，死得不能再快了，还有什么办法能——

他动作一顿。

林然侧目：“怎么了？”

林怀真的视线落在肩头，帕玛森无辜地看着他：“喵？”

“人命关天，死马当活马医……”他提着猫后颈，把那个黑色毛团子拎了起来，左右看看，而后，没等林然反应过来，反手把猫砸向了那道门。

“喵——？？？！？！”

“你干嘛啊？”林然被他惊到了。

林怀真的视线死死地盯在猫上：“没别的办法了，试试看吧。”

黑团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抛物线，眼看着就要撞到那扇门。

小猫咪远远地砸门上，不死也要变残疾。现在去救已经来不及了，林然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的惨叫没有传来，没过几秒，天幕似乎暗了下来，不远处，传来一道响彻山林的咆哮。

“吼！！！”

胖子&汪涛：“卧槽！”

林然张了张嘴，回过神。他有些懊恼于自己在思路上又落后林怀真一拍，狠狠抽了下嘴角，说道：“这么一想也挺有道理的，如果恶魔是我们最终要击败的怪物，为什么这个副本叫‘女巫’的谎言呢？”

“喂，”林然喊他，“你在想什么？说句话啊。”

“你们说……”林怀真歪了下脑袋，若有所思道，“如果其实……是女巫抓住了恶魔呢？”

“我们首先假设，所有的话都在说谎，由此可得，”林怀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支笔，在羊皮卷上写写画画起来，“首先，女巫没有被抓——”

“……”

“啊？？？”三人一齐侧目。

“你们看啊，这个任务本身作为游戏任务毫无问题，女巫如果真的被抓了，她没有拿任务目标骗我们的必要，除非她根本不想要重获自由，或者说根本不需要玩家的帮助……”

汪涛的脸一下变得煞白：“那不就是死局吗？”

“别急。”林怀真打断了他们的联想，“我觉得系统不至于干这种事，既然它没有给我们额外的提示，说明女巫给的提示里有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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