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吗？你死没死，难道还有比我们黑白二鬼更有发言权的吗？”黑白无常的语气听上去仍然恼火。怀疑他们的职业水准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黑白无常是职业拘魂，可以说是死亡鉴定最最最具权威的专家了。医生还有可能出现误判，但他们二位是绝不可能误判的。

但是，要在黑白二位鬼使和这个道士面前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死了，这似乎和活着的人要证明“我妈是我妈”，是同一类型的难题。

如果这是在当世，当然可以由医生开具的医学死亡证明来证明他死了，已经死了，确实死了。然后呢，户籍警察也会根据医生开出的证明，在户口本上属于自己那一页盖上“死亡注销”的章。

季时头皮一炸，可不要再来一次了啊。我愿意死了还不行吗。还有，黑白无常咬定他没死，没有他们两个引路，到不了地府，岂不是要成孤魂野鬼。看看黑沉沉的四周，季时产生了一种特别无助的感觉。

“这位施主，你死没死，恐怕没有谁比他们二鬼更具权威的了。”年轻道士也没听懂季时的话，但现在的问题不在于这个。

“从理论上讲，不管是谁，从一百好几十米的高楼直接……掉下来，”季时没说被扔下来，“都不可能还活着。而我，就是从五十五层的住院部大楼坠落，应该是死了。”

季时尽量心平气和。

“我没死？”季时还真有些糊涂了。

一百好几十米？五十五层？住院部大楼？

这回，轮到黑白无常和道士鬼懵圈了。这人是在说胡话吧？

黑无常说道，“你们人界有句话，叫做不知死活。不过，像你这样真正不知死活的人，我们二鬼也还是第一次遇到。对吧，白兄？”

“就是就是。我告诉你吧，就算被我俩拘了魂，没进鬼门关变成鬼，都不能算死定了。”转向黑无常，“他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了？”

“什么叫‘他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了’，他绝对是脑袋有毛病，而且是大毛病。”

不过现在并不是在住院部大楼下面，季时觉得这个理由或者事实并不是很充分，因此反驳得有点儿心虚。

“那……这又是哪里？”季时大惊失色。见到了黑白无常，但这里却不是鬼门关。

“这是昆仑莲花峰峰下谷底。”道士说道。

“昆仑莲花峰，峰下谷底？这又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昆仑莲花峰，属大成国境内。”

“大成国？”季时速度翻了一遍关于历史方面的知识，没有找到有关大成国的记忆。“你说的大成国是公元前还是公元后？”

“公元？”

“我的意思是哪个……时期？比如说夏朝商朝周朝，再往后秦汉？魏晋？”看到道士仍然摇头，季时急了，“唐宋元明清？”

“这个……恕贫道学识浅薄。”道士艰难地摇了摇头，“现在是景洪十年，当今皇上景洪帝于十年前登基，年号与帝号同。不过你说的夏朝，也倒是有一个大夏国在我大成国以北。另有一个东魏，则是在大成国东面。还有一南朝，在大成国以南。”

不知商周，也不知秦汉，道士说的这个大夏国肯定不是夏朝。这个东魏也不是魏晋之魏，更不会是北朝之魏。至于南朝，鬼知道是哪国哪代。

“景洪十年？大成国？”

“穿越。”一个流行的套路出现脑际，“这么说，我……我穿越了？”

至于这个东魏是不是魏晋之魏，又或者北朝之魏，于一个穿越者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应该是人历，鬼历，天历不同所造成。

霍金曾经说过，宇宙无限重叠。时间和空间的碎片也无限重叠。生命的存在只是一种意识。

那么，在我的意识中，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季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年轻道士，这是你……

穿越？

黑白无常看了季时一眼，什么“穿越了”的鸟语即像是胡话，又不像胡话。因为固然没有听过“穿越”二字，大概意思却是知道的。就像二无常自己，从阴界来到阳界。也就是一个念头。

“贫道看来，施主的确不像是本朝人士。施主来到本朝，是有心还是无意？”

道士语气相对平静，似乎对“穿越”也不感到震惊。或许是修行之人，对宇宙，对时空，对生与死的看法和普通人本来就不一样。

“这个，我……我也说不上。”季时略作思索，留了个后手。

“那么，施主可愿意在我大成国逗留一些日子？”

就不说回得去回不去吧，至少在这里灵魂和身体都是健康的。比躺在医院里不知道好了多少光年。

“即来之，则安之吧。”假装自己来去自由。

“好一个来去无牵挂。”

“这个……”

季时有些语塞。此时，老妈应该伏在他的尸体上泣不成声。小叶子来看他最后一眼的时候会不会害怕。还有，实习医生的实习内容有没有开死亡证明这一项。

不好，这样的想法，似乎不符合一个穿越者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和“三无”条件。

“这样最好了。”年轻道士似乎能感应到刚才季时的心里活动，接着说道，“贫道知道施主还有心事放不下。施主放心好了，贫道自会帮施主了结。”

帮我了结心事？季时有些不懂。

“无非是尘缘未了。施主心怀孝悌，善哉，善哉。”年轻道士似乎很满意，“你帮我了我这一世的尘缘，我帮你了你那一世的尘缘，如何？”

“这怎么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

道士虽然年轻，但始终表现得很淡定，这应该是道行不浅的缘故吧。这让季时增加了对他的好感和信任。

“那要怎么做？”

“简单，你做我，我做你。”

季时摇了摇头，“我做你，这似乎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但是，你如何做我？我从哪里来，又从哪个……朝代来，你都不知道的吧。就算知道，你又如何去做我？”

季时想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连自由呼吸都困难的自己。他做我，可有点划不来啊。

“道缘。”

“道……缘……”季时心里泛起一阵波澜。想起那几张烧掉化在水里，又被喝到肚子里的符箓。

记得当时喝下去没过多久，肚子一阵冷热交替，冷起来像冰，热起来像喝下铁水。长时间卧床，消化系统几乎丧失了全部消化功能。何况，纸灰本来就不能被消化。

“正是，你身上有几道符箓的符意，贫道能找到符意之源。”

符意？符意之源？不同的时空，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巧合。

科学家们还真是要修改一下关于宇宙的定义了啊。

“这里……不是鬼门关？”季时四下里看了看，又有点心虚起来。他毕竟没见过鬼门关长什么样。

“这位施主。这里的确不是鬼门关。”

“哈哈哈……”黑白无常大笑起来，轮到他们公开嘲笑季时的智商了。

“等等，”白无常提到鬼门关，反而让季时找到了论据。“按你们两个说的，如果我没有死，我是不会来到鬼门关的，对不对？也不会见到你们二位。对不对？那我就应该还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打点滴。对不对？”

季时是华大古汉语文学专业的大四生，这也是史环称他为“同学”原因。虽然从学业上讲只能算是大二吧。但对于“死没死”的结论，从逻辑上来讲，不能自己说了算，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连三个对不对，季时自信满满。

黑白无常互相看了一眼，这个人的脑袋确实是有大问题大毛病。把那什么医院病床打点滴什么的认定为胡话。抓住问题的要害。

“谁跟你说这是鬼门关了？”

可我这才刚死，恐怕连医生的死亡证明都还没有开出来。就算是开出来……对了。想到这里，季时似乎找到了一点儿证据。

“都冷静一下，都冷静一下。”季时双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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