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头戴獠牙银面具的人，跟着邪恶淫笑道：“是啊！当时我随首领，从荒蛮冥界，初入江南胭脂，真是天地洞开，大饱眼福，如见仙人玉肌。那姿态那媚骚劲儿，真勾人心魂，一想起来就直流口水，回味无穷。没想到一别数年，还能在此遇见这么些个可人儿，天见得眷顾我们哪！”

陈三娘身后，有二位少女会武功，闻言，也是大怒。双双拔剑，娇喝一声，杀向獠牙银面人。獠牙银面人厚颜无耻着，笑哼哼地接招。

几位妙龄翠女，正看得心惊肉跳，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有人打着灯笼，从内院跑来探看，一把丢掉了手中灯笼，指着院墙，惊呼叫道：“啊！真得有鬼，长脚噬血鬼？！”

有股隐约恶心的血腥之气。门外雨水中，沿路一滩血迹，两具不知是人是鬼的半截身躯，匍匐蠕动，肚肠内脏、鲜血淋漓，伸出一只还算完整的手臂，仿佛在叫唤：“开门，开门，我不是鬼。”

那头戴獠牙金面具的人，命令手下守住各处院门出口，兴冲冲地，接住陈三娘拼命杀来的招势。有些下流地笑道：“激昂娇媚的本地婺曲，在你手下还未能发扬光大，但你这千姿百媚的鸳鸯罗纹小樱枪的招式，倒是让我爷们，过目难忘、梦莹魂牵哪！”

那位主事少妇，长得仪表不俗，是经过一些风浪和世面的人。镇定着，抓起两把双头锦鲤罗纹小缨枪，一边富有舞蹈感的旋动着，一边吆喝道：“听着像有人语，看着像是恶鬼，是何方什物，快快道来，否则别怪刀剑无情！”

那具“长脚噬血鬼”，奋力张嘴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嗖嗖声”，门前、正房廊上各处数盏灯笼，被射中熄火。听见三进内院，有人叫道：“有刺客。”

一过招，心中就不敢怠慢了，面表上却仍是不顾一屑地说：“小翠、小菊，多年不见，骨感如初、丰满有加，真好看真不错。武艺也大有长进，不像当初那般，戏台上的花拳小绣腿，给我挠痒痒一般，不是我们怜香惜玉，早就让你们骨埋林中黑土下了。”

貌似有人护在院门前，拼死打斗。有刺客掠进院墙，同时内院起火。有数个黑影掠了进来，都头戴獠牙面具，用变声凶残地语音说道：“哈哇呀！我们正是噬血地魔鬼的化身，一切沾红染脂的可人儿，别挡路，先躲到一边去，等我结果了那位大官人，就回来，册封各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皇后；记得，仍要打扮得姹紫嫣红，讨人欢喜……。”

陈三娘听言，勃然大怒，舞着双枪冲上前去。

青黄着装的“小菊”，怒吐一口道：“我们陈娘娘，开创的浦江金昆高腔班，收取了全国各地戏班之所长，当然就如天人入戏。只是容不得，你这等下贱胚子调侃，更容不得一点亏秽污言。”

说着俩人突然一变招式，一上一下，刁钻有加地刺向这獠牙银面人的要害之处。一声轻巧地叮当之声，小菊一剑刺向他的眼睛部位，幸亏这獠牙银面人武功高强、久经战事，侧脸躲闪，被刺中脸颊部位的面具上。

这才收起怠慢之色。獠牙金面人也正色说道：“美是美，但天下最毒妇人心，千万别走心，正事要紧。”

这前院大门外，有拼杀和惨叫声，有人大叫：“遗虹别苑主事，陈三娘，快快组织抢护内院的大客官，逃避恶贼魔头。”

獠牙金面人，身形一变，冲近陈三娘，同时说道：“可舍不得这小娘子，被刺成个刺猬血窟窿，待会还想和各位兄弟一起分享。”

只见他身形快速潇洒利落，一边防住陈三娘的进攻，一边起脚飞踏，动作漂亮地用双脚和手中之剑，把四支狠命投刺过来的缨枪，准确地挑回到，四位獠牙铜面具人的手中。

说道：“小武生，也别太骄傲自负，开创了金昆高腔婺剧班；我这花腔挑挡式，你学会了吗，能在台上表演一番吗。”

看起来像是戏曲中的花式打斗，但眼下可是真刀真枪，只要一丝之差，就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身首异处。

霓雪儿躲在暗处，看得心中连连喝彩。所谓“外门看热闹”，霓雪儿觉得陈三娘的招式太绝妙太漂亮了，太主角太霸道了，尤其是结合了舞台上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风姿卓越、顾盼有神。

不由得轻声念起，唐朝诗圣杜甫游历长安时所写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临颖美人在白帝，妙舞此剑神杨扬，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一团香软，口吐幽兰的轻笑声：“怎么样，小公子，莫不是看上了我们的陈三小娘子？”背后，是不久前捂着她的眼睛、拉她逃进门的，青红着装的翠妙之女，苑内的这些女子包括陈三娘，都有一块薄薄透明的面纱系罩着，各有千秋、各有姿色，这少女围着的是一块淡黄色的面纱，正故作妖媚状地伏在霓雪儿身后，贴得紧紧地。

霓雪儿脸一红，心想“所谓色即是空，也可能是出家人打得一诳语，以自圆其说，自除尴尬。”这小女子，也真好看，妖而不俗，尤其那一头柔顺的有点褐色的头发，却更增添了她的灵动和异域感。这脸蛋身材，像是、像是在哪见过。

这女子轻轻一笑，把小嘴凑得近近的，说：“怎么样，我也好看吗，也喜欢我吗？”

其中那一位书生，也就躲在附近，羡慕得也就差喷一鼻子血了。

霓雪儿这才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生逢乱世的小书生，连忙推开她，说道：“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乱了礼仪。”

此女子抿嘴一笑：“好看，那就跟我走，带你们躲到安全的地方。”霓雪儿心想自己也帮不上忙，也只有跟着她走。

此时，遗虹苑内，杀声四起，火光冲天。但内院深处，一间看似毫不起眼的香阁中，仍是一派含情脉脉温馨的气氛。香阁不大，但是里面的装饰摆件，精美富丽，美不胜收。

红维帐内，一位美丽温婉的女子，俯身端坐着。一位长相文雅、身材修长的“大官人”半躺着，头枕在这女子的膝腿裙衫之中，安详舒适、恋恋不舍。

只听那女子难掩心急地说：“大官人，快快请起，外面杀声大起，可能就是冲着你来。”

那“大官人”回答说：“不妨，说过再次躺你膝腿之上，一柱香，可是还只有一两刻钟的时间呢。”

这“大官人”也不顾他人催促，继续枕膝说道：“一路走来，太累了太难了，本为一腔热血，收复中原，匡富大宋。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啊！人心复杂，局势难控，又极易迷途红尘之中，贪恋繁华、权力美色、珍宝玩物，诸如此类，直击人性之软肋…….”

那陈三娘本名叫陈采芳，这女子是陈三娘的姐姐，叫陈采彡；穿着梅红藕白的裙衣，长得美丽脱俗，但是硬要与另外一些年轻美女做比较的话，也不能说是很出众。

陈二娘低头，轻拂着“大官人”，动情地说道：“妾身，才不及三娘诸人，貌不及贵妃名嫒，诚蒙皇上厚爱眷恋，也是三生有幸。”

“大官人”心中一动，连忙接口说：“皇上？皇上在哪呢？要起来拜见吗。”

陈二娘眼泪一汪，轻声道：“官人，你也不要再埋着我了。”

原来彼时，金兵渡江入侵浙北，正在甬台府的陈家姐妹，被迫逃难，陈二娘与陈三娘走散，路遇这“官人”，俊雅非凡，一看就像个落难的富家读书人，心想起她的哥哥，也是个文雅修长的读书人，因为北国战火，落得个亡命天涯，不知生死，杳无音讯。

也就婉言探试，好生款待之。

这“官人”貌似心如死灰，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蹶不振，闷闷不乐。俩人结伴同行，虽然不多言语，却也举止合拍，一路上互生情愫。

偶尔听他独自顿足，有类似之话“众叛亲离！众叛亲离！这就是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

一日，有几位蒙面金人追赶上来，陈二娘率队，抽出戏班的家伙，与他们拼打了起来。陈二娘的武功，没有妹妹陈三娘好，幸好跟随这位“大官人”身后的两位“伙计”武功非凡，众人拼死奋战，才逃过一劫。

这“官人”为陈二娘抵了一刀，受了伤。俩人掺扶逃走，躲在一座因为战火而废弃的地主别苑中，疗伤。这“官人”发起了高烧，就这样头枕陈二娘的膝腿之上，说：“你真好看，纯朴善良、美丽大方，就这样死去真好，一无心事，二无重担，三无骂名，一了百了。”

迷迷糊糊中，这“大官人”估计做起了恶梦，紧紧抱着陈二娘，梦魇道：“姐姐！我怕！娘娘！别骂我、别打我！我只喜欢书法，我只喜欢画画，我要像皇上一样画出那色彩绚丽的江山！……刀和剑，杀和罚，可不是我天生的喜好，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这是上天的安排，命运的捉弄和惩罚！”

陈三娘忍不住轻喝道：“什么人，竟有如此厉害的剑法！”

守在四个边上的獠牙铜面具人，见状说：“这小娘子的身姿果真绝妙！”同里投出四把缨枪，凌空刺向陈三娘。

陈三娘闻言，脸色一变，对小菊使眼色。小菊见状，抽身跑入内院。

留下小翠一人勉强应战，小翠姓汪，生平不详，原为陈家班人，长得美妙可人，静静观望，就如同一汪春水荡漾。可此时的汪小翠，却只是咬牙硬战，招招往死命里拼杀。

众人挤进院子，迅速关上大门，却是忍不住地往外偷看。

獠牙银面人“咦”了一声，对金面人说：“她俩这招式，像是得了黄大喇子的真传，只是火候太嫩，力道不佳。”

陈三娘怕小翠有危险，奋然不顾使出杀手锏，化锦鲤为鱼龙，纵然刺向獠牙金面人。那金面人向后飞纵，一剑劈断了陈三娘的一支小红缨枪，用刀尖挑着断枪，飞旋着，如同一轮红日。

笑了一声：“陈三娘子，耍个花枪吧。”把那截红缨小断枪，飞旋着抛向陈三娘。陈三娘用另一支缨枪挡住，却见这对方剑气真有出神入化之势，连着这半截红缨小断枪在她枪头上旋转着，逼迫她往后退撤。

有滴滴鲜血，掉到躲在院墙后面偷看的少女脸上，抬头一看，只见一具同样恐怖的半截身躯，挂在墙头上面，拖肠破肚、鲜血淋漓，还一摄摄一摄摄地往下掉渗；唯一不同是双臂还好，像蝙蝠一样张开着，浮在墙头，两根还带肉连筋、白森森的大腿肱骨，在掩红依翠的烛光照映下，看得分明。

众人尖叫惊呼，慌乱逃向院内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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