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说？”王怿是一头的雾水。

“我们回家再说。”现在还在城里，人多耳杂，我也怕周围还有像张九娘那样的人存在。

“卫星，你今后艰难了。李峤这个人在神都很有名气，他独身去蛮寨劝降的事，很得到世家的传颂。天后两次调他回京委以重任，他都以蛮夷未灭坚持留任。此人不贪财，将所受奖励全部赏给了部下。此人做事认真，事不成功、他就坚持不舍。他经手的事无一不圆满。他的事迹被大唐传颂。天后更是说他是监军的典范。现在此人咬住了你，就说你身份诡异，一身异能，又妄称道门中人。他无法辨别你的忠奸，认为终身拘禁你，对大唐才是最安全的。李峤自小就修道，李淳风名为他的师兄，实际就是他的师傅。李淳风现在虽死，但李天师对天后的影响有多大，我是无法和你说清的。我思前想后，觉得你最好去营州，那里是张将军的辖地，针对契丹人的前线。你去哪里，第一有人照顾，第二你能立下战功。你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功勋给自己正名。”

原来，昨晚辛御史就知道了昨日翡翠楼的事情，他也去了判司，见了李峤。李峤对两次攻击我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就说是被妖女欺骗。金判司也找不到他是玄机门的证据，之后将他先放了。

“卫星，李峤昨日去判司自首了。说是被妖女所骗，他轻信妖女所说，你非茅山弟子。他认为你冒茅山弟子之名，预接近天后实施刺杀。因此才和潘长史联手拿你。他没有任何证据，仅凭个人好恶，就对官员下手，几乎伤你姓名。这些他都供认了。但他是御史监军，手中有天后懿旨。金判司也无法羁押他。金判司已将李峤一案公文，呈报刑部。若刑部批复李峤有罪，他也要被押回神都，交由大理寺审理。我和他都是御史，我无法弹劾他，我只能给左台中丞写私信，建议左台和兵部撤换掉他，但他是天后亲自任免的参军，左台也很难能撤换下他。唉！”辛御史边说边摇头。

“那是他设的陷阱，他就等着我跳呢。”我现在的心反而像明镜一般雪亮了。

“辛御史，我谢谢你。”我没再说什么，给他认真施礼，感谢了他，就和王怿匆匆拜别了他。

出了驿站，我紧皱眉头，不发一语。

我们一行快速地离开了广州城，出了城门四野空旷。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等他搞死你吗？”王怿的语气十分的着急。

王怿是再也耐不住了，开口和我说道:“七弟，你犹豫什么？这无需你出手，为兄就为你办成此事。”

王怿看着很是惶急，接着和我说道:“此人和明崇俨是一路货色，你知道我五叔是怎么死的吗？我五叔就是被明崇俨给害死的。呵呵，天谴！他们骗鬼去吧。”

我实在不知道王怿的的五叔，我名义上的父亲是如何死的，问过几次了，就是没人告诉我。对这个问题我十分的好奇，就开口问王怿:“六哥，我问了你几次，我父亲到底是如何死的，你总是不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我让铁头找个机会干掉他吧？”王怿见四下无人，就用最小的声音和我耳语。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王怿骑在马上就在东苑的门口，听着从百人喉咙里发出的吼声。

听见这歌声，我的心释然了。李峤带给我的烦乱立刻烟消云散。

我甚至还在隐隐期盼，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海燕，什么叫永不屈服。

“七弟，我要从军。”王怿被这雄浑的歌曲震撼了，他有了投笔从戎的想法。

“好啊，今天宴会的鸡归你杀！”我毫不客气，我知道这个纨绔就是一时的热血。

“那。。。。。还是算了吧。”王怿痛恨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那次他要杀猪，就是想恶治自己晕血的毛病。可他后来看见了流淌的猪血，人就又软了。

“没什么好懊悔的，你当不了上阵的战士，但也不能阻止你成为一个将军。”我去安慰着他。

“还是给你押粮运草吗？”

“真正的战争，打得就是后勤。”我当然是现代战争的崇拜者，自然知道后勤对战争胜负的影响。

“说的再好听，也是伙头军。”王怿还是很丧气。

“几天时间，你觉得这些溃兵如何啊？”我问王怿。

“天大的变化啊。”王怿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在门口看了好久了，这不到一百人，竟然在寒风里站立了一刻钟，一动不动。”王怿很是感慨，死死盯住院子里高唱歌曲的士兵。

那些兵排成四列，面南而站。前面稳稳地站着三人高达、萧让、苏锦。

冯若琳挺胸站在了队列的第一个。

这些战士有我的卫士，有伤愈的士兵、有冯若琳新招募的良家子。有刘振、有陈十八、有小勺子。他们都是一身崭新的棉军服，带着保暖的盔帽，矗立在阳光里，一动不动。

“首战用我！”高达一声大喊。

“用我必胜，杀！杀！杀！”几十个喉咙齐声呼应。

“当兵不怕死！”高达再喊。

“怕死不当兵！”

我下了马，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用军人标准的步伐，走向了这队士兵。

“稍息！”高达侧光看见了我，发了口令。

标准侧转身，双手在腰间摆动，跑向我，立定敬礼。

“报告司军参事，我部正在训练，应到九十人，实到八十七人，请参事检阅。”

“孙三请求入列！”

“四虎子请求入列！”

“魏猛请求入列！”

缺席的三人坚定地站到了队尾。

我走向了这群士兵，站在了刚才高达站的地方。

“立正！敬礼！”高达发出了口令。

在场的九十人齐齐立正，向我敬礼。

我庄重地回礼。

“礼毕！”高达再次大喊。

“战士们，今天我们这个队正式成立了。”我开始讲话。

“这个队，我命名为铁血。今天它是一个队，今后它会是一个军团，你们将成为这个军团的脊梁。”

“我们这个队今后征战沙场，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冷血战天下，铁血铸战旗。你们今后一生将为自己成为铁血军团一员而骄傲、而自豪。有一天你们的子孙会为自己是铁血军团的后代而骄傲。。。”我热情彭拜地发表了长篇讲话，讲的时候，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狗屁的李峤、周兴，你们有胆就放马过来吧，逼急了老子，老子将你的武周连根拔了，老子不回二十一世纪了，老子也过过皇帝的瘾。

我的发言让苏锦开始侧目了，他显然不适应我的发言里没有任何忠君的言论，只是强调为国为民。

“首战用我！”我结束了发言，同样是一声大喝。

“用我必胜！”战士们被我的发言感染了，他们从没被人尊重过，也没有过任何的荣誉感教育，这几天萧让和卫士们废寝忘食，萧让更是和这些人同食同寝，还将自己积攒结婚的粮票，都换成了粮食，接济伤病员的家庭。这些伤兵都很感动，开始自觉加码训练，海臭嘴回来汇报，激动的掉眼泪，说有的战士还没拆线，就参加了站军姿。有的战士失血过多，根本就没完全恢复，他们能站就站，站不住就让同伴将他们绑树上，也要参加军训。

我知道，这是萧让和苏锦费心了，这才是训练场军训的第三日，这些士兵就有如此的状况，我感觉很心慰，这之后的二十多天里，我也和这些战士在训练场上一步未离，和他们再次一起训练，再一次成为了战友加兄弟。当然这都是后话。

王怿一直就牵着马，站在东苑的外面，听了我长篇大论的讲演。

两个人都没说话，牵了马走向了西苑。

西苑此时是春意盎然，当然不是春天说来就来了，而是在三个女人的操持下，西苑有了春天的色彩。

家里的树木都被人用水冲洗过，树木间用彩色的丝绢做了墙围，那些丝绢颜色我看着眼熟，知道这一定是彩依淘了自己的库底子。

今天是馨儿招待女宾，这些女宾都是馨儿、彩依和张九娘出面邀请的。当然云娘也回家邀请了琅琊王氏的女客。

今天的场合我不适合出现，我很自觉地去了厨房，为馨儿此次请客做大厨。

王怿这次没偷懒，也穿了围裙开始剥葱切蒜，没一会苏锦也来了，加入了打荷的队伍。最忙的就是蔡德夫妇，两个人前人后跑，都被累的不善。

今天是我家第一次宴请全城知名的女客，里面不乏徐仁的夫人，毕刺史的夫人这些重要角色。张九娘她妈也热情，昨天就将招呼了王家婚礼上的一群贵妇，说要来我家吃真正的佛跳墙。当然张九娘的十三妹更不是省油的的灯，官家、富户的年轻女子，被她们叫来了三十多人。据蔡夫人讲，现在大小客厅都坐不下了，现在是前楼完全开放，唯一没被这些女人攻陷的只有我的书房。女人没能占据书房的原因，是因为张九娘死死地捍卫，说书房是男人读书的神圣地方，不容女人踏足。

我那书房神圣个屁，就是她都去过几次，馨儿更是和我在里面干过坏事。

“蔡夫人，别让彩依累坏了！”我十分担心彩依的身体，彩依为了请客，昨晚睡的很晚，据说我睡了后，她带着丫鬟做了一百多串的糖葫芦。

“我强迫她回房休息了，卢家的几个女孩去了她房里，陪着她聊天。”蔡夫人是个细致的人，这些事她是不会让我担心的。

一会时间，馨儿带了几个厨娘就进了厨房，这些厨娘可是咱家的自己人，都是东苑给工人做法的大肚婆们。

“哥哥，辛苦你了。”馨儿今日难得的开心，我问她原因，她只是笑却不回答。

“小郎！今日那些女人到了咱家，都想呆头鹅。就是沙发她们都不会做，一个个挺个身子，端着架子，要多有趣就多有趣。一群女人围了卫生间，你上完我上。水管子里面的热水都让她们给用光了。”梅香是个嘴快的，一嘴就说出了馨儿开心的原因。

“那只这些啊，张九娘和我要了五瓶粉底液，带着大家玩沙狐球，粉底液本是说好作为奖励的，结果被一群夫人给分了，那几个赢了的女孩现在客房的厕所，抱着马桶哭呢。”馨儿终于说出自己因何高兴了，这丫头心眼就是坏，那个粉底液本来是给花柔她们卖的，结果口红和粉底液都被馨儿定为禁止售卖的产品，她只给了花柔她们极少的东西，作为赠品，送给买云丝的大客户。

“馨儿，你是主妇，要有个样子。你来厨房做什么？回客厅去，那个张九娘到处招摇，简直当作了自己的家。”蔡夫人很不满意张九娘那未来女主人的样子，让馨儿回客厅去待客，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怕小郎累到，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要做多少菜啊？”馨儿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应承大家今天请客。她很担心我无法支撑，就拉着我就像只猫似的在我身上蹭，嘴里还说着抱歉。

“我今天告诉你几次了，咱们家的工匠比很多大户人家吃的都好，有小郎指挥厨娘呢，不会出了差错的。你没闻见这满院子的香气吗？有这道菜就够了，还有家里的点心、黄酒。那些土财主见识过什么世面，你没看见饼干都被那些女人给拿光了吗？你少在这里腻味，快给我回客厅去。”蔡夫人是一顿的唠叨，将馨儿给抓出了厨房。

“今天我们请客，热菜就做八大碗，汤品是佛跳墙，你们都听我指挥，我让怎么干你们就怎么干。”家里根本就没什么准备，时间也不允许我做复杂的的菜式，好在老侯一早带人搭了八个新灶，厨房不缺灶口。

为何上八大碗呢，是因为这些厨娘都会做八大碗，家里过年，过年的前三天，东苑吃的就是八大碗:熘鱼片、烩虾仁、全家福、桂花鱼骨、烩滑鱼、川肉丝、川大丸子、松肉等，现在我要稍作调整，增加了白灼虾和醉蟹，炖菜的工序和材料也更讲究。我让这些厨娘精细地做这些菜，我自己只要做白斩鸡、蒸自己灌广味香肠、自己腌制的火腿，再配几个快炒的青菜，两大罐子佛跳墙，精酿的黄酒。这些吃食就要比昨天的喜宴强上十倍。

厨娘在我的指挥下行动了起来，具体指挥她们的是侯嫂，她现在接替了原来的胖厨娘，成了家里的新厨娘。

这个侯嫂当然就是之前的李嫂，那个曾经在小树林勾引我的李嫂。她改嫁侯大之后，一直就在东苑负责做饭，我很少见到她。新厨娘王怿要求必须是奴工，因为侯大无法放良，侯嫂也就无法放良，她正好是奴婢的身份，现在做的也是厨娘，顺理成章就升任了西苑的厨娘。

“小郎，你出去吧。这里烟气大，这里有我呢，你不要担心。”侯嫂可是做过领导的，当然因为贪污和克扣，被女工将她哄下了台。但她确实是指挥过这些女人的，在她的吆喝和咒骂里，厨房里的效率高的吓人。

我负责的的东西都做好了，剩下的都交给侯嫂。我和王怿、苏锦三个脱了围裙，去了后楼的书房。

今天丫鬟都在前面忙，也没人伺候我们，我们三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我动手开始泡茶。

我的茶还没泡好，苏锦就按耐不住了，问我:“小郎，你今天过分了，你今日讲的，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他们穿凿附会，一定会对你不利的。”

苏锦对我今天的讲话很不满意，我讲话过程中，他在我身后几次小声咳嗽提醒我注意，我都没理他，继续自己的讲话。

“子规，你问问我六哥。李峤之流是如何对付我的。”我也很激动，丢下了手里的茶铲，悲愤地对苏锦说道。

“怎们回事？”昨天的事，我怕破坏馨儿兴奋的情绪，我和王怿对众人都只字未提，忙于新兵思想教育的苏锦更是不知道昨天的事情。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我不是不说，是我没法说。五叔死了，东都司法参军事（判司的全称，判司是民间说法。）调查后说我五叔是因天谴而死。你可知道什么是天谴？我爷爷为何挂冠而去吗？那年我五叔才十七岁啊，我们一起在国子监读书。他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罪恶能遭了天谴？呵呵，明崇俨你这妖魔，我总有一天要将你从坟里挖出来挫骨扬灰！”

王怿骑在马上，呜呜大哭起来了。他一鞭子抽在从不舍得夹一下的乌骓屁股上，乌骓一声长啸，长身而起。王怿的眼泪在马力的带动下，甩了我一脸。王怿骑着马疯了一般地跑走了，铁头打马死死追赶。我舍不得催动依旧肥胖的丫头，只好和三名卫士以及家里的马车，慢步往家走。

我没明白辛御史为何会如此，但还是和王怿一起将那天的事给辛御史详细说了一遍。

王怿还是没能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他比王攸小两岁，王攸死的那年他该是十五岁。那时他还在青春期，最好的朋友死了，对他的心灵损伤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远远看见东苑的炮楼上，绿旗飞舞。是萧老爷子在舞旗，东苑里传来了雄壮的歌声。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昨日，我和他谈了。也劝了他，仔细和他说了你的功迹。但他根本就不为所动，还不让我趟这趟浑水，说有些事，涉及国祚，他无法和我明言。他已经上书天后，自行解释原因。我发现此人极其固执。很多事情，他都是主观臆断，出手根本就不计后果。我劝你卫星，还是躲他远些吧，我和你说的你仔细考虑，营州那里你不用担心，有我恩师一纸书信就行，张定斌是能臣，他绝不会埋没你的才能的。“

辛御史今天就不像个御史，或者说他本质上就不是个御史。他能和我说这些，完全超出了他御史的职责。他还为我如此规划了生存方式，这对一个和我没厉害关系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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