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人员出现之前，风纪扬一直跪在他的身边，他扫了一眼，目光被掉在床头的饮料瓶吸引。

是昨晚面馆送的其中一瓶。

他回身抬手又敲了门：“余晨？”

毫无反应。

刚侧身准备回房，就听到身后房间传出“哒哒”两声。

他希望，这个世界有医院。

他转身就往电梯跑，完全忘了自己的腿伤。

“嘶！”一个踉跄又崴了一下疼得那叫一个钻心，只是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脚，只想快点拿到404房间门卡。

风纪扬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在急救室前等了三个多小时，他笔直地坐在那儿，像座冰雕。

门推得有些吃力，因为余晨就面朝下倒在门口顶住了门，脸色蜡白，看上去和死人差不多。

“赶紧120！”

确定无碍后，余晨被转入单人间的病房，医生说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叮嘱风纪扬看好。

晚上十点多，风纪扬刚准备陪在病房休息，就看见一个人影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他径直走到门外，原来是那个带他去姜宇房间的女孩。

幸亏现在没什么人使用电梯，大堂经理拿着门卡和他迅速赶到404房，经理敲门两声确定无人应答，立刻刷卡开门。

邹舒佟继续说：“你们走后，不少玩家就想进去看，被我拦住了，一直等警方NPC的剧情走完，才让他们进去，不过我趁着剧情没走之前，偷偷溜进拍了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有这个饮料瓶。”

就是那只掉在床头的饮料瓶。

风纪扬接过手机，放大图片，瓶颈处有一个小孔。

“毒应该是被注射进去的。”邹舒佟说，“不过要等检验报告。”

“报告？”

“嗯。”她似乎有点难开口，试探地问道，“大神得罪什么人了？”

风纪扬摇头。

“会不会是大神发现什么线索，凶手要灭口？”

冰山脸依旧摇头。

“我现在有点害怕。”邹舒佟索性坐在床边，跟风纪扬聊起来，“我已经确认过几遍，姜宇的确就是玩家，现在是杀了姜宇的凶手对付大神，这游戏模拟的也未免太现实向了。”她顿了顿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还是说，这压根不是游戏？这是真的有人在杀人？”

风纪扬没回答。

他现在也有点混乱——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在游戏世界，可是死的伤的却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确定你是人吗？”风纪扬问邹舒佟，眼睛却看着床上的人。

邹舒佟的脸直抽筋，这家伙是在骂人还是认真的在问？

问她是不是人？

卧槽？这是什么诡异的问题？

“我当然是人啊！”邹舒佟立刻从口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看！活生生的人！”

风纪扬扫了眼她的身份证，但并未打消疑虑。

他怀疑的当然不止是邹舒佟，也包括自己和余晨，他们真的是人吗？如果是人怎么可能活在如此诡异的游戏世界。

余晨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睡了这么久哪怕是夕阳都有些刺眼，抬手挡了一下，结果不小心动了吊针的针头。

不屑地“啧”了一声，直接拔下针头，双掌撑着床打算爬起来忽然觉得头顶凉飕飕的，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头，怕不是这毒药喝了秃顶？

嗯……

某人一抬头见到一双冷冰冰的眼正盯着他看。

风纪扬手上拎着刚买回来的晚饭，正站在门口瞧着他。

余晨：“……”

门口的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着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按下床头的按钮把护士给叫了过来替他重新扎针。

“不，喂，我不要！”

风纪扬懒得理，紧接着医生又进来给他细查一番，确定没事。

眼见着护士又把枕头扎进自己的静脉，他有点恼，“我不要挂水，死不了！”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轻瞥了他一下，盯着手上的病例，“要不是你朋友救得及时，你可能真死了。”

余晨顿住，看向靠窗站着的风纪扬。

这家伙冷着脸抱着胳膊死死盯着他。

等医护人员都离开病房后，余晨才小声咕哝：“摆什么pose？装什么酷？”

风纪扬仰起头，杀气重重！

“吐槽一下嘛。”他好委屈，就是趁着生病过过嘴瘾都不行。

风纪扬移开目光往门外走。

“喂，别走啊，我错了……”

风纪扬仰头闭眼长叹：“我去给你买粥。”

余晨：“哦。”

委屈是真的委屈，开心是真的开心。

纪风扬吃完炒饭就看邹舒佟这两天发来的线索。

余晨舀着粥往嘴边送，眼睛时不时地看向他的手机：“你在跟谁聊天？游戏世界不是不能跟外界联系吗？”

“邹舒佟。”纪风扬继续盯着手机。

“看来姑娘倾国倾城，幸得我们美人垂青。”余晨撇着嘴又瞄了眼手机。

……

风纪扬扣下手机，终于抬头：“你很精神嘛。”

余晨：“还行吧。”

风纪扬：“粥好喝吗？”

余晨：“嗯，还不错。”

风纪扬：“那我可以问问题了？”

余晨挑眉，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一个。”

“三个。”

“一个！”

“就三个。”

“那两个！”

“成交。”

余晨：“……”

“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在套路我？”余晨小心翼翼地想给自己讨个说法。

风纪扬不紧不慢：“嗯。”

MMP好理直气壮哦？！

恨自己不成钢，余某人咬牙好气：“问。”

风纪扬嘴角笑意一闪而过，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正色道：“为什么接近我？”

余晨：“……”

靠，这家伙要不要这么直接？能不能有个缓冲？真把他当铁打的啊！

一个问题就镇住余晨，风纪扬自己也没想到。

余某人有点惆怅，他是真没料到这家伙这么不好对付，才接触两三天就被这家伙看光！

呸，是被看透。

想了想好像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点托大了？

余晨苦闷，“我烟呢？”

“病房禁止抽烟。”

“……”

余晨狠狠吸一口气，瞪了风纪扬三秒才咧嘴一笑回他：“因为你长得好看。”

风纪扬脑外一歪，脸上写着：你再说一遍？

余晨叹气，实话实说：“受人所托。”

不意外的，风纪扬万年的冰封脸有了意料之中的变化，“谁？”

“你可想清楚了，你只能问两个问题。”余晨现在倒是有了底气。

风纪扬心下已经盘算起来，仔细看看余晨这嚣张得意的脸，恐怕答案不会这么称心如意。

“好。”风纪扬点头，问出第二个问题，“你是NPC还是人？”

“人。”

风纪扬嗯了一声，没再开口问。

余晨心里有点慌，一秒正经：“你为什么这么问？”

“心里乱。”风纪扬难得透出烦躁的情绪。

“乱？”余晨假装不在意，“有什么好乱的？”

“玩家也有可能被迫成为NPC，对吗？”

余晨呵了一声：“想跳船吗？还有机会。”

“不想。”风纪扬，“我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余晨：“什么理由？”

风纪扬张张嘴没说出来，坐在那儿心理建设片刻才说：“找人。”

余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被风纪扬看见。

“找人你不报警，来玩游戏？”余晨假装哼笑，“你是不是傻？”

风纪扬也觉得自己很傻。

一开始把目标定在【逃出八十一世界】这线下游戏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精神出了问题，看过医生。

“你是不是玩过这游戏？”风纪扬问。

余晨愣住，他没料到这家伙话题跳度这大，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乱了。

“你又在套路我，我已经回答两个问题了。”

风纪扬被看穿，两手一摊：“好吧。”

余晨：“……”

他还真是实在。

风纪扬起身收拾。

余晨顿了顿，到底还是摊牌：“我玩过。”

风纪扬不意外地看向他。

余晨有点不情愿，皱着眉从抽屉里拿了一根烟但是没点，他双指揉搓着烟头思考片刻后说：“玩过不止一次。”

风纪扬站在床侧安静听他讲。

余晨渐陷入回忆：“我一开始是冲着钱去的，现在奖金池多少？一千万？呵，太小看这游戏背后的金主爸爸们了，后期的奖金池会猛涨。”他眼底透着嘲讽，“我参加的那次决赛奖金池7个亿。”

7亿，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真的是能赴汤蹈火的数字。

“海选赛你也经历了，从第一局游戏开始，都是实景实物，除了死亡NPC是塑料模特，其他提供线索的，或是剧情需要的，甚至打酱油的NPC都是真人，包括GM，也是真人。”余晨指尖无意地掐着烟头，“所以，哪怕到第12局真死人了，玩家们也只以为是游戏场景布置升级。”

风纪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惯地抱起了他的胳膊：“你呢，什么时候发现死的是真人？”

“我被追杀的时候。”明明是很可怕的经历，但余晨却说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第一次被追杀很慌，但很幸运，稀里糊涂地逃过一劫，逃脱死亡后，我又转为玩家身份。”

风纪扬松开胳膊，他有点后悔，感觉是自己逼他说起这些不好的往事。

余晨双眼皮一抬，笑道：“我自愿说的，跟你关系，别拉着脸了。”

随口一句安慰的话倒显得特别真心。

他说着把烟塞到嘴里，叼着说话，“你肯定想问，身份转换的条件。”

风纪扬没说话，算是默认。

余晨：“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每次转为NPC身份，都是在败局之后。”他想了想又抬头补充说，“但也不是说失败后就一定会是那个倒霉催的，我也遇见过败局后依旧是玩家身份的。”

风纪扬：“看来是有概率。”

余晨点头：“游戏随机抽定。”

把话说清楚，他心情放松很多，“上一局，姜宇作为凶手被我们找到，属于败方，所以有概率成为死亡NPC。”

“那凶手呢？也是玩家转为的NPC吗？”

“这不一定，”余晨仰头眯着眼逗猫，“以酒店为圆心，酒店到火车站距离为半径画圈圈，圈圈里的每个物种每个生物都可能是凶手，所以你最好跟我睡一屋，我能保护你，否则你看你腿瘸的，跑都跑不了。”

风纪扬余光一冷，弯身拎着垃圾袋就出门。

“喂，晚上你在医院陪床的吧？我说了这么多，好歹给我点报答。”

风某脚步一顿，万分无奈。

余晨恨不得下床去追，但吊针还在呢，他跑不了，只能冲着门口吼道：“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也可以，晚上陪我，算是补偿，诶！”

邹舒佟揉了揉鼻尖，拿起手机翻了翻，然后递给风纪扬，“你是大神的队友，你看看。”

风纪扬目光移到她的手机上，是余晨房间的照片。

“你好啊。”女孩站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

风纪扬微微颔首，面无表情：“你好。”

风纪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心下说不出的滋味，但也只能作罢。

女孩迟疑着走进病房，站在床头：“我叫邹舒佟。”

“哦。”

……

“余晨？”风纪扬声音大了点，敲门的节奏开始急促，“余晨？”

仍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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