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纪扬回过神，他们已经走到楼梯口。

看这刷着红漆的木质楼梯扶手加上未粉刷的水泥楼梯，风纪扬推测他所处的应该是一栋老式旧楼，而且很可能是一所学校的宿舍楼。

风纪扬盯着眼前的小孩儿大半天都没缓过劲儿，他很难相信这就是那个跟他同床共枕过的余晨。

突然有种罪恶滔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神特么的余晨！

“哥哥，等会下楼后，我给你去买点吃的，你在门口乖乖等我哦，不然会被抓走的。”小余晨叮嘱道。

小手暖暖又软软的，风纪扬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软了。

他点点头起身跟着小余晨离开小小的宿舍。

但绝对不是幼儿园。

他不太相信这里是幼儿园，幼儿园没有这么长这么阴暗的走廊，幼儿园上的墙面应该是五彩斑斓，充满童趣的。

他边想边牵着小余晨的手继续往前走，所有的宿舍门都是紧闭着的，但偶尔能听见别人细碎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楚说什么，但风纪扬敢肯定那些藏在宿舍门背后说话的人绝对不是小朋友。

“好。”他不吝啬地回给小余晨一个好看的笑容。

小余晨当时就两眼放光了：“哇哦，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风纪扬愣了下，心中暗暗骂道：王八蛋从小就甜言蜜语，不知道骗了多少良家少男！

走出宿舍便是长长的走廊，可能是常年都照不到太阳的缘故着实又阴又暗又冷加之冰冷的白瓷砖贴在墙面上，风纪扬有一种很不舒服与死亡贴近的感觉。

“你们为什么不睡？”风纪扬问。

小余晨闻言，眼珠儿一转嘿嘿嘿两声：“不想睡呀。”

这小子贼精，风纪扬作罢没跟他聊，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最起码要知道于清他们还在不在。

走出宿舍楼风纪扬看见对面楼栋更加确定这是中学校园，前后左右大概有四五幢七层高的楼房，往最右看去大概能看见食堂一角，林荫遮蔽的路上没什么人，安静得突兀，就算是午休时间，也不至于一丁点的嘈杂声都有。

小余晨再三叮嘱风纪扬后，撒开手飞快地跑向食堂那儿，没多会就捧着面包豆浆炸春卷糯米糕回来了。

风纪扬看见吃的这才有了饿得感觉。

拎着吃的跟着小余晨走到操场那儿坐在旗杆下的台阶上，阳光正好，晒得风纪扬很舒服，吃饱喝足后就有点想睡觉。

“小晨晨，你们学校什么时候会比较热闹些？”风纪扬问。

小余晨咬了一口糯米糕，“平时就很热闹，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校长让所有人都去睡了，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

“校长？”风纪扬有危险的想法，“校长室怎么走？”

小余晨指了指远处的一栋红楼，三四层高，涂在外头的漆已经开始掉落，它的前后还各有两栋四层楼高的楼栋，小余晨说那两栋是他们上课的地方。

问什么时候上过课，小余晨想很久都没记得起他们上过课。

风纪扬让小余晨自己先回去，小余晨坚决不肯陪着他一起去了校长室。

“哥哥你胆子真大。”小余晨皱了皱眉，牵着漂亮哥哥的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风纪扬明显能感觉到小余晨的警觉和小心，才七八岁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校长室在三楼西边最后一间办公室，风纪扬牵着小余晨往上走，这是极为老旧的教学楼，每一间教室门上方都钉着一木牌，上面用白漆写着几年几班，经过的楼梯和阳台上都是撕碎的纸片，他弯身捡起几张来看，上面都是各种代码数据。

脚步一顿，忽然觉得寒气侵身，毛骨悚然。

到了校长室门口，木质的办公室门紧闭着，唯有两片已经映出花斑的玻璃能窥见办公室内的情况，风纪扬弯身，双手挡在额上凑近玻璃去看，里面摆设的确像办公室，但没有人。

小余晨左右看了眼，然后一个激灵，似是感觉到危险忙拉着风纪扬躲进西边阳台的转角处，那边没有楼梯就只有多出来的一块小平台。

风纪扬屏住呼吸，仔细去听果然听见有脚步声正在靠近，小余晨害怕地往风纪扬身上靠过去，最后哭丧着脸抱住风纪扬。

风纪扬将孩子搂住，双手护住他的小脑袋。

来人不止一个，听脚步声有两三个。

“教授，如果您继续做这个违背伦理的实验，会造成人类灭亡！”那是个少年的声音，干净的嗓音里透着力量。

“教授不需要你个毛头小子来教训！”这个声音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风纪扬听着挺不舒服的。

“白觉啊，我非常欣赏你，不要磨了我的耐心。”

说这个话的应该就是那个教授，洪亮的声音沧桑的声色趾高气扬的语气。

白觉还是个少年？

但他已经意识到这个模拟现实的游戏是个灾难。

“教授……”

“还不滚？想死吗？”那嚣张的青年又骂了句。

教授微微叹了声，金属钥匙擦在金属锁上，嘎达一声，校长室的门被打开，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去后那两门又给关上了。

风纪扬轻轻地拍了拍小余晨的肩。

小朋友抬起可爱的脸蛋，无辜的表情委屈的双眼闹得风纪扬想亲一口，他微微勾着抚慰的笑指着阳台，用口型告诉小余晨说：“弯着腰走过去。”

小余晨大眼睛微微一闪，点点头，先弓着腰在木板门和墙壁的遮掩下慢慢往楼梯方向走去，风纪扬刚要跟上，楼梯那儿就传来两声“啊”！

风纪扬半闭着眼，无奈到死。

肯定是小余晨和白觉撞见了。

果然，校长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风纪扬听着有脚步声往他躲着的这个小平台这儿走过来。

“咔哒咔哒”，这家伙不知道穿的什么鞋子，声音极其古怪，他紧贴墙壁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那声音越来越近不过就一米左右。

“骆大哥。”白觉的声音突然出现。

脚步声戛然而止，“你怎么还没走？”青年边说已经转身往白觉的方向走去，脚步声渐渐远离。

白觉小心翼翼道：“我还想找教授……”

“你哪来这么多事？这个实验成功了，你知道在军事方面会有多大的作用吗？”骆大哥叹了声，“我知道你心肠软舍不得看那些人死，但是战争来临的时候，不是他们死就是你死，懂吗？而且教授也说了要是六期实验还是失败，那他就放弃实验。”

“真的？”

“嗯，教授说他应该考虑你的想法，这样输送NPC进入人类世界不仅违背道德伦理还会打乱自然秩序，”青年顿了顿，“白觉，你的考虑是对的。”

“那我进去跟教授商量一下。”白觉兴匆匆道。

骆大哥却阻止道：“不了，教授已经进地下实验室，等他出来我去找你，好吧？”

“好的，谢谢骆大哥。”

白觉兴匆匆离开，风纪扬仍旧躲在小平台那儿，那个姓骆的家伙站在门口好久才进了办公室，但风纪扬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纪扬两条腿都已经发酸他才听到办公室里走出两个人，为首的应该是教授，那个“咔哒咔哒”的脚步声跟着后头出来。

“教授，我建议把白觉和余晨投入使用。”

“什么？”教授断然拒绝，“不行，这两个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无限接近真实的人类，我不会轻易让他们成为实验品。”

木门“吱呀”一声捎上，姓骆的继续道：“也许之前实验连续失败就是NPC的等级太低了呢？我们必须要有两个主导型NPC才能让游戏一直进行，而且他们两个的数据我们保存的很好，就算失败也可以重来，不怕丢了。”

“这……”教授似乎有点动心。

风纪扬已经动怒。

“教授，这两个是您这么多作品里最特殊的，六期实验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们大胆试一次吧。”姓骆的继续怂恿。

“啪嗒”，门被重重关上，铜锁应声上锁，两个人边聊边走远，风纪扬才从小平台透出脑袋，不见人影他才送了口气，蹲下身揉了揉发酸的小腿。

这个姓骆的，阴得很，先是假意劝白觉等着，然后又让教授把他和余晨做试验品。

不行，不能让他们继续做实验！

虽然比较冒险，但不妨一试。

想罢，他起身走到校长室后门，尝试着去开锁，但可惜这老式铜锁牢固的很，根本打不开，要是踢门动静又大，风纪扬去了空教室想找点工具，但摸遍教室三十二张桌肚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去开锁。

正想离开就瞄见讲台上有一根细长的铁丝，不管哪里来的，总算是个好东西，他走上去刚把铁丝握在手里，背后忽然一股阴冷的气息。

余光微微一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转过身回头一看，风纪扬眼前突然一黑，瞬间没了知觉。

好久之后，他才辗转有了下坠的感觉，仿佛又回到爆炸后从祭坛跌落时的状态，他不敢乱动想睁开眼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也办不到。

再次睡过去醒来，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耳边有心电监控器滴答滴答的声音，也有咿咿呀呀听不清的呢喃，猛地呼吸，窜进鼻孔的满是让人惧怕的药水味，微微动了动眼皮想抬手遮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但两只手都已经发麻到没有任何知觉，非常难受。

“白觉，他醒了。”

风纪扬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先看到的是一张少年的脸，好看的大眼加削瘦脸庞以及根本看不见肉的一身排骨，让这个家伙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的意思。

“余晨……”风纪扬笑了，虽然跟小时候胖嘟嘟的脸差距甚大，和长大后帅到惨绝人寰的他也不像，但那双眼睛真的至始至终都没变过。

“你认识我？”余晨开心到飞起，这么个大帅哥他还想着等会怎么夸大他英雄救美的事迹呢。

风纪扬轻轻地点点头，他感觉自己很无力，像是濒临死亡后重生的感觉，说话都是半死不活的，“我怎么了？”

“你被车撞了，幸亏我送得及时，再晚一会儿你就呜呼了。”余晨挑眉，“怎么样，帅哥，感觉哪里不舒服？”

风纪扬摇头，“没有，挺好的。”

“你别闹腾人了。”白觉从外头走进来，他手上拿着份资料在签字，“他需要休息，你先跟我下楼吃点东西。”

风纪扬这回终于看到了白觉的面容，高高瘦瘦的，身材比例超级好，干净清爽的短发加上深邃的五官似有点混血的味道，好看的眸子正扫在余晨的脸上。

“不行，”余晨断然拒绝，“我要看着大帅哥，你给我带点吃的。”

白觉无奈却也没多说，扫过风纪扬一眼就离开病房，顺手替他们关上房门。

等房里就剩他俩，余晨才问：“我们见过面吗？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风纪扬眉间闪过一丝疑虑，问道，“你小时候和我见过，你不记得了？”

“我小时候？”余晨摇头，“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你也在孤儿院长大的？”

“不是，幼儿园，你学习的地方，你给我买过吃的，还叫我漂亮哥哥，你忘了？”风纪扬继续有气无力。

“啊？没印象。”余晨嘿嘿笑了笑，“我小时候就这么喜欢你啊，难怪一见到你就特别有亲切感。”

风纪扬哎了声，这家伙还嘿嘿呢，嘿个屁，肯定是被那个教授丢进实验里了，数据也被修改过，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

想到实验，风纪扬撑着手坐起半身，余晨立刻摇动床杆抬高，让风纪扬坐姿更舒服点。

“你喜欢推理悬疑的东西是吗？”风纪扬问。

余晨嗯了声，“你怎么又知道？”

风纪扬：我还知道，你以后会睡我呢。

“我什么都知道。”他说。

余晨给他倒了杯温水，“那你知道，我以后老婆是谁吗？”

“我。”风纪扬毫不避讳。

余晨脸一红，本来想撩人的，哪里知道对方这么直接。

“怎么了，你不是想听这个答案吗？”

“哪有。”余晨憨笑两声。

风纪扬哼笑一声，现在的余晨大概是最不会满嘴跑火车的时候，“你多大了？”

“十六。”

果然！

风纪扬心一下紧了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沿着楼梯一路往下走，转过几个弯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冷冷清清的怕不是个殡仪馆。

念头一触，风纪扬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拉着小手的右手又紧了紧。

余晨！？

他现在有点怀疑，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NPC制造处？

“小晨晨，幼儿园有其他小朋友吗？”

“有的啊，但是现在大家都在睡觉，只有我和白觉没睡。”

脑阔疼。

余晨的聪明机灵是显性基因，从小就极为有眼力劲儿，见漂亮哥哥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从床边起身走到他面前，拉起漂亮哥哥的小手手说：“哥哥，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幼儿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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