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无相金身！”

声若钟鸣砸落，只见他周身气流暴虐，左手合掌，右手结斯克印，三十六古字念珠飞向身前，依次排列，古字阵图渐渐显化，数千经文跃然而出，巨大的“诸天无相金身”横贯一方天地。

两人遥遥相望，神色皆是凝重，一股压抑的气息，弥漫在“枫叶谷”底的每一个角落。

见得一人右半张脸呈金色，左半张脸呈黑色，却有着似是脸谱的金色纹路，右眼金瞳溢出一缕黑烟，着实诡异。

冥封稳住身形，擦去嘴角的血迹，凝视眼前怪异的和尚，眼眸中多了些异样的波动，转瞬间又变得深邃难以揣测。

“贫僧修行百年未尝一败，也不曾杀人夺命，今日便以佛门道法，渡你入空门大道。”

“半佛半魔！”

“有趣，有趣的紧。”

轰隆隆！

他微微抬眸，远望扫掠而来的寒冷目光，他忍着周身剧痛，双手缓缓合十，朝前连踏三步。

气势随着每一步踏出，成倍剧增，周遭土石浮空，佛气不在那般纯粹，佛气与黑交融随之蔓延出去，透着一股亦正亦邪的气息，似笑非笑道。

一步踏出，“枫叶谷”为之一颤，登时山石飞落，红叶纷飞。

只见那爬满经文的“诸天无相金身”迎面飞奔而来，冥封讥笑连连。

“剑破万法。”

“可惜你遇上了本座，纵使你手段诸多，我仅有一剑可斩诸邪。”冥封眯着眼，嘴角勾起冷笑，睥睨道。

铛铛铛！

唰唰唰！

呼啸而至的飞剑，被砸的到处横飞，掌印与墨色飞剑交错纵横，剑影灼灼，飞剑杂乱无章的斜射顽石之内，骤然爆裂开来。

和尚一路狂奔如入无人之境，经文铸就的金身，睁开巨大金眸，眼窝中古字念珠流转。俯视着前方，渺小的冥封，大乘佛光璀璨，仿佛一切黑暗都将被渗透净化，有那么一瞬间。

冥封的心神竟些许恍惚，指尖凌空划动，骤然间散落一地的千柄小剑，颤抖不已，铮铮而鸣。

哗啦啦！

一柄十多丈巨剑横立虚空，睥睨的剑气威压倾泻出去，冥封纵身跃起，双手虚握剑柄，霍然一剑挥下，大喝一声。

“斩！”

墨色巨剑裹挟灭世魔威，破碎虚空，道尘“诸天无相金身”右脚微微抬起，朝前猛然一踏，顿时地面龟裂，碎石横飞，狂风怒吼，眼看那剑便要轰然斩下，只听道尘暴怒一声。

“喝……呃……破！”

一双暗金色手掌猛然合十架住巨剑，周遭一圈圈佛气、黑气激荡出去。

嘭！

咔嚓！

下一瞬，巨剑前端爆裂成碎片，旋即崩碎之势蔓延开，光暗之花四处飞溅，两股不同的强横碎片气浪，以二人为中心一圈接着一圈向外冲击，顿时轰鸣声不断，摧枯拉朽，毁灭生机。

“万佛沙华！”

道尘纵身跃起，数千经文喷涌而出，巨大的暗金色手掌向后探去，佛气如烟窜动，轰然推出，如海啸山崩。

“一剑横天。”

嗡嗡嗡！

冥封仰天长啸，丹田处“玄元道场”黑色漩涡流转，周身魔气肆虐，十丈墨色巨剑重新凝聚，剑芒大作，随即转身一剑轰然斩出。

唰！

破空声响，数千经文不过一息之间，竟然被冥封一剑硬生生砍碎，剑威去势不减，势如破竹。

咔嚓！咔嚓！咔嚓！

巨剑破开“诸天无相金身”，无数经文化作金色流光飞逝，十八颗念珠散落各处暗淡无光，道尘闷哼一声，血线抛洒，犹如顽石砸了出去。

却见墨色巨剑消散之际，“青铜兽面”之人，剑指虚空猛地一挥，一道惊天剑芒破开云霄，席卷苍穹，磅礴的剑意倾泻而下，无数道剑气纵横交错。

赫然是，多时不曾出现的“墨霜”。

唰！

轰隆隆！

天雷炸响，雷光掠影。

“墨霜”如惊鸿一瞥，一掠千年。

当时是，隐约间一道人影飞掠而过，一抹剑华惊艳了流年。

闷声乍起，掀起惊涛骇浪。

冥封眼瞳骇然收缩，仓惶中猛然收剑，无数道暗黑色剑气回流，一袭墨绿上衣被撕裂的粉碎，沟壑纵横的身材，却剑痕交织，殷红的鲜血飞溅。

光影飘忽的“枫叶谷”底，刹那间一片寂静，冷的可怕。

一袭白衣女子，血染青丝，在风尘中凌乱，脖子右侧有着明显的剑痕，鲜血缓缓溢出，白皙的双手紧握剑柄。

剑身全然贯穿，白衣胜雪已落残红，顺着剑柄往后，剑尖有黑血滴落，滴落时凝结墨色寒霜，散落地面之际，瞬间破碎。

那女子靠着坚实的胸膛，后背传来阵阵暖流，身体不在那么地寒冷，身后的僧衣男子，右手二指并拢，置于女子眉心处，体内的佛气急聚而来，可女子眉头紧缩，脸色愈加苍白，神情极为痛苦。

“和尚，佛、魔相冲，你是想师妹死么？”

冥封双目瞪圆一时无法接受，愣在那，恍然回过神来，怒斥飞身而来，二指并拢魔气涌动，拍走和尚的右手，随后置于师妹眉心。

独孤慕儿声音有些颤抖，呼吸急促:“师兄，不用劳费心神了，这或许是不错的结局。”。

冥封柔声说道:“师妹，不怕，有师兄在呢，我这就带你回去，师傅必有救你之法。”

独孤慕儿默了默，眼眸低垂，微微摇头苦笑。

冥封看着师妹如此痛苦，试图拔出“墨霜”，可师妹的双手，却死死的抓住剑柄，只见独孤慕儿，低着头摇了摇。

当剑被冥封拔出分毫时，师妹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冥封沾染血迹的手，在风中颤颤巍巍，无处安放，从未有过的无助之感，跃然心头。

“这……值得？”

他对着师妹低吼，本就沙哑的嗓音，此时独孤慕儿听得心头莫名的一颤。

他抬起颤抖的手，虚抚师妹可人的脸庞，擦拭嘴角的血迹，梳理凌乱的青丝，只因记忆中，师妹往日里最爱干净了，眼眸中戾气消褪，尽是柔情。

“我不知道，那一刻的我，只想他不要有事，可我终究还是没救得了他。”

独孤慕儿顿了顿，低头瞧着手中的“墨霜”，轻声道:“小和尚，我努力的想要抓住这把剑，可我却无力回天。”

道尘面色惨白，眼瞳内有血丝浮现，在她耳边呢喃细语，“可还记得“界无涯”，“莽苍城”相遇之时，你问过我何事？”

“记得，不过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你呆呆的样子，半句离不开清规戒律，着实令人讨厌，又好笑，如今还是很呆呢！”

独孤慕儿嘴角划过一道弧来，清澈干净，仿佛可以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往事一一涌现，一晃竟过了这些年，仿佛还在昨日一般。”

道尘拖着承重的步伐，踏出半寸之余，紧紧的贴着他的后背，缓缓道。

“你问我为何下山，我说为求道而来，你又说你所求何道，我说不曾悟道，然而，后来才渐渐明悟……”

“遇到你的那一刻，我的道已然埋下了种子，如今道根已深，凡花蔓延，落花之时，便是一世。”

低沉的乌云遮天，诡异的雷芒如蛛丝般闪现，狂暴的雷霆依旧轰鸣，似要镇压这一方天地。

时间在慢慢消逝，“墨霜”极致的寒意不曾褪去。

独孤慕儿二人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温度随之锐降，身体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白皙的脸上，隐约间有墨色的寒霜覆盖。

此时独孤慕儿神情萎靡，周身黑色的气流萦绕，深邃灰暗的“醒魂海”中，一团烟绿色光团，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上面附有金红色铭文封印。

随着生命气息不断的减弱，而变得渐渐暗淡下来，随后封印消散，光团化作烟绿色流光，散落“醒魂海”中。

霍然间，独孤慕儿双手抱着头，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楚，摇头呢喃，细不可闻。

“师妹、慕儿，你怎么了？”冥封与道尘二人异口同声，任其二人如何呼唤，独孤慕儿仿佛听不见般，陷入痴语的世界。

某个一霎那间。

某一道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怔住了。

缓缓地抬起头，双眸突然变得有神，却又迷茫，透过凌乱的青丝，望着那“青铜兽面”之人的眼眸。

“你是谁？”独孤慕儿眼中突然光芒闪现，喘着粗气，忽道，

冥封不明所以，惊惑道:“我是你师兄，冥封啊，师妹你……”

白衣女子心神一颤，渴望的眼眸看着冥封，声音颤抖的厉害，问道:“可……可否，摘掉“青铜兽面”，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望着那双眼神，冥封只好硬生生的摘下“青铜兽面”，那一刻，独孤慕儿只见得，此人脸上数道剑痕交错，这是强横的剑气所致，望着这张脸，独孤慕儿眼眸骤缩，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即便容貌尽毁，声线沙哑，可她知道这个人是谁，泪花悄然滑落，艰难的伸出右手，想要抚摸那张些许狰狞的脸庞。

却见冥封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独孤慕儿的手，停在半空，它在颤抖。

瞧见那茫然的眼神，半晌后，似乎想到了些缘由，心中悲凉弥漫。

徒然间，独孤慕儿将手抽回，握住“墨霜”剑柄，一声低吼，“墨霜”被拔出二人体外。

登时血色纷飞，溅的冥封一脸，道尘随之踉跄的侧倒在地。

独孤慕儿仰天剑指苍穹，扯着嗓子，哑着声音，怒吼长啸，杂乱的剑气八方窜动，这一幕无疑是悲凉的，孤独的。

“那一年雪纷飞，落尽了残花，染红了落雪。”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天意弄人，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啊？”

噗！

一口黑血抛洒苍穹，无助的灵魂，如坠落无尽深渊，孱弱的身体倒向地面。

“师妹，师妹，你究竟怎么了，师兄这就带你走。”

“慕儿！”

“师兄，从此离开“罗浮宫”，剑伤人，亦伤己。”倒在冥封怀中的独孤慕儿，呆呆地看着他，忽地蓦然一笑。

“不走了……师妹累了。”

独孤慕儿眼眸泛着泪光，凝视着如此熟悉，又陌生的人，眼眸渐渐垂落，一滴血泪摇摇欲坠，随之“轰隆隆”声滑落。

前奏已久的一场暴风雨，此刻，似乎将要拉开帷幕。

冥封的心仿佛被挖去般，疼得厉害，一言不发，静的可怕。

道尘尝试着，爬向近在咫尺的独孤慕儿，他用尽一生的力气，却不曾挪动寸许，沾染血与土的右手凌空轻抚，嘴角勾起一抹弧来。

“你，把我落下了……”

颤颤巍巍的手，终究惊起一抹尘烟，随着秋风飘落远去。

轰隆隆！

哗啦啦！

“枫叶谷”中大雨磅礴，冷风潇潇，两座无字墓冢，一柄长剑插在一块石碑前。

一袭墨绿衣袍，头戴斗笠的负剑身影，任凭风雨飘摇。

戴上“青铜兽面”的刹那间，深邃的眼眸被黑暗与戾气淹没，转身离去。

陡然间，却见身后千道暗黑色剑气纵横捭阖，淹没谷底，黑芒所过之处，漫天血雨重重，红叶飞旋。

“死去的人枯骨化沙，活着的人踏骨蹒跚，命运的尽头，等待你的，是死亡？还是下一场征途？”

遥远的尽头，沙哑沧桑的迷茫之音，渐渐沉寂于，这场风雨之中。

……

落花一世葬花人，红枫谷底落相思。

山石之上的墨色冰霜一圈接着一圈，泛着阵阵银光，千柄墨色飞剑裹挟无尽剑气，爆射道尘而去。

破空的剑吟之音，跌宕起伏，此时“诸天无相金身”佛光璀璨，狂奔飞驰，巨大的掌印，轰向接踵而至的墨色利剑。

“墨霜”脱手飞出，一道剑光冲破墨色云层，苍穹之下雷霆暴动，风云变幻。

哗啦啦！

“枫叶谷”之上，沉闷的雷声越发急促，却不见一丝雨点洒落人间。

剑如雨下。

只见得一柄柄剑从墨色云层深处破空而下，剑越来越多，剑势越来越强，如同出笼猛兽般咆哮，剑气威压滔天，欲镇压一方天地。

此时一方天地间似浓墨泼画，渐渐的晕染开来，似烟似雾。

和尚上身裸露着，皆是黑色，金色的经文错落有致，嘴角蠕动，佛音阵阵回荡山谷。纵横的剑痕瞧的分明，伤口处伴有暗黑色剑气溢出体外，这蚀骨的剑气所过之处，草木霎那间枯萎凋零。

然后，他又心念法决，手腕佩戴的一十八颗念珠齐齐飞出，又称“十八子”。念珠之上，刻有三十六个暗金色经文，即六根、六尘、六识，经文光芒绽放，环绕道尘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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